孙子注解
经名:孙子注解。又名孙子十家注。十三卷。底本出处:《正统道藏》 太清部。参校版本:一、宋本十一家孙子注。二、诸子集成本《孙子十家注》。三、郭化若译《十一家注孙子》。
3-孙子注解卷之一
卷十二
火攻篇
卷十三
用间篇
#1此目录系整理者补。
孙子注解卷之一
计篇
曹操曰:计者,选将、量敌、度地、料卒、远近、险易,计於庙堂也。李#1筌曰:计者,兵之上也。太一遁甲,先以计神加德宫,以断主客成败。故孙子#2论兵,亦以计为篇首。杜牧曰:计,算也。曰:计算何事?曰:下之五事,所谓道、天、地、将、法也。於庙堂之上,先以彼我之五事,计算优劣,然后定胜负;胜负既定,然后兴师动众。用兵之道,莫先此五事,故着为篇首耳。王晳曰:计者,谓计主将、天地、法令、兵众、士卒、赏罚也。张预曰:管子曰:计先定於内,而后兵出境。故用兵之道,以计为首也。或曰:兵贵临敌制宜,曹公谓计於庙堂者,何也?曰:将之贤愚,敌之强弱,地之远近,兵之众寡,安得不先计之?及乎两军相临,变动相应,则在於将之所裁,非可以险度也。
孙子曰:兵者,国之大事,
杜牧曰:传曰:国之大事,在祀与戎。张预曰:国之安危在兵。故讲武练兵,实先务也。
死生之地,存亡之道,不可不察也。
李筌曰:兵者凶器,死生存亡系於此矣,是以重之,恐人轻行者也。杜牧曰:国之存亡,人之死生,皆由於兵,故须审察也。贾林曰:地,犹所也、亦谓陈师、振旅、战陈之地。得其利则生,失其便则死,故曰死生之地。道者,权机立胜之道。得之则存,失之则亡,故曰不可不察也。书曰:有存道者,辅而固之;有亡道者,推而亡之。梅尧臣曰:地有死生之势,战有存亡之道。王晳曰:兵举,则死生存亡系之。张预曰:民之死生兆於此,则国之存亡见於彼。然死生曰地、存亡曰道者,以死生在胜负之地,而存亡系得失之道也,得不重慎审察乎?
故经之以五事,校之以计,而索其情。
曹操曰:谓下五事七计,求彼我之情也。李筌曰:谓下五事也。校,量也。量计远近,而求物情以应敌。杜牧曰:经者,经度也;五者,即下所谓五事也;校者,校量也;计者,即篇首计算也;索者,搜索也;情者,彼我之情也。此言先须经度五事之优劣,次复校量计算之得失,然后始可搜索彼我胜负之情状。贾林曰:校量彼我之计谋,搜索两军之情实,则长短可知,胜负易见。梅尧臣曰:经纪五事,校定计利。王晳曰:经,常也,又经纬也;计者,谓下七计;索,尽也。兵之大经,不出道、天、地、将、法耳。就而校之以七计,然后能尽彼己,胜负之情状也。张预曰:经,经纬也。上先经纬五事之次序,下乃用五事以校计彼我之优劣,探索胜负之情状。
一曰道,
张预曰:恩信使民。
二曰天,
张预曰:上顺天时。
三曰地,
张预曰:下知地利。
四曰将,
张预曰:委任贤能。
五曰法。
杜牧曰:此之谓五事也。王晳曰:此经之五事也。夫用兵之道,人和为本,天时与地利则其助也。三者具,然后议举兵。兵举必须将能,将能然后法修。孙子所次,此之谓矣。张预曰:节制严明。夫将与法,在五事之末者,凡举兵伐罪,庙堂之上,先察恩信之厚薄,后度天时之逆顺,次审地形之险易,三者已熟,然后命将征之。兵既出境,则法令一从於将。此其次序也。
道者,令民与上同意也。
张预曰:以恩信道义抚众,则三军一心,乐为其用。易曰:悦以犯难,民忘其死。
故可以与之死,可以与之生,而不畏危。
曹操曰:谓道之以教令。危者,危疑也。李筌曰:危,亡也。以道理众,人自化之,得其同用,何亡之有。杜牧曰:道者,仁义也。李斯问兵於荀卿,答曰:彼仁义者,所以修政者也。政修则民亲其上,乐其君,轻为之死。复对赵孝成王论兵曰:百将一心,三军同力。臣之於君也,下之於上也,若子之事父,弟之事兄,若手臂之捍头目而覆胸臆也。如此,始可令与上下同意,死生同致,不畏惧於危疑也。陈皞注同杜牧。孟氏曰:一作人不疑,谓始终无二志也;一作人不危。道,谓道之以政令,齐之以礼教,故能化服士民,与上下同一也。故用兵之妙,以权术为道。大道废而有法,法废而有权,权废而有势,势废而有术,术废而有数。大道沦替,人情讹伪,非以权数而取之,则不得其欲也。故其权术之道,使民上下同进趋,共爱憎,一利害,故人心归於德,得人之力,无私之至也。故百万之众,其心如一,可与俱同死力动而不至危亡也。臣之於君,下之於上,若子之事父,弟之事兄,若手臂之捍头目而覆胸臆也。如此,始可与上同意,死生同致,不畏惧於危疑。贾林曰:将能以道为心,与人同利共患,则士卒服,自然心与上者同也。使士卒怀我如父母,视敌如仇雠者,非道不能也。黄石公云:得道者昌,失道者亡。杜佑曰:谓导之以政令,齐之以礼教也。危者,疑也;上有仁施,下能致命也。故与处存亡之难,不畏倾危之败。若晋阳之围,沈灶产蛙,人无叛疑心矣。梅尧臣曰:危,戾也。主有道,则政教行;人心同,则危戾去。故主安与安,主危与危。王晳曰:道,谓主有道,能得民心也。夫得民之心者,所以得死力也;得死力者,所以济息难也。易曰:悦以犯难,民忘其死。如是,则安畏危难之事乎?张预曰:危,疑也。士卒感恩,死生存亡,与上同之,决然无所疑惧。
天者,阴阳、寒暑、时制也。
曹操曰:顺天行诛,因阴阳四时之制。故司马法曰:冬夏不兴师,所以兼爱民也。李筌曰:应天顺人,因时制敌。杜牧曰:阴阳者,五行、刑德、向背之类是也。今五纬行止,最可据验;巫咸、甘氏、石氏、唐蒙、史墨、梓慎、裨灶之徒,皆有着述,咸称秘奥,察其指归,皆本人事。准星经曰:岁星所在之分,不可攻,攻之反受其殃也。左传昭三十二年:夏,吴伐越,始用师於越。史墨曰:不及四十年,越其有吴乎?越得岁而吴伐之,必受其凶。注曰:存亡之数,不过三纪,岁月三周三十六岁,故曰不及四十年也。此年岁在星纪,星纪吴分也;岁星所在,其国有福,吴先用兵,故反受其殃。哀二十二年越灭吴,至此三十八岁也。李淳风曰:天下诛秦,岁星聚於东井,秦政暴虐,失岁星仁和之理,违岁星恭肃之道,拒谏信谗,是故胡亥终於灭亡。复曰:岁星清明润泽,所在之国分大吉。君令合於时,则岁星光喜年丰人安,君尚暴虐,令人不便,则岁星色芒角而怒,则兵起。由此言之,岁星所在,或有福德,或有灾祥,岂不皆本於人事乎?夫吴越之君,德均势敌,阖闾兴师,志於吞灭,非为拯民,故岁星福越而祸吴秦之残酷,天下诛之,上合天意,故岁星祸秦而祚汉。荧惑,罚星也;宋景公出一善言,惑退移三舍,而延二十七年。以此推之,岁为善星,不福无道;火为罚星,不罚有德。举此二者,其他可知。况所临之分,随其政化之善恶,各变其本色芒角大小,随为祸福,各随时而占之。淳风曰:夫形器着於下,精象系於上。近取之身,耳目为肝肾之用,鼻口实心腹所资,彼此影响,岂不然欤?易曰:在天成象,在地成形,变化见矣。盖本於人事而已矣。刑德向背之说,尤不足信。夫刑德天官之陈,背水陈者为绝纪,向山坂陈者为废军,武王伐纣,背济#3水向山坂而陈,以二万二千五百人,击纣之亿万而灭之。今可目睹者,国家自元和已至今,三十年间,凡四伐赵寇昭义军,加以数道之众,常号十万,围之临城县。攻其南不拔,攻其北不拔,攻其东不拔,攻其西不拔。其四度围之,通有十岁,十岁之内,东西南北,岂有刑德向背王相吉辰哉?其不拔者,岂不曰城坚、池深、粮多、人一哉?复以往事验之,秦累世战胜,竟灭六国,岂天道二百年间常在乾方,福德常居鹑首?岂不曰穆公已还卑身趋士,务耕战,明法令而政之乎?故梁惠王问尉缭子曰:黄帝有刑德,可以百战百胜,其有之乎?尉缭子曰:不然。黄帝所谓刑德者,刑以伐之,德以守之。非世之所谓刑德也。夫举贤用能者,不时日而利;明法审令者,不卜筮而吉;贵功养劳者,不祷祠而福。周武王伐纣,师次于汜水共头山,风雨疾雷,鼓旗毁折,王之骖乘惶惧欲死。太公曰:夫用兵者,顺天道未必吉,逆之未必凶。若失人事,则三军败亡。且天道鬼神,视之不见,听之不闻,故智者不法,愚者拘之。若乃好贤而任能,举事而得时,此则不看时日而事利,不假卜筮而事吉,不待祷祠而福从。遂命驱之前进。周公曰:今时逆太岁,龟灼言凶,卜筮不吉,星凶为灾,请还师。太公怒曰:今纣剖比干,囚箕子,以飞康为政,伐之有何不可?枯草朽骨,安可知乎?乃焚龟折蓍,率众先涉,武王从之,遂灭纣。宋高祖围慕容超於广固,将攻城,诸将咸谏曰:今往亡之曰,兵家所忌。高祖曰:我往彼亡,吉孰大焉。乃命悉登,遂克广固。后魏太祖武帝讨后燕慕容麟,甲子晦日进军,太史令鼂崇奏曰:昔纣以甲子日亡。帝曰:周武岂不以甲子日胜乎?崇无以对。遂战破之。后魏太武帝征夏赫连昌於统万城,师次城下,昌鼓噪而前。会有风雨从贼后来,太史进曰:天不助人,将士饥渴,愿且避之。崔浩曰:千里制胜一日,岂得变易?风道在人,岂有常也。帝从之。昌军大败。或曰:如此者,阴阳向背,定不足信,孙子叙之,何也?答曰:夫暴君昏主,或为一宝一马,则必残人逞志,非以天道鬼神,谁能制止?故孙子叙之,盖有深旨。寒暑时气,节制其行止也。周瑜为孙权数曹公四败,一曰:今盛寒,马无蒿草,罗中国士众,远涉江湖,不习水土,必生疾病,此用兵之忌也。寒暑同归於天时,故联以叙之也。孟氏曰:兵者,法天运也。阴阳者,则柔盈缩也。用阴则况虚固静,用阳则轻捷猛厉;后则用阴,先则用阳;阴无蔽也,阳无察也。阴阳之象无定形,故兵法天。天有寒暑,兵有生杀;天则应杀而制物,兵则应机而制形。故曰:天也。贾林曰:读时制为时气,谓从其善时,占其气候之利也。杜佑曰:谓顺天行诛,因阴阳四时刚柔之制。梅尧臣曰:兵必参天道,顺气候,以时制之,所谓制也。司马法曰:冬夏不兴师,所以兼爱民也。王晳曰:谓阴阳,总天道、五行、四时、风云、气象也,善消息之,以助军胜。然非异人特授其诀,则末由也。若黄石授书张良,乃太公兵法是也。意者岂天机神密,非常人所得知耶?其诸十数家纷纭,抑未足以取审矣。寒暑,若吴起云:疾风、大寒、盛夏、炎热之类。时制,因时利害而制宜也。范蠡云:天时不作,弗为人客是也。张预曰:夫阴阳者,非孤虚向背之谓也。盖兵自有阴阳耳。范蠡曰:后则用阴,先则用阳,尽敌阳节,盈吾阴节而夺之。又云:设右为牝,益左为牡#4早晏以顺天道。李卫公解曰:左右者,人之阴阳;早晏者,天之阴阳;奇正者,天人相变之阴阳。此皆言兵自有阴阳刚柔之用,非天官日时之阴阳也。今观尉缭子天官之篇,则义最明矣。太白阴经亦有天无阴阳之篇,皆着为卷首,欲以决世人之惑也。太公曰:圣人欲止后世之乱,故作为谲书,以寄胜於天道,无益於兵也。是亦然矣。唐太宗亦曰:凶器无甚於兵,行兵苟便於人事,岂以避忌为疑也。寒暑者,谓冬夏兴师也。汉征匈奴,士多堕指。马援征蛮,卒多疫死。皆冬夏兴师故也。时制者,谓顺天时而制征讨也。太白阴经言,天时者,乃水旱、蝗雹、荒乱之天时,非孤虚向背之天时也。
地者,远近、险易、广狭、死生也。
曹操曰:言以九地形势不同,因时制利也。论在九地篇中。李筌曰:得形势之地,有死生之势。梅尧臣曰:知形势之利害。张预曰:凡用兵,贵先知地形。知远近,则能为迂直之计;知险易,则能审步骑之利;知广狭,则能度众寡之用;知死生,则能识战散之势也。
将者,智、信、仁、勇、严也。
曹操曰:将宜五德备也。李筌曰:此五者,为将之德,故师有丈人之称也。杜牧曰:先王之道,以仁为首;兵家者流,用智为先。盖智者,能机权、识变通也;信者,使人不惑於刑赏也;仁者,爱人悯物,知动劳也,勇者,决胜乘势,不逡巡也;严者,以威刑肃三军也。楚申包胥使於越,越王勾践,将伐吴,问战焉。夫战,智为始,仁次之,勇次之。不智,则不能知民之极,无以诠度天下之众寡;不仁,则不能与三军共饥劳之殃;不勇,则不能断疑以发大计也。贾林曰:专任智则贼;偏施仁则懦;固守信则愚;恃勇力则暴;令过严则残。五者兼备,各适其用,则可为将帅。梅尧臣曰:智能发谋,信能赏罚,仁能附众,勇能果断,严能立威。王晳曰:智者,先见而不惑,能谋虑,通权变也;信者,号令一也;仁者,惠抚恻隐,得人心也;勇者,徇义不惧,能果毅也;严者,以威严肃众心也。五者相须,阙一不可。故曹公曰:将宜五德备也。何氏曰:非智不可以料敌应机;非信不可以训人率下;非化不可以附众抚士;非勇不可以决谋合战;非严不可以服强齐众。全此五才,将之体也。张预曰:智不可乱,信不可欺,仁不可暴,勇不可惧,严不可犯。五德皆备,然后可以为大将。
法者,曲制、官道、主用也。
曹操曰:曲制者,部曲、旛帜、金鼓之制也。官者,百官之分也。道者,粮路也。主者,主军费用也。李筌曰:曲,部曲也。制,节度也。官,爵赏也。道,路也。主,掌也。用者,军资用也。皆师之常法,而将所治也。杜牧曰:曲者,部曲队伍有分画也。制者,金鼓旌旗有节制也。官者,偏裨校列,各有官司也。道者,营陈开阖,各有道径也。主者,管库厮养,职守主张其事也。用者,车马器械,三军须用之物也。荀卿曰:械用有数。夫兵者,以食为本,须先计粮道,然后兴师。梅尧臣曰:曲制,部曲队伍,分画必有制也。官道,裨校首长,统率必有道也。主用,主军之资粮百物,必有用度也。王晳曰:曲者,卒伍之属。制者,节制其行列进退也。官者,群吏偏裨也。道者,军行及所合也。主者,主守其事用者。凡军之用,谓辎重粮积之属。张预曰:曲,部曲也;制,节制也;官谓分偏裨之任;道谓利粮饷之路。主者,职掌军资之人;用者,计度费用之物。六者,用兵之要,宜处置有其法。
凡此五者,将莫不闻,知之者胜,不知者不胜。
张预曰:已上五事,人人同闻;但深晓变极之理则胜,不然则败。
故校之以计,而索其情。
曹操曰:同闻五者,将知其变极,即胜也。索其情者,胜负之情。杜牧曰:谓上五事,将欲闻知,校量计算彼我之优劣,然后搜索其情状,乃能必胜,不尔则败。贾林曰:书云:非知之艰,行之惟难。王晳曰:当尽知也。言虽周知五事,待七计以尽其情也。张预曰:上已陈五事,自此而下,方考校彼我之得失,探索胜负之情状也。
曰:主孰有道?
曹操曰:道德智能。李筌曰:孰,实也。有道之主,必有智能之将。范增辞楚,陈平归汉,即其义也。杜牧曰:孰,谁也。言我与敌人之主,谁能远佞亲贤,任人不疑也。杜佑曰:主,君也;道,道德也;必先考校两国之君,谁知谁否也。若荀息料虞公食而好宝,宫之奇懦而不能强谏是也。梅尧臣曰:谁能得人心也。王晳曰:若韩信言项王匹夫之勇,妇人之亡,名虽为霸,实失天下心;谓汉王入武关,秋毫无所害,除秦苛法,秦民亡不欲大王王秦者是也。何氏曰:书曰:抚我则后,虐我则雠。抚虐之政,孰有之也。张预曰:先校二国之君,谁有恩信之道,即上所谓令民与上同意者之道也。若淮阴料项王仁勇过高祖,而不赏有功,为妇人之仁,亦是也。
将孰有能?
杜牧曰:将孰有能者,上所谓智、信、七、勇、严也#5。梅尧臣同杜牧注。王晳曰:若汉王问魏大将柏直,曰:是口尚乳臭,不能当韩信,之类是也。张预曰:察彼我之将,谁有智、信、仁、勇、严之能#6。若汉高祖料魏将柏直不能当韩信之类也。
天地孰得?
曹操李筌并曰:天时、地利。杜牧曰:天者,上所谓阴阳、寒暑、时制也;地者,上所谓远近、险易、广狭、死生也。杜佑曰:视两军所据,知谁得天时地利。梅尧臣曰:稽合天时,审察地利。王晳伺杜牧注。张预曰:观两军所举,谁得天时地利。若魏武帝盛冬伐吴,慕容超不据大岘,则失天时地利者也。
法令孰行?
曹操曰:设而不犯,犯而必诛。杜牧曰:县法设禁,贵贱如一。魏绛戮仆,曹公断发是也。杜佑曰:发号出令,校孰下不敢犯。梅尧臣曰:齐众以法,一众以令。王晳曰:孰能法明令便,人听#7而从。张预曰:魏绛戮扬干,秾苴斩庄贾,吕蒙诛乡人,外龙刑马谡,兹所谓设而不犯,犯而必诛。谁为如此?
兵众孰强?
杜牧曰:上下和同勇於战为强,卒众车多为强。梅尧臣曰:内和外附。王晳曰:强弱足以相刑而知。张称曰:车坚马良,士勇兵利,闻鼓而喜,闻金而怒,谁者为然?
士卒孰练?
杜牧曰:辨旌旗,审金鼓,明开合,知进退,闲驰逐,便弓矢,习击刺也。杜佑曰:知谁兵器强利、士卒简练惑者。故王子曰:士不素习,当陈惶惑,将不素习,临陈暗变。梅尧臣曰:车骑闲习,孰国精粗。王晳曰:孰训之精?何氏曰:勇怯强弱,岂能一槩?张预曰:离合聚散之法,坐作进退之令,谁素闲习?
赏罚孰明?
杜牧曰:赏不僭,刑不滥。杜佑曰:赏善罚恶,知谁分明者。故王子曰:赏无度,则费而无恩;罚无度,则戮而无威。梅尧臣曰:赏有功,罚有罪。王晳曰:孰能赏必当功,罚必称情?张预曰:当赏者,虽仇怨必录;当罚者,虽父子不合。又司马法曰:赏不逾时,罚不迁列,於谁为明?
吾以此知胜负矣。
曹操曰:以七事计之,知胜负矣。贾林曰:以上七事量校彼我之政,则胜败可见。梅尧臣曰:能索其情,则知胜负。张预曰:七事俱优,则未战而先胜;七事俱劣,则未战而先败。故胜负可预知也。
将听吾计,用之必胜,留之;将不听吾计,用之必败,去之。
曹操曰:不能定计,则退而去也。杜牧曰:若彼自备护,不从我计,形势均等,无以相加,用战必败,引而去之,故春秋传曰,允当则归也。陈皞曰:孙武以书千阖闾曰:听用吾计策,必能胜敌,我当留之不去;不听吾计策,铃当负败,我去之不留。以此感动阖闾,庶必见用。故阖闾曰:子之十三篇,寡人尽观之矣。其时阖闾行军用师,多自为将,故不言主而言将也。孟氏曰:将,裨将也。听吾计画而胜,则留之;违吾计画而败,则除去之。梅尧臣曰:武以十三篇千吴王阖闾,故首篇以此辞动之。谓王将听吾计而用战必胜,我当留此也;王将不听我计而用战必败,我当去此也。王晳曰:将,行也;用,谓用兵耳。言行听吾此计,用兵则必胜,我当留;行不听吾此计,用兵则必败,我当去也。张预曰:将,辞也。孙子谓今将听吾所陈之计,而用兵则必胜,我乃留此矣;将不听吾所陈之计,而用兵则必败,我乃去之他国矣。以此辞激吴王而求用。
计利以听,乃为之势,以佐其外。
曹操曰:常法之外也。李筌曰:计利既定,乃乘形势之势也。佐其外者,常法之外也。杜牧曰:计算利害,是军事根本。利害已见听用,然后於常法之外,更求兵势,以助佐其事也。贾林曰:计其利,听其谋,得敌之情,我乃设奇谲之势以动之。外者,或傍攻,或后蹑,以佐正陈。梅尧臣曰:定计於内,为势於外,以助成胜。王晳曰:吾计之利已听,复当知应变,以佐其外。张预曰:孙子又谓吾所计之利,若已听从,则我当复为兵势,以佐助其事於外。盖兵之常法,即可明言於人;兵之利势,须因敌而为。
势者,因利而制权也。
曹操曰:制由权也,权因事制也。李筌曰:谋因事势。杜牧曰:自此便言常法之外势。夫势者,不可先见,或因敌之害见我之利,或因敌之利见我之害,然后始可制机权而取胜也。梅尧臣曰:因利行权以制之。王晳曰:势者,乘其变者也。张预曰:所谓势者,须因事之利,制为权谋,以胜敌耳,故不能先言也。自此而后,略言权变。
兵者,诡道也。
曹操曰:兵无常形,以诡诈为道。李筌曰:军不厌诈。梅尧臣曰:非谲不可以行权,非权不可以制敌。王晳曰:诡者,所以求胜敌;御众必以信也。张预曰:用兵虽本於仁义,然其取胜必在诡诈。故曳柴扬尘,栾枝之谲也;万弩齐发,孙膑之奇也;千牛俱奔,田单之权也;囊沙壅水,淮阴之诈也。此皆用诡道而制胜也。
故能而示之不能,
张预曰:实强而示之弱,实勇而示之怯,李牧败匈奴、孙膑斩庞涓之类也。
用而示之不用,
李筌曰:言已实用师,外示之怯也。汉将陈豨反,连兵匈奴,高祖遣使十辈视之,皆言可击,复遣娄敬,报曰:匈奴不可击,上问其故。对曰:夫两国相制,宜矜夸其长。今臣往,徒见赢老。此必能而示之不能,臣以为不可击也。高祖怒曰:齐虏以口舌得官,今妄沮吾众,械娄敬于广武,以三十万众,至白登,高祖为匈奴所围,七日乏食。此师外示之以怯之义也。杜牧曰:此乃诡诈藏形。夫形也者,不可使见於敌;敌人见形,必有应。传曰:鸷鸟将击必藏其形。如匈奴示赢老於汉使之义也。杜佑曰:言已实能、用、外示之以不能、不用,使敌不我备也。若孙膑减电而制庞娟。王晳曰:强示弱,勇示怯,治示乱,实示虚,智示愚,众示寡,进示退,速示迟,取示舍,彼示此。何氏曰:能而示之不能者,如单于羸师诱#8高祖围于平城是也。用而示之不用者,如李牧按兵於云中,大败匈奴是也。张预曰:欲战而示之退,欲速而示之缓,班超击莎车、赵奢破秦军之类也。
近而示之远,远而示之近。
李筌曰:令敌失备也。汉将韩信虏魏王豹,初陈舟欲渡临晋,乃潜师浮木罂,从夏阳袭安邑,而魏失备也。耿弇之征张步,亦先攻临淄,皆示远势也。杜牧曰:欲近袭敌,必示以远去之形;欲远袭敌,必示以近进之形。韩信盛兵临晋,而渡於夏阳,此乃示以近形而远袭敌也。后末,曹公袁绍相持官渡,绍遣将郭图、淳于琼、颜良等攻东郡太守刘延白马。绍引兵至黎阳,将渡河。曹公北救延津,荀攸曰:今兵少不敌,分兵势乃可。公政兵延津将欲渡,兵向其后,绍必西应之;然后轻兵袭白马,掩其不备,颜良可擒也。公从之。绍闻兵渡,即留,分兵西应之。公乃引军行趋白马,未至十余里,良大惊来战。使张辽、关羽前进击破,斩颜良,解白马围。此乃示以远形,而近袭敌也。贾林曰:去就在我,敌何由知。杜佑曰:欲近而设其远也,欲远而设其近也。诳耀敌军,示之以远,本从其近,若韩信之袭安邑。梅尧臣曰:使其不能赜。王晳同上注。何氏曰:远而示之近者,韩信陈舟临晋,而渡夏阳是也。近而示之远者,晋侯伐虢,假道于虞是也。张预曰:欢近袭之,反示以远,吴与越夹水相矩,越为左右句卒,相去各五里,夜争鸣鼓而进,吴人分以御之;越乃港涉,当吴中军而袭之,吴大败是也。欲远攻之,反示以近,韩信陈兵临晋而渡於夏阳是也。
利而诱之,
杜牧曰:赵将李牧,大纵畜牧人众满野,匈奴小入,徉北不胜,以数千人委之。单于闻之,大喜,率众大至。牧多为奇陈,左右夹击,大破杀匈奴十余万骑也。贾林曰:以利动之,动而有形,我所以因形制胜也。梅尧臣曰:彼贪利则以货诱之。何氏曰:利而诱之者,如赤眉委辎重而饵邓禹是也。张预曰:示以小利,诱而克之,若楚人伐绞,莫敖曰:绞小而轻,请无扞采樵者以诱之。於是绞人获楚三十人。明日绞人争出,驱楚役徒於山中,楚人设伏兵於山下,而大败之是也。
乱而取之,
李筌曰:敌贵利必乱也。秦王姚兴征秃发傉檀,悉驱部内牛羊,散放於野,纵秦人虏掠。秦人得利,既无行列,傉檀阴分十将掩而击之,大败秦人,斩首七千余级。乱而取之之义也。杜牧曰:敌有昏乱,可以乘而取之。传曰:兼弱攻昧,取乱侮亡,武之善经也。贾林曰:我令奸智乱之,侯乱而取之也。梅尧臣曰:彼乱则乘而取之。王晳曰:乱,谓无节制;取,言易也。张预曰:诈为纷乱,诱而取之。若吴越相攻,吴以罪人三千,示不整以诱越,罪人或奔或止,越人争之,为吴所败是也。言敌乱而后取者非也。春秋之法,凡书取者,言易也,鲁师取邿是也。
实而备之,
曹操曰:敌治实,须备之也。李筌曰:备敌之实。蜀将关羽,欲围魏之樊城,惧吴将吕蒙袭其后,乃多留备兵守荆州。蒙阴知其旨,遂诈之以疾;羽乃撒去备兵,遂为蒙所取,而荆州没吴。则其义也。杜牧曰:对垒相持,不论虚实,常须为备。此言居常无事,邻封接境,敌若修政治实,上下相爱,赏罚明信,士卒精练,即须备之,不待交兵然后为备也。陈皞曰:敌若不动完实,我当谨备,亦自实以备敌也。梅尧臣曰:彼实则不可不备。王晳曰:彼将有以击吾之不备也。何氏曰:彼敌但见其实,而未见其虚之形,则当蓄力而备之也。张预曰:经曰:角之而知有余不足之处。有余,则实也;不足,则虚也。言敌人兵势既实,则我当为不可胜之计以待之,勿轻举也。李靖军镜曰:观其虚则进,见其实则止。
强而避之,
曹操曰:避其所长也。李筌曰:量力也。楚子伐随,随之臣季梁曰:楚人上左,君必左,无与王遇;且攻其右,右无良焉,必败。偏败,众乃携矣。少师、曰:不当王,非敌也。不从。随师败绩,随侯逸。攻强之败也。杜牧曰:逃避所长。言敌人乘兵强气锐,则当须且回避之,待其衰懈,候其间隙而击之。晋末,岭南贼卢循、徐道覆乘虚袭建邺,刘裕御之,曰:贼若新亭直上,且当避之,回泊蔡洲。乃成擒耳。徐道覆欲焚舟直上,循以为不可,乃泊於蔡洲,竟以败灭。贾林曰:以弱制强,理须待变。杜佑曰:彼府库充实,士卒锐盛,则当退避以伺其虚懈,观变而应之。梅尧臣曰:彼强,则我当避其锐。王晳曰:敌兵精锐,我势寡弱,则须退避。张预曰:经曰:无邀正正之旗,无击堂堂之陈。言敌人行陈修整,节制严明则我当避之,不可轻肆也。若秦晋相攻,交绥
而退,盖各防其失败也。
怒而挠之,
曹操曰:待其衰懈也。李筌曰:将之多怒者,权必易乱,性不坚也。汉相陈平谋挠楚,权以太牢具进楚使,惊曰:是亚父使邪?乃项王使邪?此怒挠之者也。杜牧曰:大将刚戾者,可激之令怒,则逞志快意,志气挠乱,不顾本谋也。孟氏曰:敌人盛怒,当屈扰之。梅尧臣曰:彼褊急易怒,则挠之,使愤激轻战。王晳曰:敌持重,则激怒以挠之。何氏曰:怒而挠之者,汉兵击曹咎於汜水是也。张预曰:彼性刚忿,则辱之令怒,志气挠惑,则不谋而轻进。若晋人执宛春以怒楚是也。尉缭子曰:宽不可激而怒。言性宽者,则不可激怒而致之也。
卑而骄之,
李筌曰:币重而言甘,其志不小。后赵石勒称臣於王浚,左右饮击之,浚曰:石公来,欲奉我耳。敢言击者斩。设飨礼以待之,勒乃驱牛羊数万头,声言上礼,实以填诸街巷,使浚兵不得发。乃入蓟城,擒浚於厅,斩之而并燕。卑而骄之,则其义也。杜牧曰:秦末,匈奴冒顿初立,东胡强,使使谓眉顿曰:欲得头曼时千里马。冒顿以问群臣,群臣皆曰:千里马,国之宝,勿与。冒顿曰:奈何与人邻国,爱一马乎。遂与之。居顷之,东胡使使来,曰:愿得单于一阏氏。冒顿问群臣,皆怒曰:东胡无道,乃求阏氏,请击之。冒顿曰:与人邻国,爱一女子乎。与之。居顷之,东胡复曰:匈奴有弃地千里,吾欲有之。冒顿问群臣,群臣皆曰:与之亦可,不与亦可。冒顿大怒曰:地者,国之本也。本何可与。诸言与者皆斩之。冒顿上马,令国中有后者斩。东袭东胡。东胡轻冒顿,不为之备,冒顿击灭之。冒顿遂西击月氏,南并楼烦、白羊、河南,北侵燕、代,悉复收秦所使蒙恬所夺匈奴地也。陈皞曰:所欲必无所顾吝,子女以惑其心,玉帛以骄其志,范蠡、郑武之谋也。杜佑曰:彼其举国兴师,怒而欲进,则当外示屈挠,以高其志,俟惰归,要而击之。故王子曰:善用法者,如狸之与鼠,力之与智,示之犹卑,静而下之。梅尧臣曰:示以卑弱,以骄其心。王晳曰:示卑弱以骄之,彼不虞我,而击其间。张预曰:或卑辞厚路,或羸师佯北,皆所以令其骄怠。吴子伐齐,越子率众而朝,王及列士皆有赂。吴人皆喜,惟子胥惧曰:是豢吴也。后果为越所灭。楚伐庸七遇皆北。庸人曰:楚不足与战矣。遂不设备。楚子乃为二队以伐之,遂灭庸。皆其义也。
佚而劳之,
一本作引而劳之。曹操曰:以利劳之。李筌曰:敌佚而我劳之者,善功也。吴伐楚,公子光问计於伍子胥。子胥曰:可为三师以肄焉。我一师至,彼必尽众而出;彼出我归。亟肄以疲之,多方以误之,然后三师以继之,必大克。从之。楚於是乎始病吴矣。杜牧曰:吴公子光问伐楚於伍员,员曰:可为三军以肄焉。我一师至,彼必尽出,彼出则归。亟肄以痕之,多方以误之,然后三师以继之,必大克。从之。於是子重一岁七奔命,於是乎始病吴,终入郢。后汉末,曹公既破刘备,备奔袁绍,引兵欲与曹公战。别驾田丰曰:操善用兵,未可轻举,不如以久持之。将军据山河之固,有四州之地,外结英豪,内修农战,然后拣其精锐,分为奇兵,乘虚迭出,以扰河南;救右则击其左,救左则而击其右,使敌痕於奔命,人不安业,我未劳而彼已困矣。不及三年,可坐克也。今释庙胜之策,而决成败於一战,悔无及也。绍不从,故败。梅尧臣曰:以我之佚,待彼之劳。王晳曰:多奇兵也。彼出则归,彼归则出,救左则右,救右则左,所以罢劳之也。何氏曰:孙子有治力之法,以佚而待劳;故论敌佚,我宜多方以劳弊之,然后可以制胜。张预曰:我则力全,彼则道敝。若晋楚争郑,久而不决;晋知武子乃分四军为三部,晋各一动,而楚三来,於是三驾而楚不能与之争。又申公巫臣教吴伐楚,於是子重一岁七奔命是也。
亲而离之。
曹操曰:以间离之。李筌曰:破其行约,间其君臣,而后攻也。昔秦伐赵,秦相应侯间於赵王曰:我惟惧赵用括耳,廉颇易与也。赵王然之,乃用括代颇,为秦所坑卒四十万於长平,则其义也。杜牧曰:言敌若上下相亲,则当以厚利啖而离间之。陈平言於汉王曰:今项王骨鲠之臣,不过亚父、锺离昧、龙且、周股之属,不过数人。大王诚能捐数万斤金,间其君臣,彼必内相诛;汉因举兵而攻之,灭楚必矣。汉王然之,出黄金四万斤,与平,使之反间。项王果疑亚父,不急击下荥阳,汉王遁去。陈皞曰:彼吝爵禄,此必捐之;彼啬财货,此必轻之;彼好杀罚,此必缓之。因其上下相猜,得行离间之说。由余所以归秦,英布所以佐汉也。杜佑曰:以利诱之,使五间并入,辩士驰说,亲彼君臣,分离其形势。若秦遣反间,欺诳赵君,使废廉颇,而任赵奢之子,卒有长平之败。梅尧臣同杜牧注。王晳曰:敌相亲,当以计谋离间之。张预曰:或间其君臣,或间其交援,使相离贰,然后图之。应侯间赵而退廉颇,陈平间楚而逐范增,是君臣相离也。秦晋相合以伐郑,烛之武夜出,说秦伯曰:今得郑,则归於晋,无益於秦也。不如拾郑以为东道主。秦伯悟而退师。是交援相离也。
攻其无备,出其不意。
曹操曰:击其懈怠,出其空虚。李筌曰:击懈怠,袭空虚。杜牧曰:击其空虚,袭其懈怠。孟氏曰:击其空虚,袭其懈怠,使敌不知所以备也。故曰:兵者无形为妙。太公曰:动莫神於不意,谋莫善於不识。梅尧臣、王晳二注同上。何氏曰:攻其无备者:魏太祖征乌桓#9;郭嘉曰:胡恃其远,必不设备,因其无备,卒然击之,可破灭也。太祖行至易水,嘉曰:兵贵神速。今千里袭人,辎重多,难以趋利,不如轻兵兼道以出,掩其不意。乃密出卢龙塞,直指单于庭,合战,大破之。唐李靖陈十荣以图萧铣,总管三军之任,一以委靖。八月,集兵夔州,铣以时属秋潦,江水泛涨,三峡路危,必谓靖不能进,遂不设备。九月,靖率兵而进,曰:兵贵神速,机不可失。今兵始集,铣尚未知。乘水涨之势,倏忽至城下,所谓疾雷不及掩耳。纵使知我,仓卒无以应敌,此必成擒也。进兵至夷陵,铣始惧,召兵江南,果不能至。勒兵围城,铣遂降。出其不意者:魏末,遗将锺会、邓艾伐蜀,蜀将姜维守剑阁,锺会攻维,未克。艾上言:请从阴平,由邪径出剑阁,西入成都。奇兵冲其腹心,剑阁之军必还赴涪,则会方轨而进;剑阁之军不还,则应涪之兵寡矣。军志云:攻其无备,出其不意。今掩其空虚,破之必矣。冬十月,艾自阴平行无人之地七百余里,凿山通道,造作桥阁,山高谷深,至为艰险。又粮运将匮,濒於危殆。艾以毡自裹,推转而下;将士皆攀木缘崖,鱼贯而进。先登至江油,蜀守将马邈降。诸葛瞻自涪还绵竹,列陈相拒。大败之,斩瞻及尚书张遵等。进军至成都,蜀主刘禅降。又齐神武为东魏将,率兵伐西魏,屯军蒲圾,造三道浮桥渡河。又遣其将窦泰趣潼关,高敖曹围洛州。西魏将周文帝出军广阳,召诸将谓曰:贼今掎吾三面,又造桥於河,示欲必渡,欲缀吾军,使窦泰得西入耳。久与相持,其计得行,非良策也。且高欢用兵,常以泰为先驱,其下多锐卒,屡胜而骄。今出其不意,袭之必克。克泰,则欢不战而自走矣。诸将咸曰:贼在近,拾而远袭,事若蹉跌,悔无可及。周文曰:欢前再袭潼关,吾军不过霸上。今者大来,兵未出郊,贼顾谓吾但自守耳,无远斗意;又狙於得志,有轻我心。乘此击之,何往不克。贼虽造桥,未能征渡。比五日中,吾取窦泰必矣。公等勿纵化周文遂率骑六千还长安,声言欲往陇右。辛亥,潜出军,癸丑晨,至潼
关,窦泰卒闻军至,惶惧依山为陈,未及成列,周文击破之。斩泰,传首长安。高敖曹适陷洛州,闻泰没,烧辎重,弃城而走。张预曰:攻无备者,谓懈怠之处,敌之所不虞者,则击之。若燕人畏郑三军,而不虞制人,为制人所败是也。出不意者,谓虚空之地,敌不以为虑者,则袭之。若邓艾伐蜀,行无人之地七百余里是也。
此兵家之胜,不可先传也。
曹操曰:传,犹泄也。兵无常势,水无常形,临敌变化,不可先传也。故料敌在心,察机在目也。李筌曰:无备不意,攻之必胜,此兵之要,秘而不传也。杜牧曰:传,言也。此言上之所陈,悉用兵取胜之策,固非一定之制;见敌之形,始可施为,不可先事而言也。梅尧臣曰:临敌应变制宜,岂可预前言之。王晳曰:夫校计行兵,是谓常法;若乘机决胜,则不可预传述也。张预曰:言上所陈之事,乃兵家之胜策,须临敌制宜不可以预先传言也。
夫未战而庙算胜者,得算多也;未战而庙算不胜者,得算少也。多算胜,少算不胜,而况於无算乎。吾以此观之,胜负见矣。
曹操曰:以吾道观之矣。李筌曰:夫战者,次胜庙堂,然后与人争利,凡伐叛怀远,推亡固存,兼弱攻昧,皆物情之所出,中外离心,如商周之师者,是为未战而庙算胜,太一遁甲置算之法,因六十算已上为多算,六十算已下为少算;客多算临少算,主人败,客少算临多算,主人胜。此皆胜败易见矣。杜牧曰:庙算者,计算於庙堂之上也。梅尧臣曰:多算,故未战而庙谋先胜;少算,故未战而庙谋不胜。是不可无算矣。王晳曰:此惧学者惑不可先传之说,故复言计篇义也。何氏曰:计有巧拙,成败击焉。张预曰:古者兴师,命将必致斋於庙,授以成算,然后遣之,故谓之庙算。筹策深远,则其计所得者多,故未战而先胜。谋虑浅近,则其计所得者少,故未战而先负。多计胜少计,其无计者,安得无败?故曰:胜兵先胜而后求战,败兵先战而后求胜。有计无计,胜负易见。
孙子注解卷之一竟
#1“李”原为“子”,据宋本改。
#2原为“孙了”,改为“孙子”,据宋本改。
#3“济”原为“清”,据宋本十一家孙子注改。
#4 设右为牝,益左为牝”,宋本十一家孙子注为“益左为牡”。
#5“也”原脱,据宋本十一家孙子注补。
#6据宋本十一家孙子注补“ 梅尧臣同杜牧注。王晳曰:若汉王问魏大将柏直,曰“是口尚乳臭,不能当韩信”之类是也。张预曰:察彼我之将,谁有智、信、仁、勇、严之能。”
#7“人德而从”,宋本德作听。
#8“诱”原误“ 说”,据宋本改。
#9“乌桓”原误“乌栢”,据宋本改。
4-孙子注解卷之二
孙子注解卷之二
作战篇
曹操曰:欲战必先筹其费,务因粮於敌也。李筌曰:先定计,然后修战具,是以战次计之篇也。王哲曰:计以知胜;然后兴战而具军费,犹不可以久也。张预曰:计筹已定,然后完车马,利器械,运粮草,约费用,以作战备,故次计。
孙子曰:凡用兵之法,驰车千驷,革车千乘,带甲十万,
曹操曰:驰车,轻车也,驾驷马;革车,重车也,言万骑之重。车驾四马,率三万军,养二人主炊,家子一人,主保固守衣装,底二人主养马,凡五人。步兵十人,重以大车驾牛。养二人主炊,家子一人主守衣装,几三人也。带甲十万,士卒数也。李筌曰:驰车,战车也;革车,轻车也;带甲,步卒。车一两,驾以驷马,步卒七十人,计千驷之军,带甲七万,马四千匹。孙子约以军资之数,以十万为率,则百万可知也。杜牧曰:轻车,乃战车也。古者车战,革车,辎车,重车也,载器械、财货、衣装也。司马法曰:一车,甲士三人,步卒七十二人,炊家子十人,固守衣装五人,庇养五人,樵汲五人。轻车七十五人,重车二十五人。故二乘兼一百人为一队,举十万之众,革车千乘,校其费用支计,则百万之众皆可知也。梅尧臣曰:驰车,轻车也;革车,重车也。几轻车一乘,甲士步卒二十五人,重车一乘,甲士步卒七十五人,举二车各千乘,是带甲者十万人。王哲曰:曹公曰:轻车也,驾驷马,几千乘。哲谓驰车,谓驾革车也。一乘四马为驷,千驷则革车千乘。曹公曰:重车也。哲谓革车,兵车也,有五戎千乘之赋,诸侯之大者。曹公曰:带甲十万,步卒数也。哲谓井田之法,甸出兵车一乘,甲士三人,步卒七十二人,千乘总七万五千人。此言带甲十万,岂当时权制欤?何氏曰:十万,举成数也。张预曰:驰车,即攻车也;革车,即守车也。按曹公新书云:攻车一乘,前拒一队,左右角二队,共七十五人。守车一乘,炊子十人,守装五人,底养五人,樵汲五人,共二十五人。攻守二乘,几一百人。兴师十万,则甩车二千,轻重各半,与此同矣。
千里绩粮;
曹操曰:二越境千里。李筌曰:道理县远。
则内外之费,宾客之用,胶漆之材,车甲之奉,日费千金,然后十万之师举矣。
曹操曰:谓购赏犹在外。李筌曰:夫军出於外,则帑藏竭於内;举千金者,言多费也。千里之外赢,粮则二十人奉一人也。杜牧曰:军有诸侯交聘之礼,故日宾客也。车甲器械完缉修缮,言胶漆者,举其微细。千金者,言费用多也,犹赠赏在外也。贾林曰:计费不足,未可以兴师动众。故李太尉曰:三军之门,铃有宾客论议。梅尧臣曰:举师十万,镜粮千里,日费如此,师久之戒也。王誓曰:内谓国中,外谓军所也。宾客,若诸侯之使及军中宴飨吏士也。胶漆车甲,举细与大也。何氏曰:老师费财,智者虑之。张预曰:去国千里,即当因粮,若须供饷,则内外骚动,疲困於路,蠹耗无极也。宾客者,使命与游士也;胶漆者,修饰器械之物也;车甲者,膏辖金革之类也。约其所费,日用千金,然后能兴十万之师。千金,言重费也,购赏犹在外。
其用战也胜,久则钝兵挫锐,攻城则力屈,
曹操曰:钝,弊也;屈,尽也。杜牧曰:胜久,谓淹久而后能胜也。言与敌相持久而后胜,则甲兵钝弊,锐气挫恤,攻城则人力婵尽屈折也。贾林曰:战虽胜人,久则无利。兵贵全胜,钝兵挫锐,士伤马疲则屈。梅尧臣曰:.虽胜且久,则叉兵仗钝弊,而军气挫锐;攻城而久,则力铃禅屈。王哲曰:屈,穷也。求胜以久,则钝弊折挫,攻城则益甚也。张预曰:及交兵合战也,久而后能胜,则兵痕气沮矣。千里攻城,力铃困屈。
久暴师则国用不足。
孟氏曰:久暴师露众千里之外,则军国费用,不足相供。梅尧臣曰:师久暴於外,则输用不给。张预曰:日费千金,师久暴,则国用岂能给?若汉武帝穷征深讨,久而不解,及其国用空虚,乃下哀痛之诏是也。
夫钝兵挫锐,屈力婵货,则诸侯乘其弊而起,虽有智者,不能善其后矣。
李筌曰:十万众举,日费千金,非唯顿挫於外,亦财蝉於内,是以圣人无暴师也。隋大业初,炀帝重兵好征,力屈妈门之下,兵挫辽水之上。疏河引淮,转输弥广,出师万里,国用不足。於是杨玄感、李密乘其弊而起,纵苏威、高类,岂能为之谋也?杜牧曰:盖以师久不胜,财力俱困,诸侯乘之而起,虽有智能之士,亦不能於此之后,善为谋画也。贾林曰:人离财竭,虽伊、吕复生,亦不能救此亡败也。杜佑曰:虽当时有用兵之衍,不能防其后息。梅尧臣曰:取胜攻城,暴师且久,则诸侯乘此弊而起袭我;我虽有智将,不能制也。王哲曰:以其弊甚,必有危亡之忧。何氏曰:其后,谓共不胜而敌乘其危殆,虽智者不能尽其善计而保全。张预曰:兵已疲矣,力已困矣,财已匮矣,邻国因其罢弊,起兵以袭之,则纵有智能之人,亦不能防其后息。若吴伐楚,入郢,久而不归,越兵遂入吴。当是时,虽有伍员、孙武之徒,何尝能为善谋於后乎?
故兵闻拙速,未睹巧之久也。
曹操、李筌曰:虽拙,有以速胜。未睹者,言其无也。杜牧曰:攻取之问,虽拙於机智,然以神速为上;盖无老师、费财、钝兵之息,则为巧矣。孟氏曰:虽拙,有以速胜。陈埠曰:所谓疾雷不及掩耳,卒电不及瞬目。杜佑注同孟氏。梅尧臣曰:拙尚以速胜,未见工而久可也。王哲曰:哲谓久则师老财费,国虚人困,巧者保无所息也。何氏曰:速虽拙,不费财力也;久虽巧,恐生后息也。后秦姚苌与符登相持,苌将苟曜据逆万堡,密引符登。苌与登战,败於马头原,收众复战。姚硕德谓诸将曰:上慎於轻战,每欲以计取之;今战既失利,而更逼贼,铃有由也。苌闻而谓头德曰:登用兵迟缓,不识虚实;今轻兵直进,径据吾束,叉苟曜与之连结也。事久变成,其祸难测。所以速战者,欲使苟曜竖子,谋之未就,好之未深耳。果大败之。武后初,徐敬业举兵於江都,称匡复皇家。以整屋尉魏思恭为谋主,问计於思恭。对曰:明公既以太后幽繁少主,志在匡复,兵贵拙速,宜早渡淮北,亲率大众,直入东都。山东将士,知公有勤王之举,叉以死从。此则指日刻期,天下叉定。敬业欲从其策,辟璋又说曰:金陵之地,王气已见,宜早应之。兼有大江设险,足可以自固。请且攻取常、润等州,以为王霸之业;然后率兵北上,鼓行而前,此则退有所归,进无不利,实良策也。敬业以为然。乃自率兵四千人,南渡以击润州。思恭密谓杜求仁曰:兵势宜合不可分。今敬业不知并力渡淮,率山东之众,以合洛阳,叉无能成事。果败。张预曰:但能取胜,则宁拙速,而无巧久。若司马宣王伐上庸,以一月图一年,不计死伤,与粮竞者,斯可谓欲拙速也。
夫兵久而国利者,未之有也。
李筌曰:春秋曰:兵犹火也,弗戢将自焚。贾林曰:兵久无功,诸侯生心。杜佑曰:兵者凶器,久则生变。若智伯围赵,逾年不归,卒为襄子所擒,身死国分。故新序传曰:好战穷武,未有不亡者也。梅尧臣曰:力屈货禅,何利之有?张预曰:师老财竭,於国何利?
故不尽知用兵之害者,则不能尽知用兵之利也。
李筌曰:利害相依之所生,先知其害,然后知其利也。杜牧曰:害之者劳人费财,利之者吞敌拓境。苟不顾己之息,则舟中之人,尽为敌国,安能取利於敌人哉?贾林曰:将骄卒惰,食利忘变,此害最甚也。杜佑曰:言谋国动军行师,不先虑危亡之祸,则不足取利也。若秦伯见袭郑之利,不顾崤函之败;吴王矜伐齐之功,而忘姑苏之祸也。梅尧臣曰:不再籍,不三载,利也;百姓虚,公家费,害也。苟不知害,又安知利?王哲曰:久而能胜,未免於害;速则利斯尽也。张预曰:先知老师婵货之害,然后能知擒敌制胜之利。
善用兵者,役不再籍,粮不三载;
曹操曰:籍,犹赋也。言初赋民,而便取胜,不复归国发兵也。始载粮,后遂因食於敌,还兵入国,不复以粮迎之也。李筌曰:籍,书也;不再籍书,恐人劳怨生也。秦发关中之卒,是以有陈、吴之难也。军出,度远近绩之;军入,载粮迎之,谓之三载。越境则馆谷於敌,无三载之义也。杜牧曰:审敌可攻,审我可战,然后起兵,便能胜敌而还。郑司农周礼注曰:役,谓发兵起役;籍,乃伍籍也。比参为伍,因内政寄军令,以伍籍发军起役也。陈嗥曰:籍,借也;不再借民而役也。粮者,往则载焉,归则迎之,是不三载也。不困乎兵,不竭乎国,言速而利也。梅尧臣同陈嗥注。王哲同曹操注。张预曰:役,谓兴兵动众之役。故师卦注曰:任大役重,无功则凶。籍,谓调兵之符籍。故汉制有尺籍伍符。言一举则胜,不可再籍兵役於国也。粮始出则载之,越境则掠之,归国则近之,是不三载也。此言兵不可久暴也。
取用於国,因粮於敌,故军食可足也。
曹操曰:兵甲战具,取用国中,粮食因敌也。李筌曰:具我戎器,因敌之食,虽出师千里,无匮乏也。杜佑曰:兵甲战具,取用国中,粮食因敌也。取资用於我国,因粮食於敌家也。晋师馆谷於楚是也。梅尧臣曰:军之须用取於国,军之粮饷因於敌。何氏曰:因,谓兵出境,钞聚掠野,至於克敌拔城,得其储积也。张预曰:器用取於国者,以物轻而易致也;粮食因於敌者,以粟重而难运也。夫千里绩粮,则士有饥色,故因粮则食可足。
国之贫於师者远输,远输财百姓贫。
李筌曰:兵役数起,而赋敛重。杜牧曰:管子曰:粟行三百里,则国无一年之积;粟行四百里,则国无二年之积;粟行五百里,则众有饥色。此言粟重物,轻也不可推移;推移之,则农夫耕牛,俱失南亩,故百姓不得不贫也。贾林曰:远输则财耗於道路,弊於转运,百姓日贫。孟氏曰:兵车转运千里之外,财则费於道路,人有困穷者。张预曰:以七十万家之力,供饷十万之师於千里之外,则百姓不得不贫。
近於师者贵卖,贵卖则百姓财竭,
曹操曰:军行已出界,近师者贵财,皆贵卖,则百姓虚竭也。李筌曰:夫近军铃有货易,百姓徇财婵产而从之,竭也。贾林曰:师徒所聚,物皆暴贵。人责非常之利,竭财物以卖之,初虽获利殊多,终当力疲货竭。又云:既有非常之敛,故卖者求价无厌,百姓竭力买之,自然家国虚尽也。杜佑曰:言近军师,市多非常之卖,当时责贵以趋末利,然后财货婵尽,家国虚也。梅尧臣曰:远者供役以转绩,近者责利而贵卖,皆贫国匮民之道也。王哲曰:夫远输则人劳费,近市则物腾贵,是故久师则为国息也。曹公曰:军行已出界,近於师者贪财皆贵卖。哲谓将出界也。张预曰:近师之民,叉责利而贵货其物於远来输饷之人,则财不得不竭。
财竭则急於丘役。
张预曰:财力婵竭,则丘井之役急迫而不易供也。或曰:丘役,谓如鲁成公作丘甲也。国用急迫,乃使丘出甸赋,违常制也。丘、十六井,甸、六十四井。
力屈、财婵,中原内虚於家。百姓之费,十去其七;
曹操曰:丘,十六井也。百姓财禅尽而兵不解,则运粮尽力於原野也。十去其七者,所破费也。李筌曰:兵久不止,男女怨旷,困於输挽丘役,力屈财禅,而百姓之费,十去其七。杜牧曰:司马法曰:六尺为步,步百为亩,亩百为夫,夫三为屋,屋三为井,四井为邑,四邑为丘,四丘为甸。丘盖十六井也。丘有戎马一匹,牛四头,甸有戎马四匹,牛十六头。丘车一乘,甲士三人,步卒七十二人。今言兵不解,则丘役益急,百姓粮尽财竭,力尽於原野,家业十耗其七也。陈嗥曰:丘,聚也。聚敛赋役以应军须,如此则财竭於人,人无不困也。王誓曰:急者,暴於常赋也。若鲁成公作丘甲是也。如此则民费太半矣。要见公费差喊,故云十七。曹公曰:丘,十六井;兵不解,则运粮尽力於原野。何氏曰:国以民为本,民以食为天,居人上者,宜乎重惜。张预曰:运粮则力屈,输饷则财婵。原野之民,家产内虚,度其所费,十无其七也。
公家之费,破车罢马,甲冑矢弩,戟楣蔽橹,丘牛大车,十去其六。
一本作十去其七。曹操曰:丘牛,谓丘邑之牛#1。大车,乃长毂车也。李筌曰:丘,大也。此数器者,皆军之所须。言远近之费,公家之物,十损於七也。梅尧臣曰:百姓以财粮力役奉军之费,其资十损乎七;公家以牛马器仗奉军之费,其资十损乎六。是以竭赋穷兵,百姓弊矣;役急民贫,国家虚矣。王哲曰:循,干也。蔽,可以屏蔽。橹,大循也。丘牛,古所谓匹马丘牛也。大车,牛车也。易曰:大车以载。张预曰:兵以车马为本,故先言车马痕敝也。蔽橹,循也,今谓之彭排。丘牛,大牛也。大车,叉革车也。始言破车疲马者,谓攻战之驰车也。次言丘牛大车者,即辎重之革车也。公家车马器械,亦十损其六。
故智将务食於敌,食敌一锺,当吾二十锺,葱秆一石,当吾二十石。
曹操曰:六斛四蚪为锺,葱,豆楷也。秆,禾药也。石者,一百二十斤也。转输之法,费二十石得一石。一云:葱,音忌,豆也。七十斤为一石。当吾二十,言远费也。杜牧曰:六石四蚪为一锺。一石一百二十斤。葱,豆楷也。秆,禾药也。或言:葱,秆叶也。秦攻匈奴,使天下运粮,起於黄缍琅琊负海之郡,转输北河,率三十锺而致一石。汉武建元中,通西南夷,作者数万人。千里负担绩粮,率十余锺政一石。今校孙子之言,食敌一锺当吾二十锺,盖约平地千里转输之法,费二十石得一石,不约道里,盖漏阙也。黄睡,音直瑞反,又音谁,在束莱;北河即今之朔方郡。李筌曰:远师转一锺之粟,费二十锺方可达#2军将之智也,务食於敌,以省己之费也。孟氏曰:十斛为锺,计千里转运,道路耗费,二十锺可致一锺於军中矣。梅尧臣注同曹操。王哲曰:曹公曰:葱,豆楷也;秆,叶也。石者,百二十斤也。转输之法,费二十乃得一。誓谓上文千里绩粮,则转输之法,谓千里耳。葱,今作箕。秆,故书为芋,当作秆。张预曰:六石四蚪为锺,一百二十斤为石。葱,豆楷也。秆,禾叶也。千里绩粮,则费二十锺、石,而得一锺、石到军所。若越险阻,则犹不啻。故秦征匈奴,率三十锺而政一石。此言能将爻因粮於敌也。
故杀敌者,怒也;
曹操曰:威怒以致敌。李筌曰:怒者,军威也。杜牧曰:万人非能同心皆怒,在我激之以势使然也。田单守即墨,使燕人劓降者,掘城中人坟墓之类是也。贾林曰:人之无怒,则不肯杀。王誓曰:兵主威怒。何氏曰:燕围齐之即墨,齐之降者尽劓,齐人皆怒,愈坚守。田单又纵反问曰:吾惧燕人掘吾城外冢墓,戮辱先人,可为寒心。燕军尽掘珑墓,烧死人。即墨人从城上望见,皆泣涕,其欲出战,怒自十倍。单知士卒可用,遂破燕师。后汉班超使西域,到鄱善,会其吏士三十六人,与共饮。酒酣,因激怒之曰:今俱在绝域,欲立大功,以求富贵。虏使到裁数日,而王礼.貌即废;如收吾属送匈奴,骸骨长为豺狼食矣。官属皆曰:今在危亡之地,死生从司马。超曰:不入虎穴,不得虎子。当今之计,独有因夜以火攻虏,使彼不知我多少,铃大震怖,可珍尽也。灭此虏,则功成事立矣。众曰:善。初夜,将吏士奔卢营。会天大风,超令十人持鼓,藏虏舍后,约曰:见火燃,皆当鸣鼓大呼。余人悉持弓弩,夹门而伏。超顺风纵火,虏众惊乱,众悉烧死。蜀庞统劝刘备袭益州牧刘璋,备曰:此大事,不可仓卒。及璋使备击张鲁,乃从璋求万兵及资宝,欲以东行。璋但许兵四千,其余皆给半。备因激怒其众曰:吾为益州征强敌,师徒勤瘁,不遑宁居。今积帑藏之财,而怯於赏功,望士大夫为出死力战,其可得乎。由是相与破璋。张预曰:激吾士卒,使上下同怒,则敌可杀。尉缭子曰:民之所以战者,气也。谓气怒则人人自战。
取敌之利者,货也。
曹操曰:军无财,士不来;军无赏,士不往。李筌曰:利者,益军实也。杜牧曰:使士见取敌之利者,货财也。谓得敌之货财,爻以赏之,使人皆有欲,各自为战。后汉荆州刺史度尚,讨桂州贼帅卜阳、潘鸿等,入南海,破其三屯,多获珍宝,而鸿等党聚犹众,士卒骄富,莫有阙志。尚曰:卜阳、潘鸿作贼十年,皆习於攻守,当须诸郡并力可攻之,今军恣听射猎。兵士喜悦,大小相与从禽。尚乃密使人潜焚其营,珍积皆尽,猎者来还,莫不泣涕。尚曰:卜阳等财货,足富数世,诸卿但不并力耳,所亡少少,何足介意。众闻,咸愤踊愿战。尚令秣马萍食,明晨径赴贼屯,阳、鸿不设备,史士乘锐,遂破之。此乃是也。孟氏同杜牧注。杜佑曰:人知胜敌有厚赏之利,则冒白刃,当矢石,而乐以进战者,皆货财酬勋赏劳之诱也。梅尧臣曰:杀敌则激吾人以怒,取敌则利吾人以货。王哲曰:谓设厚赏耳。若使众责利自取,则或违节制耳。张预曰:以货啖士,使人自为战,则敌利可取。故曰:重赏之下,必有勇夫。皇朝太祖命将伐蜀,谕之曰:所得州邑当与我倾竭帑库以飨土卒;国家所欲,惟土疆耳。於是将吏死战,所至皆下,遂平蜀。
故车战,得车十乘已上,赏其先得者,
曹操曰:以车战能得敌车十乘已上,赏赐之。不言车战得车十乘已上者赏之,而言赏得者何?言欲开示赏其所得车之卒也。陈车之法:五车为队,仆射一人;十车为官,卒长一人;车满十乘,将史二人。因而用之,故别言赐之,欲使将恩下及也。或曰:言使自有车十乘已上与敌战,但取其有功者赏之,其十乘已下,虽一乘独得,余九乘皆赏之,所以率进励士也。李筌曰:重赏而劝进也。杜牧曰:夫得车十乘已上者,盖众人用命之所致也。若褊赏之,则力不足。与其所获之车,公家仍自以财货,赏其唱谋先登者,此所以劝励士卒。故上文云,取敌之利者,货也。言十乘者,举其纲目也。贾林曰:劝未得者,使自勉也。梅尧臣曰:褊赏则难周,故奖一而劝百也。王哲曰:以财赏其所先得之卒。张预曰:车一乘,几七十五人。以车与敌战,吾士卒能获敌车十乘已上者,吾士卒铃不下千余人也。以其人众,故不能褊赏,但以厚利赏其陷陈先获者,以劝余众。古人用兵,铃使车夺车,骑夺骑,步夺步。故吴起与秦人战,令三军曰:若车不得车,骑不得骑,徒不得徒,虽破军,皆无功。
而更其旌旗,
曹操曰:与吾同也。李筌曰:恶色与吾同。贾林曰:令不识也。张预曰:变敌之色,令与己同。
车杂而乘之,
曹操曰:不独任也。李筌曰:夫降虏之旌旗,必更其色,而杂其事,车乃可用也。杜牧曰:士卒自获敌车,任杂然自乘之,官不录也。梅尧臣曰:车许杂乘,旗无因故。王誓曰:谓得敌车,可与我车杂用之也。张预曰:己车与敌车参杂而用之,不可独任也。
卒善而养之,
张预曰:所获之卒,必以恩信抚养之,俾为我用。
是谓胜敌而益强。
曹操曰:益己之强。李筌曰:后汉光武破铜马贼於南阳,虏众数万,各配部曲,然人心未安。光武令各归本营,乃轻行其间以劳之。相谓曰:萧王推赤心置人腹中,安得不投死乎。於是汉益振。则其义也。杜牧曰:得敌卒也,因敌之资,益己之强。梅尧臣曰:获卒则任其所长,养之以恩,爻为我用也。王哲曰:得敌卒则养之,与吾卒同?善者,谓勿侵辱之也。若厚抚初附,或失人心。何氏曰:因敌以胜敌,何往不强。张预曰:胜其敌,而获其车与卒,既为我用,则是增已之强。光武推赤心,人人投死之类也。
故兵贵胜,不贵久。
曹操曰:久则不利。兵犹火也,不戢将自焚也。孟氏曰:贵速胜疾还也。梅尧臣曰:上所言,皆责速也。速则省财用、息民力也。何氏曰:孙子首尾言兵久之理,盖知兵不可玩,武不可黩之深也。张预曰:久则师老财竭,易以生变,故但贵其速胜疾归。
故知兵之将,生民之司命,国家安危之主也。
曹操曰:将贤则国安也。李筌曰:将有杀伐之权,威欲却敌,人命所系,国家安危,在於此矣。杜牧曰:民之性命,国之安危,皆由於将也。梅尧臣曰:此言任将之重。王哲曰:将贤则民保其生,而国家安矣;否则民被毒杀,而国家危矣。明君任属,可不精乎。何氏曰:民之性命,国之治乱,皆主於将;将之村难,古今所息也。张预曰:民之死生,国之安危,系乎将之贤否。
孙子注解卷之二竟
#1“牛” 据宋本十一家注补。
#2“ 达”宋本远作“ 远” 。
5-孙子注解卷之三
孙子注解卷之三
谋攻篇
曹操曰:欲攻敌,必先谋。李筌曰:合陈为战,围城曰攻,以此篇次战之下。杜牧曰:庙堂之上,计算已定,战争之具,粮食之费,悉已用备,可以谋攻。故曰谋攻也。王晳曰:谋攻敌之利害,当全策以取之,不锐於伐兵攻城也。张预曰:计议已定,战具已集,然后可以智谋攻,故次作战。
孙子曰:凡用兵之法,全国为上,破国次之;
曹操曰:兴师深入长驱,距其城郭,绝其内外,敌举国来服为上;以兵击破,败而得之,其次也。李筌曰:不贵杀也。韩信虏魏王豹,擒夏说,斩成安君,此为破国者。及用广武君计,北首燕路,遣一介之使,奉咫尺之书,燕后风而靡,则全国也。贾林曰:全得其国,我国亦全,乃为上。杜佑曰:敌国来服为上,以击破为次。王晳曰:若韩信举燕是也。何氏曰:以方略气势,令敌人以国降,上策也。张预曰:尉缭子曰:讲武料敌,使敌气失而师散,虽形全而不为之用,此道胜也。破军杀将,乘堙发机,会众夺地,此力胜也。然则所谓道胜、力胜者,即全国、破国之谓也。夫吊民伐罪,全胜为上;为不得已而至於破,则其次也。
全军为上,破军次之;
曹操、杜牧曰:司马法曰:一万五千五百人为军。何氏曰:降其城邑,不破我军也。
全旅为上,破旅次之;
曹操曰:五百人为旅。
全卒为上,破卒次之;
曹操曰:一校巳上,至一百人也。李筌曰:百人已上为卒。杜佑曰:一校下至百人也。
全伍为上,破伍次之。
曹操曰:百人已下至五人。李筌曰:百人已下为伍。杜牧曰:五人为伍。梅尧臣曰:谋之大者全得之。王晳曰:国军卒伍,不间小大,全之则威德为优,破之则威德为劣。何氏曰:自军至伍,皆次序上下言之。此意以策略取之为妙,不惟一军,至於一伍,不可不全。张预曰:周制,万二千五百人为军,五百人为旅,百人为卒,五人为伍。自军至伍,皆以不战而胜之为上。
是故百战百胜,非善之善者也;
曹操曰:未战而战自屈,胜善也。李筌曰:以计胜敌也。陈皞曰:战必杀人故也。贾林曰:兵威远振,全来降伏,斯为上也;诡诈为谋,摧破敌众,残人伤物,然后得之,又其次之。杜佑曰:未战而敌自屈服。梅尧臣曰:恶乎杀伤残害也。张预曰:战而后#1能胜,必多杀伤,故云非善。
不战而屈人之兵,善之善者也。
曹操曰:未战而敌自屈服。杜牧曰:以计胜敌。陈皞曰:韩信用李左车之计,驰咫尺之书,不战而下燕城也。孟氏曰:重庙胜也。王晳曰:兵贵伐谋,不务战也。何氏曰:后汉王霸讨周建、苏茂,既战归营,贼复聚挑战,霸坚卧不出。方飨士作倡乐,茂雨射营中,中霸前酒樽,霸安坐不动。军吏曰:茂已破,今易击。霸曰:不然。茂客兵远来,粮食不足,故挑战以徼一时之胜。今闭营休士,所谓不战而屈人兵,善之善也。茂乃引退。张预曰:明赏罚,信号令,完器械,练士卒,暴其所长,使敌从风而靡,则为大善。若吴王黄池#2之会,晋人畏其有法而服之者是也。
故上兵伐谋,
曹操曰:敌始有谋,伐之易也。李筌曰:伐其始谋也。后汉寇恂围高峻,峻遣谋臣皇甫文谒恂,词礼不屈。恂斩之,报峻曰:军师无礼,已斩之。欲降,急降;不欲,固守。峻即日开壁而降。诸将曰:敢问杀其使而降其城,何也?恂曰:皇甫文,峻之心腹,其取谋者。留之则文得其计,杀之则峻亡其胆,所谓上兵伐谋。诸将曰:非所知也。杜牧曰:晋平公欲攻齐,使范昭往观之,景公觞之。酒酣,范昭请君之樽酌。公曰:寡人之樽进客。范昭已饮,晏子彻樽更为酌。范昭佯醉,不悦而起舞,谓太师曰:能为我奏成周之乐乎?吾为舞之。太师曰:瞑臣不习。范昭趋#3出。景公曰:晋,大国也,来观吾政。今子怒大国之使者,将奈何?晏子曰:观范昭非陋於礼者;且欲惭於国,臣故不从也。太师曰:夫成周之乐,天子之乐也,惟人主舞之;今范昭人臣,而欲舞天子乐,臣故不为也。范昭归报晋平公曰:齐未可伐。臣欲辱其君,晏子知之;臣欲犯其礼,太师识之。仲尼曰:不越樽俎之间,而折冲千里之外,晏子之谓也。春秋时,秦伐晋,晋将赵盾御之。上军佐臾骈曰:秦不能久,请深垒固军以待之。秦人欲战,秦伯谓士会曰:若何而战?对曰:赵氏新出其属曰臾骈,必实为此谋,将以老我师也。赵有侧室日穿,晋君之壻也,有宠而弱,不在军事,好勇而狂,且恶臾骈之佐上军。若使轻者肆焉其可。秦军掩晋上军,赵穿追之不及,返,怒曰:裹粮坐甲,固敌是求,敌至不击,将何俟焉。军史曰:将有待也。穿曰:我不知谋,将独出。乃以其属出。赵盾曰:秦获穿也,获一卿矣;秦以胜归,我何以报?乃皆出战,交绥而退。夫晏子之对,是敌人将谋伐我,我先伐其谋,故敌人不得而伐我。士会之对,是我将谋伐敌,敌人有谋拒我,乃伐其谋,敌人不得与我战。斯二者,皆伐谋也。故敌欲谋我,伐其未形之谋;我若伐敌,败其已成之计,固非止於一也。孟氏曰:九攻九拒,是其谋也。杜佑曰:敌方设谋,欲举众师,伐而抑之,是其上。故太公云,善除患者,理於未生;善胜敌者,胜於无形也。梅尧臣曰:以智胜。王晳曰:以智谋屈人最为上。何氏曰:敌始谋攻我,我先攻之,易也。揣知敌人谋之趣向,因而加兵,攻其彼心之发也。张预曰:敌始发谋,我从而攻之,彼必丧计而屈服,若晏子之沮范昭是也。或曰:伐谋者,用谋以伐人也,言以奇策秘算,取胜於不战,兵之上也。
其次伐交,
曹操曰:交,将合也。李筌曰:伐其始交也。苏秦约六国不事秦,而秦闭关十五年,不敢窥山东也。杜牧曰:非止将合而巳,合之者皆可伐也。张仪愿献秦地六百里於楚怀王,请绝齐交,随何於鲸布坐上杀楚使者,以绝项羽。曹公与韩遂交马语,以疑马超。高洋以萧深明请和於梁,以疑侯景,终陷台城。此皆伐交。权道变化,非一途也。陈皞曰:或云敌已兴师交合,伐而胜之,是其次也。若晋文公敌宋,携离曹、卫也。孟氏曰:交合强国,敌不敢谋。梅尧臣曰:以威胜。王晳曰:谓未能全屈敌谋,当且间其交,使之解散。彼交则事巨敌坚,彼不交则事小敌脆也。何氏曰:杜称已上四事,乃亲而离之之义也。伐交者,兵欲交合,设疑兵以惧之,使进退不得,因来屈服。旁邻既为我援,敌不得不孤弱也。张预曰:兵将交战,将合则伐之。传曰:先人有夺人之心。谓两军将合,则先薄之,孙叔敖之败晋师,厨人濮之破华氏是也。或曰:伐交者,用交以伐人也。言欲举兵伐敌,先结邻国为掎角之势,则我强而敌弱。
其次伐兵,
曹操曰:兵形已成也。李筌曰:临敌对陈,兵之下也。贾林曰:善於攻取,举无遗策,又其次也。故太公曰:争胜於白刃之前者,非良将也。梅尧臣曰:以战胜。王晳曰:战者危事。张预曰:不能败其始谋,破其将合,则犀利兵器以胜之。兵者,器械之总名也。太公曰:必胜之道,器械为宝。
其下攻城;
曹操曰:敌国已收其外粮城守,攻之为下攻也。李筌曰:夫王师出境,敌则开壁送款,举榇辕门,百姓怡悦,攻之上也。若顿兵坚城之下,师老卒惰,攻守势殊,客主力倍,以此攻之为下也。杜佑曰:言攻城屠邑,攻之下者,所害者多。梅尧臣曰:费财役为最下。王晳曰:士卒杀伤,城或未克。张预曰:夫攻城屠邑,不惟老师费财,兼亦所害者多,是为攻之下也。
攻城之法,为不得已。
张预曰:攻城则力屈;所以必攻者,盖不获已耳。
修橹轒辒,具器械,三月而后成,距闉又三月而后已;
曹操曰:修,治也。橹,大楯也。轒辒者,轒状也;轒状其下四轮,从中推之至城下也。具,备也。器械者,机关攻守之总名,飞楼、云梯之属。距闉者,踊土积高而前,以附其城也。李筌曰:橹,楯也,以蒙首而趋城下。轒辒者,四轮车也,其下藏兵数十人,填隍推之,直就其城,木石所不能坏也。器械,飞楼、云梯、板屋、木幔之类也。距闉者,土木山乘城也。东魏高欢之围晋州,侯景之攻台城,则其器也。役约三月,恐兵久而人疲也。杜牧曰:橹,即今之所谓彭排。轒辒,四轮车,排大木为之,上蒙以生牛皮,下可容十人,往来运土填堑,木石所不能伤,今俗所谓木驴是也。距闉者,积土为之,即今之所谓垒道也。三月者,一时也。言修治器械,更其距闉,皆须经时精好成就,恐伤人之甚也。管子曰:不能政器者困。言无以应敌也。太公曰:必胜之道,器械为宝。汉书志曰:兵之伎巧,一十有三家,习手足,便器械机关,以立攻守之胜者。夫攻城者有撞车、刻钩车、飞梯、虾蟇木、解合车、狐鹿车、影车、高障车、马头车、独行车、运土豚鱼车。陈皞曰:杜称橹为彭排,非也。若是彭排,即当用此橹字;曹云大楯,庶或近之。盖言候器械全具须三月,距闉又三月,已计六-月;将若不待此而生忿速,必多杀士卒。故下云,将不胜其忿,而蚁附之,灾也。杜佑曰:轒辒,上汾下温。距闉者,踊土积高而前,以附於城也。积土为山曰堙,以距敌城,观其虚实。春秋传曰:楚司马子反乘堙而窥宋城也。梅尧臣曰:威智不足以屈人,不获已而攻城也,治攻具须经时也。曹公曰:橹大楯也。轒辒者,轒床也,其下四轮,从中推至城下也。器械,机关攻守之总名,蜚梯之属也。谓橹为大楯,非也。兵之具甚众,何独言修大楯耶?今城上守御楼曰橹;橹是轒状上革屋,以蔽矢石者欤?张预曰:修橹,大楯也。传曰:晋侯登巢车以望楚军。注云:巢车,车上为橹。又晋师围偪阳,鲁人建大车之轮,蒙之以甲以为橹,左执之,右拔戟,以成一队。注云:橹,大楯也。以此观之,修橹为大楯明矣。轒辒,四轮车,其下可覆数十人,运土以实隍者。器械,攻城总名也。三月者,约经时成也。或曰:孙子戒心忿而亟攻之,故权言以三月成器械,三月起距堙,其实不必三月也。城尚不能下,则又积土与城齐,使士卒上之,或观其虚实,或毁其楼橹,欲必取也。土山曰堙,楚子反乘堙而窥宋城是也。器械言成者,取其久而成就也。距堙言已者,以其经时而毕上也。皆不得已之谓。
将不胜其忿,而蚁附之,杀士三分之一,而城不拔者,此攻之灾也。
曹操曰:将忿不待攻城器,而使士卒缘城而上,如蚁之缘墙,杀伤士卒也。李筌曰:将怒而不待攻城,而使士卒肉薄登城,如蚁之所附墙,为木石所杀之者,三有一焉,而城不拔者,此攻城灾也。杜牧曰:此言为敌所辱,不胜忿怒也。后魏太武帝率十万众,寇宋臧质于盱眙。太武帝始就质求酒,质封波便与之;太武大怒,遂攻城。乃命肉薄登城,分番相代,坠而复升,莫有退者,尸与城平。复杀其高梁王。如此三旬,死者过半。太武闻彭城断其归路,见疾病甚众,乃解退。传曰:一女乘城,可敌十夫。以此校之,尚恐不啻。贾林曰:但使人心外附,士卒内离,城乃自拔。杜佑曰:守过二时,敌人不服,将不胜心之忿,多使士卒蚁附其城,杀伤我士民三分之一也。言攻趣不拔,还为己害。故韩非曰:夫一战不胜,则过暨矣。何氏曰:将心忿急,使士卒如蚁缘而登,死者过半,城且不下,斯害也已。张预曰:攻逾二时,敌犹不服,将心忿躁,不能持久,使战士蚁缘而登城,则其士卒为敌人所杀三中之一,而坚城终不可拔,兹攻城之害也已。或曰:将心忿速,不俟六月之久,而亟攻之,则其害如此。
故善用兵者,屈人之兵,而非战也;
李筌曰:以计屈敌,非战之屈者。晋将郭淮围麴城,蜀将姜维来救。淮趋牛头山,断维粮道及归路,维大震,不战而遁,够城遂降。则不战而屈之义也。杜牧曰:周亚夫敌七国,引兵东北壁昌邑,以梁委吴,使轻兵绝吴饷道。吴梁相弊而食竭,吴遁去,因追击,大破之。蜀将姜维使将勾安李韶守麴城,魏将陈泰围之;姜维来救,出自牛头山,与泰相对。泰曰:兵法贵在不战而屈人,今绝牛头,维无返道,则我之擒也。诸军各守勿战,绝其还路。维惧,遁走,安等遂降。梅尧臣曰:战则伤人。王晳曰:若李左车说成安君,请以奇兵三万人,扼韩信於井陉之策是也。何氏曰:言伐谋伐交,不至於战。故司马法曰:上谋不斗。其旨见矣。张预曰:前所陈者,庸将之为耳。善用兵者则不然;或破其计,或败其交,或绝其粮,或断其路,则不可战而服之。若田穰直明法令,拊士卒,燕晋闻之,不战而遁亦是也。
拔人之城,而非攻也;
李筌曰:以计取之。后汉酇侯臧宫围妖贼於原武,连月不拔,士卒疾疠。东海王谓宫曰:今拥兵围必死之虏,非计也。宜撒围开其生路而示之,彼必逃散,一亭长足擒也。从之而拔原武。魏攻壶关,亦其义也。杜牧曰:司马文王围诸葛诞於寿春,议者多欲急攻之。文王以诞城固众多,攻之力屈,若有外救,表里受敌,此至危之道也;吾当以全策縻之,可坐制也。诞二年五月反,三年二月破灭,六军按甲,深沟高垒,而诞自困。十六国前燕将慕容恪率兵讨段龛於广固,恪围之,诸将劝恪急攻之。恪曰:军势有缓而克敌,有急而取之。若彼我势既均,外有强援,力足制之,当羁縻守之,以待其毙。乃筑室反耕,严固围垒,终克广固,曾不血刃也。孟氏曰:言以威刑服敌,不攻而取,若郑伯肉袒以迎楚庄王之类。梅尧臣曰:攻则伤财。王晳曰:若唐太宗降薛仁杲是也。张预曰:或攻其所必救,使敌弃城而来援,则设伏取之。若耿弇攻临淄而克西安,胁巨里而斩费邑是也。或外绝其强援以久持之,坐俟其毙,若楚师筑室反耕以服宋是也。兹皆不攻而拔城之义也。
毁人之国,而非久也。
曹操曰:毁灭人国,不久露师也。李筌曰:以术毁人国,不久而毙。隋文问仆射高颎伐陈之策,颎曰:江外田收,与中国不同。伺彼农时,我正暇豫,征兵掩袭,彼释农守御,候其聚兵,我便解退。再三若此,彼农事痕矣。又南方地卑,舍悉茅竹,仓库储积,悉依其间,密使行人因风纵火,侯其营立更为之。行其谋,陈始病也。杜牧曰:因敌有可乘之势,不失其机,如摧枯朽。沛公入关,晋降孙皓,隋取陈氏,皆不久之。贾林曰:兵不可久,久则生变。但毁灭其国,不伤残於人;若武王伐殷,殷人称为父母。杜佑曰:若诛理暴逆,毁灭敌国,不暴师众也。梅尧臣曰:久则生变。王晳同梅尧臣注。何氏曰:善攻者不以兵攻,以计困之,令其自拔,令其自毁,非劳久守而取之也。张预曰:以顺讨逆,以智伐愚,师不久暴,而敌国灭,何假六月之稽乎。
必以全争於天下,故兵不顿,而利可全,此谋攻之法也。
曹操曰:不与敌战,而必完全得之,立胜於天下,不顿兵血刃也。李筌曰:以全胜之计争天下,是以不顿收利也。梅尧臣曰:全争者,兵不战,城不攻,毁不久,皆以谋而屈敌,是曰谋攻。故不钝兵利自完。张预曰:不战则士不伤,不攻则力不屈,不久则财不费。以完全立胜於天下,故无顿兵血刃之害,而有国富兵强之利,斯良将计攻之术也。
故用兵之法,十则围之,
曹操曰:以十敌一,则围之,是将智勇等而兵利钝均也。若主弱客强,操所以倍兵围下邳生擒吕布也。杜牧曰:围者,谓四面垒合,使敌不得逃逸。凡围四合,必须去敌城稍远,占地既广,守备须严,若非兵多,则有阙漏,故用兵有十倍也。吕布败是上下相疑,侯成执陈宫委布降,所以能擒,非曹公兵力而能取之。若上下相疑,政令不一,设使不围。自当溃叛,何况围之,固须破灭。孙子所言十则围之,是将勇智等而兵利钝均,不言敌人自有离叛。曹公称倍兵降布,盖非围之力穷也,此不可以训也。李筌曰:愚智勇怯等,十倍於敌则围之,攻守殊势也。杜佑曰:以十敌一则围之,是为将智勇等而兵利钝均也。若主弱客劲,不用十也;曹公操所以倍兵围下邳,生擒吕布。若敌垒固守,依附险阻,彼一我十,乃可围也。敌虽盛,所据不便,未必十倍,然后围之。梅尧臣曰:彼一我十,可以围。何氏曰:围者,四面合兵以围城。而校量彼我兵势,将才愚智勇怯等,而我十倍胜於敌人,是以十对一,可以围之,无令越逸也。张预曰:吾之众十倍於敌,则四面围合以取之,是为将智勇等而兵利钝均也。若主弱客强,不必十倍,然后围之。尉缭子曰:守法:一而当十,十而当百,百而当千,千而当万,言守者十人,而当围者百人,与此法同。
五则攻之,
曹操曰:以五敌一,则三术为正,一术为奇。李筌曰:五则攻之,攻守势殊也。杜牧曰:术犹道也。言以五敌一,则当取己三分为三道,以攻敌之一面;留己之二,侯其无备之处,出奇而乘之。西魏末,梁州刺史宇文仲和据州不受伐,魏将独孤信率兵讨之,仲和婴城固守。信夜令诸将以冲梯攻其东北,信亲帅将士袭其西南,遂克之也。陈皞曰:兵说五倍於敌,自是我有余力,彼之势分也,岂止分为三道以攻敌?此独说攻城。故下文云:小敌之坚,大敌之擒也。杜佑曰:若敌并兵自守,不与我战,彼一我五,乃可攻战也。或无敌人内外之应,未必五倍然后攻。梅尧臣同杜佑注。王晳曰:谓十围而取五,则攻者皆势力有余,不待其虚懈也。此以下亦谓智勇利钝均耳。何氏曰:愚智勇恃等,量我五倍多於敌人,可以三分攻城,二分出奇以取胜。张预曰:吾之众五倍於敌,则当惊前掩后,声东击西;无五倍之众,则不能为此计。首公谓三术为正,二术为奇,不其然乎?若敌无外援,我有内应,则不须五倍,然后攻之。
倍则分之,
曹操曰:以二敌一,则一术为正,一术为奇;李筌曰:夫兵者倍於敌,则分半为奇;我众彼寡,动而难制。符坚至淝水,不分而败;王僧辫至张公洲,分而胜也。杜牧曰:此言非也。此言以二敌一,则当取己之一,或趣敌之要害,或攻敌之必救,使敌一分之中,复须分减相救,因以一分而击之。夫战法非论众寡,每陈皆有奇正,非待人众,然后能设奇。项羽於乌江二十八骑,尚不聚之,犹设奇正,循环相救,况於其他哉?陈皞曰:直言我倍於敌,分兵趋其所必救,即我倍中更倍,以击敌之中分也。杜虽得之,未尽其说也。杜佑曰:己二敌一,则一术为正,一术为奇。彼一我二,不足为变,故疑兵分离其军也。故太公曰:不能分移,不可以语奇。梅,尧臣曰:彼一我二,可分其势。王晳曰:谓分者,分为二军,使其腹背受敌,则我得一倍之利也。何氏曰:兵倍於敌,则分半为奇;我众彼寡,足可分兵。主客力均,善战者胜也。张预曰:吾之众一倍於敌,则当分为二部:一以当其前,一以冲其后;彼应前则后击之,应后则前击之,兹所谓一术为正,一术为奇也。杜氏不晓兵分则为奇,聚则为正,而遽非曹公,何误也。
敌则能战之,
曹操曰:己与敌人众等,善者犹当设伏奇以胜之。李筌曰:主客力敌,惟善者战。杜牧曰:此说非也。凡己与敌人兵众多少、智勇利钝一旦相敌,则可以战。夫伏兵之设,或在敌前,或在敌后,或因深林丛薄,或因暮夜昏晦,或因隘阨山阪,击敌不备,自名伏兵,非奇兵也。陈皞曰:料己与敌人众寡相等,先为奇兵可胜之计,则战之。故下文云:禺不若则能避之。杜说奇伏,得之也。梅尧臣曰:势力均则战。王晳曰:谓能者能感士卒心,得其死战耳。若设奇伏以取胜,是谓智优,不在兵敌也。何氏曰:敌,言等敌也。唯能者可以战胜耳。张预曰:彼我相敌,则以正为奇,以奇为正,变化纷纭,使敌莫测;以与之战,兹所谓设奇伏以胜之也。杜氏不晓凡置陈皆有扬奇备伏,而云伏兵当在山林,非也。
少则能逃之,
曹操曰:高壁坚垒,勿与战也。李筌曰:量力不如,则坚壁不出挫其锋,待其气懈,而出奇击之。齐将田单守即墨,烧牛尾即杀骑劫,则其义也。杜牧曰:兵不敌,且避其锋,尚俟隙,便奋决求胜。言能者,谓能忍忿受耻,敌人求挑不出也,不似曹咎汜水之战也。陈皞曰:此说非也。但敌人兵倍於我,则宜避之,以骄其志,用为后图,非谓忍忿受耻。太宗辱宋老生以虏其众,岂是兵力不等也?贾林曰:彼众我寡,逃匿兵形,不令敌知,当设奇伏以待之,设诈以疑之,亦取胜之道。又一云:逃匿兵形,敌不知所备,惧其变诈,全军亦逃。杜佑曰:高壁坚垒#4,勿与战也。彼之众,我之寡,不可敌,则当自逃守匿其形。梅尧臣曰:彼众我寡,去#5而勿战。王晳曰:逃,伏也。谓能倚固逃伏以自守也。传曰:师逃于夫人之宫。或兵少而有以胜者,盖将优卒强耳。何氏曰:兵少固壁,观变潜形,见可则进。张预曰:彼众我寡,宜逃去之勿与战,是亦为将智勇等而兵利钝均也。若我治彼乱,我奋彼怠,则敌虽众,亦可以合战。若吴起以五百乘破秦五十万众;谢玄以八千卒败符坚一百万,岂须逃之乎?
不若则能避之。
曹操曰:引兵避之也。杜牧曰:言不若者,势力交援俱不如也;则项速去之,不可迁延也。如敌人守我要害,发我津梁,合围於我,则欲去不复得也。杜佑曰:引兵备之,强弱不敌,势不相若,则引军避,待利而动。梅尧臣曰:势力不如,则引而避。王晳曰:将与兵俱不若,遇敌攻必败也。张预曰:兵力谋勇皆劣於敌,则当引而避之,以伺其隙。
故小敌之坚,大敌之擒也。
曹操曰:小不能当大也。李筌曰:小敌不量力而坚战者,必为大敌所擒也。汉都尉李陵以步卒五千之众,对十万之军,而见殁匈奴也。杜牧曰:言坚者,将性坚忍,不能逃,不能避,故为大者之所擒也。孟氏曰:小不能当大也。言小国不量其力,敢与大邦为雠,虽权时坚城固守,然后必见擒获。春秋传曰:既不能强,又不能弱,所以败也。梅尧臣曰:不逃不避,虽坚亦擒。王晳注同梅尧臣。何氏曰:如右将军苏建、前将军赵信将兵三千余人,与大将军卫青分行,独逢单于兵数万。力战一日,汉兵且尽。前将军信胡人,降为翕侯,匈奴诱之,遂将其余骑可八百,余奔降单于。右将军苏建遂尽亡其军,独以身得亡自归。大将军问其正闳、长史安、议郎周霸等,建为云何?霸曰:自大将军出,未尝斩一裨将。今建弃军,可斩以明威重。闳、安曰:不然。兵法:小敌之坚,大敌之擒也。今建独以数千当单于数万,力战一日,余士尽不敢有二心,自归而斩之,是示后人无归意也。张预曰:小敌不度强弱而坚战,必为大敌之所擒,息侯屈於郑伯,李陵降於匈奴是也。孟子曰:小固不可以敌大,弱固不可以敌强,寡固不可以敌众。
夫将者,国之辅也,辅周则国必强,
曹操曰:将周密,谋不泄也。李筌曰:辅,犹助也。将才足,则兵必强。杜牧曰:才周也。贾林曰:国之强弱,必在於将。将辅於君而才周,其国则强;不辅於君,内怀其贰,则弱。择人授任,不可不慎。何氏曰:周,谓才智具也。得才智周备之将,国乃安强也。
辅隙则国必弱。
曹操曰:形见於外也。李筌曰:隙,缺也。将才不备,兵必弱。杜牧曰:才不周也。梅尧臣曰:得贤则周备,失士则隙缺。王晳曰:周,谓将贤则忠才兼备;隙,谓有所缺也。何氏曰:言其才不可不周,用事不可不周知也。故将在军,必先知五事、六行、五权之用,与夫九变、四机之说,然后可以内御士众,外料战形;苟昧於兹,虽一日不可居三军之上矣。张预曰:将谋周密,则敌不能窥,故其国强;微缺,则乘衅而入,故其国弱。太公曰:得士者昌,失士者亡。
故君之所以患於军者三:
梅尧臣曰:患君之所不知。孟氏曰:已下语是。张预曰:下三事也。
不知军之不可以进,而谓之进;不知军之不可以退,而谓之退;是谓縻军。
曹操曰:縻御也。李筌曰:縻,绊也。不知进退者,军必败;如绊骥无驰骋也。楚将龙且逐韩信而败,是不知其进;秦将符融挥军少却而败,是不知其退。杜牧曰:犹驾御縻绊,使不自由也。君,国君也。患於军者,为军之患害也。夫授钺凶门推毂,阃外之事,将军裁之。如赵充国欲为屯田,汉宣必令次战,孙皓临灭,贾充尚请班师。此不知进退之谓也。贾林曰:军之进退,将可临时制变;君命内御,患莫大焉。故太公曰:国不可以从外治,军不可以从中御。杜佑曰:縻,御也,靡为反。君不知军之形势,而欲从中御也。梅尧臣曰:君不知进退之宜,而专进退,是縻系其军,六韬所谓军不可以从中御。王晳曰:縻,系也。去此患则当托以不御之故必忠才兼备之臣为之将也。张预曰:军未可以进而必使之进军未可以退而又使之退,是谓縻绊其军也。故曰:进退由内御,则功难成。
不知三军之事,而同三军之政者,则军士惑矣。
曹操曰:军容不入国,国容不入军,礼不可以治兵也。李筌曰:任将不以其人也。燕将慕容评出军,所在因山泉卖樵水,贪鄙积货,为三军帅,不知其政也。杜牧曰:盖谓礼度法令,自有军法从事,若使同於寻常治国之道,则军士生惑矣。至如周亚夫见天子不拜,汉文知其勇不可犯;魏尚守云中,上首级,为有司所劾,冯唐所以发愤也。杜佑曰:夫治国尚礼义,兵贵於权诈,形势各异,教化不同;而君不知其变,军国一政,以用治民,则军士疑惑,不知所措。故兵经曰:在国以信,在军以诈也。陈皞曰:言不知三军之事,违众沮议。左传称晋彘季不从军师之谋,而以偏师先进,终为楚之所败也。梅尧臣曰:不知治军之务,而参其政,则众惑乱也。曹公引司马法曰:军容不入国,国容不入军是也。何氏曰:军国异容,所治各殊;欲以治国之法以治军旅,则车旅惑乱。张预曰:仁义可以治国,而不可以治军,权变可以治军,而不可以治国,理然也。虢公不修慈爱,而为晋所灭;晋侯不守四德,而为秦所克。是不峡仁义治国也。齐侯不射君子,而败於晋,宋公不擒二毛,而衄於楚。是不以权变治军也。故当仁义而用权谲,则国必危,晋虢是也。当变诈而尚礼义,则兵必败,齐宋是也。然则治国之道,固不可以治军也。
不知三军之权,而同三军之任,则军士疑矣。
曹操曰:不得其人意也。杜牧曰:谓将无权智,不能铨度军士,各任所长,而雷同使之,不尽其材,则三军生疑矣。黄石公曰:善任人者,使智、使勇、使贪、使愚;智者乐立其功,勇者好行其志,贪者邀趋其利,愚者不顾其死。陈皞曰:将在军,权不专制,任不自由,三军之士自然疑也。杜佑曰:不得其人也。君之任将,当精择焉;将若不知权变,不可付以势位。苟授非其人,则举措失所,军覆败也。若赵不用广武君而用成安君。梅尧臣曰:不知权谋之道,而参其任甩,其众疑贰也。王晳曰:政也,权也,使不知者同之,则动有违异,必相牵制也;是则军众疑惑矣。裴度所以奏去监军平蔡州也。此皆由君上不能专任贤将,则使同之,故通谓之三患。何氏曰:不知用兵权谋之人,用之为将,则军不治而士疑。张预曰:军史中有不知兵家权谋之人,而使同居将帅之任,则政令不一,而军疑矣。若邲之战,中军帅荀林父欲还,裨将先谷不从,为楚所败是也。近世以中官监军,其患正如此。高崇文伐蜀,因罢之,遂能成功。
三军既惑且疑,则诸侯之难至矣,是谓乱军引胜。
曹操曰:引,夺也。李筌曰:引,夺也。兵,权道也,不可谬而使处。赵上卿蔺相如言:赵括徒能读其父书,然未知合变;王今以名使括,如胶柱鼓瑟。此则不知三军之权,而同三军之任。赵王不从,果有长平之败,诸侯之难至也。杜牧曰:言我军疑惑,自致扰乱,如引敌人使胜我也。孟氏曰:三军之众,疑其所任,惑其所为,则邻国诸侯,因其乖错,作难而至也。太公曰:疑志不可以应敌。梅尧臣曰:君徒知制其将,不能用其人,而乃同其政任,俾众疑惑,故诸侯之难作。是自乱其军,自去其胜。王晳曰:引诸候胜己也。何氏曰:士疑惑而无畏则乱,故敌国得以乘我隙衅而至矣。张预曰:军士疑惑,未肯用命,则诸侯之兵乘隙而至。是自溃其军,自夺其胜也。
故知胜有五:
李筌曰:谓下五事也。张预曰:下五事也。
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;
李筌曰:料人事逆顺,然后以太一遁甲算三门遇奇五将无关格,迫愶主客之计者,必胜也。杜牧曰:下文所谓知彼知己是也。孟氏曰:能料知敌情,审其虚实者胜也。梅尧臣曰:知可不可之宜。王晳曰:可则进,否则止,保胜之道也。何氏曰:审己与敌。张预曰:可战则进攻,不可战,则退守;能审攻守之宜,则无不胜。
识众寡之用者胜;
李筌曰:量力也。杜牧曰:先知敌之众寡,然后起兵以应之。如王翦伐荆,曰非六十万不可是也。杜佑曰:言兵之形,有众而不可击寡,或可以弱制强,而能变之者胜也。故春秋传曰:师克在和不在众是也。梅尧臣曰:量力而动。王晳曰:谓我对敌兵之众寡,围攻分战是也。张预曰:用兵之法,有以少而胜众者,有以多而胜寡者,在乎度其所用,而不失其宜则善。如吴子所谓用众者务易,用少者务隘是也。
上下同欲者胜;
曹操曰:君臣同欲。李筌曰:观士卒心,上下同欲,如报私仇者胜。陈皞曰:言上下共同其利欲,则三军无怨,敌可胜也。传曰:以欲从人,则可以人从欲,鲜济也。杜佑曰:言君臣和同,勇而战者胜。故孟子曰:天时不如地利,地利不如人和。梅尧臣曰:心齐一也。王晳曰:上下一心。若先谷刚复以取败,吕布违异以致亡,皆上下不同欲之所致。何氏曰:书云:受有亿兆夷人,离心离德;予有乱臣十人,同心同德。商灭而周兴。张预曰:百将一心,三军同力,人人欲战,则所向无前矣。
以虞待不虞者胜;
李筌杜牧曰:有备预也。孟氏曰:虞,度也。左传曰:不备不虞,不可以师。待敌之可胜也。陈皞曰:谓先为不可胜之师,待敌之可胜也。杜佑曰:虞,度也。以我有法度之师,击彼无法度之兵。梅尧臣曰:慎备非常。王晳曰:以我之虞,待敌之不虞也。何氏曰:春秋时,城濮之役,晋无楚备,以败於邲。邲之役,楚无晋备,以败於鄢。自郡已来,晋不失备,而加之以礼,重之以睦,是以楚弗能加晋。又周末,荆人伐陈,吴救之。军行三十里,雨十日夜,不见星。左史倚相谓大将子期曰:雨十日夜,甲辑兵聚,吴人必至,不如备之。乃为陈,而吴人至,见荆有备而反。左史曰:其反覆六十里,其君子外,小人为食;我行三十里,击之必克。从之,遂破吴军。魏大将军南征吴,到积湖。魏将满宠帅诸军在前,与敌隔水相对。宠令诸将曰:今夕风甚猛,贼必来烧营,宜豫为之备。诸军皆警。夜半,贼果遣十部来烧营;宠掩击破之。又春秋卫人以燕师伐郑,郑祭足、原繁、泄驾以三军军其前,使曼伯与子元潜军军其后。燕人畏郑三军,而不虞制人;六月,郑二公子以制人败燕师于北制。君子曰:不备不虞,不可以师。又楚子重自陈伐莒,围渠丘。渠丘城恶,众渍奔莒,楚入渠丘。莒人囚楚公子平。楚人曰:勿杀,吾归而俘。莒人杀之。楚师围莒,莒城亦恶。庚申,莒溃,楚遂入郓。莒无备故也。君子曰:恃陋而不备,罪之大者也;备豫不虞,善之大者也。莒恃其陋而不修城郭,浃辰之间,而楚克其三都,无备也夫。张预曰:常为不可胜以待敌。故吴起曰:出门如见敌。士季曰:有备不败。
将能而君不御者胜。
曹操曰:司马法曰,进退惟时,无曰寡人也。李筌曰:将在外,君命有所不受者胜,真将军也。吴伐楚,吴公子光弟夫槩王至,请击楚子常,不许。夫槩曰:所谓见义而行,不待命也。今日我死,楚可入也。以其属五千,先击子常,败之。审此,则将能而君不能御也。晋宣帝拒诸葛於五丈原,天子使辛毗仗节军门曰:敢问战者斩。亮闻笑曰:苟能制吾,岂千里请战。假言天子不许,示武於众,此是不能之将。杜牧曰:尉缭子曰:夫将者,上不制乎, 天,下不制乎地,中不制乎人。故兵者,凶器也;将者,死官也。杜佑曰:将既精能,晓练兵势,君能专任,事不从中御。故王子曰,指授在君,决战在将也。梅尧臣曰:自阃以外,将军制之。王晳曰:君御能将者,不能绝疑忌耳。若贤明之主,必能知人,固当委任以责成效,推毂授钺,是其义也。攻战之事,一以专之,不从中御,所以一威,且尽其才也。况临敌乘机,间不容发,安可遥制之乎?何氏曰:古者遣将於太庙,亲操钺,持其首,授其柄,曰:从是以上至天者,将军制之。乃复操柄,授与刃,曰:从是以下至渊者,将军制之。故李牧之为赵将,居边,军市之租,皆自用飨士,赏赐决於外,不从中御也。周亚夫之军细柳,军中唯闻将军之命,不闻天子之诏也。盖用兵之法,一步百变,见可则进,知难而退。而曰:有王命焉,是白大人以救火也,未及反命,而煨烬久矣。曰:有监军焉,是作舍道边也,谋无适从,而终不可成矣。故御能将而责平猾虏者,如绊韩卢而求获校兔者,又何异焉。张预曰:将有智勇之能,则当任以责成功,不可从中御也。故曰:阃外之事,将军裁之。
此五者,知胜之道也。
曹操曰:此上五事也。
故曰:知彼知己者,百战不殆;
李筌曰:量力而拒敌,有何危殆乎?杜牧曰:以我之政,料敌之政;以我之将,料敌之将;以我之众,料敌之众;以我之食,料敌之食;以我之地,料敌之地。校量已定,优劣短长,皆先见之,然后兵起,故有百战百胜也。孟氏曰:审知彼己强弱利害之势,虽百战,实无危殆乎。梅尧臣曰:彼己五者尽知之,故无败。王晳曰:殆,危也。谓校尽彼我之情,知胜而后战,则百战不危。张预曰:知彼知己者,攻守之谓也。知彼则可以攻,知己则可以守;攻是守之机,守是攻之策。苟能知之,虽百战不危也。或曰:士会察楚师之不可敌,陈平料刘项之长短,是知彼知己也。
不知彼而知己,一胜一负;
李筌曰:自以己强,而不料敌,则胜负未定。秦主符坚以百万之众南伐,或谓曰:彼有人焉,谢安、桓冲,江表伟才,不可轻之。坚曰:我以八州之众,士马百万,投鞭可断江水,何难之有。后果败续,则其义也。杜牧曰:恃我之强,不知敌不可伐者,一胜一负。王猛将终,谏符坚曰:晋氏虽在江表,而正朔所禀,谢安、桓冲,江表伟人,不可伐也。及坚南伐,曰:吾士马百万,投鞭可济。遂有淝水之败也。陈皞曰:杜说恃强之兵无名,而伐无罪,所以败也。非一胜一负之义。杜佑曰:虽不知敌之形势;恃己能克之者,胜负各半。梅尧臣曰:自知己者,胜负半也。王晳曰:但能计己,不知敌之强弱,则或胜或负。张预曰:唐太宗曰:今之将臣虽未能知彼,苟能知己,则安有不利乎?所谓知己者,守吾气而有待焉者也。故知守而不知攻,则胜负之半。
不知彼,不知己,每战必殆。
李筌曰:是谓狂寇,不败何待也。杜佑曰:外不料敌,内不知己,用战必殆。梅尧臣曰:一不知,何以胜?王晳曰:全昧於计也。张预曰:攻守之术皆不知,以战则败。
孙子注解卷之三竟
#1“后”原作“不”,据宋本改。
#2“地”原作“池”,据宋本改。
#3“趋”原作“起”,据宋本改。
#4“高壁坚垒”原作“高壁圣”,据郭化若译《十一家注孙子》改。
#5“去”原作“女”,据宋本改。
6-孙子注解卷之四
孙子注解卷之四
形篇
曹操曰:军之形也。我动彼应,两敌相察,情也。李筌曰:形谓主客、攻守、八陈、五营、阴阳、向背之形。杜牧曰:因形见情。无形者情密,有形者情疏;密则胜,疏则败也。王哲曰:形者,定形也,谓两敌强弱有定形也。善用兵者,能变化其形,因敌以制胜。张预曰:
两军攻守之形也。隐於中,则人不可得而知;见於外,则敌乘隙而至。形因攻守而显,故次谋攻。
孙子曰:昔之善战者,先为不可胜,
张预曰:所谓知己者也。
以待敌之可胜;
梅尧臣曰:藏形内治,伺其虚懈。张预曰:所谓知彼者也。
不可胜在己,可胜在敌。
曹操曰:自修理,以待敌之虚懈也。李筌曰:夫善用兵者:守则深壁,多具军食,善其教练;攻其城,则尚撞棚、云梯、土山、地道;陈则在山川、丘陵,背孤向虚,从疑击问,善战者椅角势连,首尾相应者,为不可胜也。夫善战者,能为不可胜,不能使敌之铃可胜。故曰:胜可知而不可为;不可胜者守也,可胜者攻也。此数者以为可胜也。杜牧曰:自整军事,长有待敌之备;闭迹藏形,使敌人不能测度。因伺敌人有可乘之便,然后出而攻之。杜佑曰:先咨之庙堂,虑其危难,然后高垒深沟,使兵练习,以此守备之,故待敌之阙,则可胜之。言制敌在外,故自修理,以候敌之虚懈;已见敌有阙漏之形,然后可胜。王誓曰:不可胜者,修道保法也;可胜者,有所隙耳。张预曰:守之故在己,攻之故在彼。
故善战者,能为不可胜,
杜牧曰:不可胜者,上文注解所谓修整军事、闭形藏迹是也。此事在己,故曰能为。张预曰:藏形晦迹,居常严备,则己能焉。
不能使敌之可胜。
杜牧曰:敌若无形可窥,无虚懈可乘,则我虽操可胜之具,亦安能取胜敌乎?贾林曰:敌有智谋,深为己备,不能强令不己备。杜佑曰:在己,故练兵士,策与道合;深为备者,亦不可强胜之。梅尧臣曰:在1 己故能为,在敌故无叉。王誓曰:在敌不在我也。张预曰:若敌强弱之形,不显於外,则我岂能爻胜於彼。
故曰:胜可知,
曹操曰:见成形也。杜牧曰:知者,但能知己之力,可以胜敌也。陈嗥曰:取胜於形,胜可知也。
而不可为。
曹操曰:敌有备故也。杜牧曰:言我不能使敌人虚懈,为我可胜之资。贾林曰:敌若隐而无形,不可强为胜败。杜佑曰:敌有备也。已料敌见敌形者,则胜负可知,若敌密而无形,亦不可强使为败。故范蠡曰:时不至不可强生,事不究不可强成。梅尧臣曰:敌有阙则可知,敌无阙则不可为。何氏曰:可知之胜在我,我有备也;不可为之胜在敌,敌无形也。张预曰:己有备则胜可知,敌有备则不可为。
不可胜者,守也,
曹操曰:藏形也。杜牧曰:言未见敌人有可胜之形,己则藏形,为不可胜之备,以自守也。杜佑曰:藏形也。若未见其形,彼众我寡,则自守也。梅尧臣曰:且有待也。何氏曰:未见敌人形势虚实,有可胜之理,则宜固守。张预曰:知己未可以胜,则守其气而待之。
可胜者,攻也。
曹操曰:敌攻己,乃可胜。李筌曰:夫善用兵者:守则高垒坚壁也;攻其撞棚、云梯、土山、地道;陈左川泽,右丘陵,背孤向虚,从疑击问,识辨五令以节众,势连,首尾相应者,为不可胜也。无此数者,以为可胜也。杜牧曰:敌人有可胜之形,则当出而攻之。杜佑曰:敌攻己,乃可胜也。己见其形,彼寡我众,则可攻。梅尧臣曰:见其阙也。王哲曰:守者以於胜不足,攻者以於胜有余。张预曰:知彼有可胜之理,则攻其心而取之。
守则不足,攻则有余。
曹操甲:吾所以守者,力不足也;所以攻者,力有余也。李筌曰:力不足者可以守,力有余者可以攻也。梅尧臣曰:守则知力不足,攻则知力有余。张预曰:吾所以守者,谓取胜之道有所不足,故且待之。吾所以攻者,谓胜敌之事已有其余,故出击之。言非百胜不战,非万全不阙也。后人谓不足为弱,有余为强者,非也。
善守者,藏於九地之下;善攻者,动於九天之上,故能自保而全胜也。
曹操曰:因山川丘陵之固者,藏於九地之下,因天时之变者,动於九天之上。李筌曰:天一遁甲经云:九天之上,可以陈兵;九地之下,可以伏藏。常以直符加时干,后一所临官为九天,后二所临官为九地。地者静而利藏,天者运而利动。故魏武不明二遁,以九地为山川,九天为天时也。夫以天一太一之遁幽微,知而用之,故全也。经云:知三避五,魁然独处,能知三五,横行天下。以此法出,不拘诸答,则其义也。杜牧曰:守者,韬声灭迹,幽比鬼神,在於地下,不可得而见之。攻者,势迅声烈,疾若雷电,如来天上,不可得而备也。九者,高深数之极。陈嗥曰:春三月寅功曹为九天之上,申传送为九地之下;夏三月午胜先为九天之上,子神后为九地之下;秋三月申传送为九天之上,寅功曹为九地之下;冬三月子神后为九天之上,午胜先为九地之下也。杜佑曰:善守备者,务因其山川之阻,丘陵之固,使不知所攻;言其深密,藏於九地之下。善攻者,务因天时地利水火之变,使敌不知所备。言其雷震发动,若於九天之上也。梅尧臣曰:九地,言深不可知;九天,言高不可测。盖守备密而攻取迅也。王哲曰:守者,为未见可攻之利,当潜藏其形,沉静幽默,不使敌人窥测之也。攻者,为见可攻之利,当高远神速,乘其不意,惧敌人觉我而为之备也。九者,极言之耳。何氏曰:九地九天,言其深微。尉缭子曰:治兵者,若秘於地,若邃於天。言其秘密邃远之甚也。后汉冻州贼王国围陈仓,左将军皇甫嵩督前军董卓救之。卓欲速进赴陈仓,嵩不听。卓曰:智者不后时,勇者不留次。速救则城全,不救则城灭。全灭之势,在於此也。禽曰:不然。百战百胜,不如不战而屈人之兵。是以先为不可胜,以待敌之可胜;不可胜在我,可胜在彼。彼守不足,我攻有余;有余者动於九天之上,不足者陷於九地之下。今陈仓虽小,城守固备,非九地之陷也;王国虽强,而攻我之所不救,非九天之势也。夫势非九天,攻者受害;陷非九地,守者不技。国今已陷受害之地,而陈仓保不技之小城,我可不烦兵动众,而取全胜之功,将何救焉。遂不听。王国围陈仓,自冬迄春,八十余日,城坚守,固竟不能技。贼众痕弊,果自解去。张预曰:藏於九地之下,喻幽而不可知也;动於九天之上,喻来而不可备也。尉缭子曰:若秘於地,若邃於天,是也。守则固,是自保也;攻则取是全胜也。
见胜不过众人之所知,非善之善者也;
曹操曰:当见未萌。李筌曰:知不出众知,非善也。韩信破赵,未赛而出井陉,曰:破赵会食。时诸将咽然,佯应曰:诺。乃背水陈。赵乘壁望见,皆大笑,言汉将不便兵也。乃破赵,食,斩成安君。此则众所不知也。杜牧曰:众人之所见,破军杀将,然后知胜。我之所见,庙堂之上,蹲俎之问,已知胜负者矣。贾林曰:守铃固,攻叉克,能自保全而常不失;胜见未然之胜,善知将然之败,谓实微妙通玄,非众人之所见也。孟氏曰:当见未萌,言两军已交,虽料见胜负,策不能过绝於人,但见近形非远。太公曰:智与众同,非国师也。梅尧臣曰:人所见而见,故非善。王哲曰:众常之人,见所以胜,而不知制胜之形。张预曰:众人所知,已成已着也,我之所见,未形未萌也。
战胜而天下日善,非善之善者也;
曹操曰:争锋也。李筌曰:争锋力战,天下易见,故非善也。杜牧曰:天下,犹上文言众也。言天下人皆称战胜者,故破军杀将者也。我之善者,阴谋潜运,攻叉伐谋,胜敌之日,曾不血刃。陈嗥曰:潜运其智,专伐其谋,未战而屈人之兵,乃是善之善者也。梅尧臣曰:见不过众,战虽胜,天下称之,犹不曰善。王誓曰:以谋屈人,则善矣。张预曰:战而后能胜,众人称之日善,是有智名勇功也,故云非善。若见微察隐,取胜於无形,则真善者也。
故举秋毫不为多力,见日月不为明目,闻雷霆不为聪耳。
曹操曰:易见闻也。李筌曰:易见闻也。以为攻战胜,而天下不日善也。夫智能之将,人所莫测,为之深谋,故孙武曰:难知如阴也。王哲曰:众人之所知不为智,力战而胜人不为善。何氏曰:此言众人之所见所闻,不足为异也。昔乌获举千钧之鼎为力,离朱百步观纤芥之物为明,师旷听蚊行螳步为聪也。兵之成形而见之,谁不能也?故胜於未形,乃为知兵矣。张预曰:人皆能也,引此以喻众人之见胜也,秋毫谓兔毛至秋而劲细,言至轻也。
古之所谓善战者,胜於易胜者也。
曹操曰:原微易胜,攻其可胜,不攻其不可胜也。杜牧曰:敌人之谋,初有萌兆,我则潜运以能攻之,用力既少,制胜既微,故日易胜也。梅尧臣曰:力举秋毫,明见日月,聪闻雷霆,不出众人之所能也。故见於着,则胜於艰;见於微,则胜於易。何氏曰:言敌人之谋,初有萌兆,我则潜运已能攻之;用力既少,制敌甚微,故日易胜也。张预曰:交锋接刃,而后能制敌者,是其胜难也。见微察隐,而破於未形者,是其胜易也。故善战者常攻其易胜,而不攻其难胜也。
故善战者之胜也,无智名,无勇功。
曹操曰:敌兵形未成,胜之无赫赫之功也。李筌曰:胜敌而天下不知,何智名之有?杜牧曰:胜於未萌,天下不知,故无智名。曾不血刃,敌国已服,故无勇功也。梅尧臣曰:大智不彰,大功不扬,见微胜易,何勇何智?何氏曰:患销未形,人谁称智?不战而服,人谁言勇?汉之子房、唐之裴度能之。张预日;阴谋潜运,取胜於无形,天下不闻料敌制胜之智,不见搴旗斩将之功,若留侯未尝有战阙功是也。
故其战胜不武;
李筌曰:百战百、胜,有何疑贰也。此筌以武字为贰也。陈嗥曰:筹不虚运,策不徒发。张预曰:力战而求胜,虽善者亦有败时。既见於未形,察於未成,则百战百胜,而无一差武矣。不武者,其所措必胜,胜已败者也。曹操曰:察敌叉可败,不差武也。李筌曰:置胜於已败之师,何武焉?师老卒惰,法令不一,谓已败也。杜牧白:措,循置也。武,差武也。我能置胜不武者何也?盖先见敌人已败之形,然后攻之,故能致铃胜之功,不差武也。贾林曰:读措为错,错杂也。取敌之胜,理非他途,故杂而料之也。常於胜未形,已见敌之败。梅尧臣曰:睹其可败,胜则不差。何氏曰:善料也。张预曰:所以能胜而不差者,盖察知敌人有叉可败之形,然后措#1兵以能之云耳。
故善战者,立於不败之地,而不失敌之败也。
李筌曰:兵得地者昌,失地者亡。地者,要害之地。秦军败赵,先据北山者胜;宋师伐燕,过大岘而胜。皆得其地也。杜牧曰:不败之地者,为不可胜#2之计,使敌人叉不能败我也。不失敌人之败者,言窥伺敌人可败之形,不失毫发也。陈嗥注同李筌。杜佑注同杜牧。梅尧臣曰:善侯敌隙,我则常胜。王哲曰:常为不可胜,待敌可胜,不失其机。何氏曰:自恃有备则无息,常伺敌隙则胜之,不失也。立於不败之地利也,言我常为胜所。张预曰:审吾法令,明吾赏罚,便吾器用,养吾武勇,是立於不败之地也。我有节制,则彼将自趣,是不失敌之败也。
是故胜兵先胜而后求战,败兵先战而后求胜。
曹操曰:有谋与无虑也。李筌曰:计与不计也。是以薛公知点布之叉#3败,田#4丰知魏武之爻胜,是其义也。杜牧曰:管子曰:天时地利,其数多少,其要铃#5出於计数。故凡攻伐之道,计铃先定於内,然后兵出乎境。不明敌人之政,不能加也;不明敌人之积,不能约也;不明敌人之将,不见先军;不明敌人之士,不见先陈。故以众击寡,以理击乱,以富击贫,以能击不能,以教士练卒击欧众白徒,故能百战百胜,此则先胜而后求战之义也。卫公李靖曰:夫将之上务,在於明察而众和,谋深而虑远,审於天时,稽乎人理。若不料其能,不达权变,及临机付敌,方始超起,左顾右盼,计无所出,信任过说,一彼一此,进退狐疑,部伍狼籍,何异趣苍生而赴汤火,驱牛羊而啖狼虎者乎?此则先战而后求胜之义也。贾林曰:不知彼我之情,陈兵轻进,意虽求胜,而终自败也。梅尧臣曰:可胜而战,战则胜矣;未见可战,胜可得乎?何氏曰:几用兵先定必胜之计,而后出军。若不先谋,而欲恃强,胜未必也。张预曰:计谋先胜,然后兴师,故以战则克。尉缭子曰:兵不必胜,不可以言战;攻不必技,不可以言攻。谓危事不可轻举也。又曰:兵贵先胜於此,则胜彼矣;弗胜於此,则弗胜彼矣。此之谓也。若赵充国常先计而后战,亦是也。不谋而进,欲幸其成功,故以战则败。
善用兵者,修道而保法,故能为胜败之政。
曹操曰:善用兵者,先自修治为不可胜之道,保法度不失敌之败乱也。李筌曰:以顺讨逆,不伐无罪之国,军至无虏掠,不伐树木、污井电,所过山川、城社、陵祠,爻涤而除之,不习亡国之事,谓之道法也。军严肃,有死无犯,赏罚信义,将若此者,能胜敌之败政也。杜牧曰:道者,仁义也;法者,法制也。善用兵者,先修理仁义,保守法制,自为不可胜之政,伺敌有可败之隙,则攻能胜之。贾林曰:常修用兵之胜道,保赏罚之法度,如此则当为胜,不能则败,故日胜败之政也。梅尧臣曰:攻守自修,法令自保,在我而已。王哲曰:法者,下之五事也。张预曰:修治为战之道,保守制敌之法,故能必胜。或曰:先修饰道义,以和其众;后保守法令,以戢其下。使民爱而畏之,然后能为胜败。
兵法:一曰度,
贾林曰:度,土地也。王哲曰:丈尺也。
二曰量,
贾林曰:量,人力多少,仓库虚实。王哲曰:蚪斛也。
三曰数,
贾林曰:算数也。以数推之,则众寡可知,虚实可见。王哲曰:百千也。
四曰称,
贾林曰:既知众寡,兼知彼我之德业轻重,才能之长短。王哲曰:权衡也。
五曰胜;
曹操曰:胜败之政,用兵之法,当以此五事称量,知敌之情。张预曰:此言安营布陈之法也。李卫公曰:教士犹布基於盘,若无画路,基安用之?
地生度,
曹操曰:因地形势而度之。李筌曰:既度有情,则量敌而御之。杜牧曰:度者,计也。言度我国土大小,人户多少,征赋所入,兵车所籍,山河险易,道里迂直;自度此事与敌人如何,然后起兵。夫小不能谋大,弱不能击强,近不能袭远,夷不能攻险;此皆生於地,故先度也。梅尧臣曰:因地以度军势。王哲曰:地,人所履也。举兵攻战,先本於地,由地故生度。度所以度长短,知远近也。几行军临敌,先须知远近之计。何氏曰:地者,远近险易也。度,计也。未出军,先计敌国之险易,道路迂直,兵甲孰多,勇怯孰是。计度可伐,然后兴师动众,可以成功。
度生量,
杜牧曰:量者,酌量也。言度地已熟,然后能酌量彼我之强弱也。梅尧臣曰:因度地以量敌情。王哲曰:谓量有大小。言既知远近之计,则须更量其地之大小也。何氏曰:量酌彼己之形势。
量生数,
曹操曰:知其远近广狭,知其人数也。李筌曰:量敌远近强弱,须备士卒军资之数而胜也。杜牧曰:数者,机数也。言强弱已定,然后能用机变数也。贾林曰:量地远近广狭,则知敌人人数多少也。梅尧臣曰:因量以得众寡之数。王哲曰:数,所以纪多少。言既知敌之大小,则更计其精劣多少之数。曹公曰:知其人数。何氏曰:数,机变也。先酌量彼我强弱利害,然后为机数。张预曰:地有远近广狭之形,铃先度知之,然后量其容人多少之数也。
数生称,
曹操曰:称量敌孰愈也。李筌曰:分数既定贤智之多少,得贤者重,失贤者轻,如韩信之论楚汉也。须知轻重、别贤愚而称之错殊则强。杜牧曰:称,校也。机权之数已行,然后可以称校彼我之胜负也。梅尧臣曰:因数以权轻重。王哲曰:称所以知重轻,喻强弱之形势也。能尽知远近之计,大小之举,多少之数,以与敌相形,则知重轻所在。何氏同杜牧注。
称生胜。
曹操曰:称量之数,知其胜负所在。李筌曰:称知轻重,胜败之数可知也。杜牧曰:称校既熟,我胜敌败,分明见也。梅尧臣曰:因轻重以知胜负。王哲曰:重胜轻也。陈嗥、杜佑、李筌同杜牧上五事注。何氏曰:上五事,未战先计铃胜之法。故孙子引古法以疏胜败之要也。张预曰:称,宜也。地形与人数相称,则疏密得宜,故可胜也。尉缭子曰:无过在於度数。度谓尺寸,数谓什伍。度以量地,数以量兵。地与兵相称则胜。五者皆因地形而得,故自地而生之也。李靖五陈随地形而变是也。
故胜兵若以镒称铢,
梅尧臣曰:力易举也。
败兵若以铢称镒。
曹操曰:轻不能举重也。李筌曰:二十两为镒。铢之於镒,轻重异位;胜败之数,亦复如之。梅尧臣曰:力难制也。王哲曰:言铢镒者,以明轻重之至也。张预曰:二十两为镒,二十四铢为两。此言有制之兵,对无制之兵,轻重不伴也。
胜者之战民也,若央积水於千仞之溪者,形也。
曹操曰:八尺曰仞。次水千仞,其高势疾也。李筌曰:八尺日仞,言其势也。杜预伐吴,言兵如破竹,数节之后,皆迎刃自解。则其义也。杜牧曰:夫积水在千仞之溪,不可测量,如我之守不见形也。及决水下,湍浮奔注,如我之攻不可御也。梅尧臣曰:水次千仞之溪,莫测其迅;兵动九天之上,莫见其迹。此军之形也。王哲曰:千仞之溪,至哨绝也;喻不可胜对可胜之形。乘机攻之,次水是也。张预曰:水之性,避高而趋下;次之赴深溪,固湍浚而莫之御也。兵之形象水,乘敌之不备,掩敌之不意,避实而击虚,亦莫之制也。或曰:千仞之溪,谓不测之渊,人莫能量其浅深;及次而下之,则其势莫之能御。如善守者匿形晦迹,藏於九地之下,敌莫能测其强弱;及乘虚而出,则其锋莫之能当也。
7-孙子注解卷之四
孙子注解卷之四
#1“ 措” 原作“ 指” ,据宋本改。
#2“ 胜” 原作r 为”,据宋本改。
#3“ 必”原误作“ 也” ,据宋本改。
#4“ 田” 原误作“ 日” ,据宋本改。
#5“ 必” 原作“ 然” ,据宋本改。
8-孙子注解卷之五
孙子注解卷之五
势篇
曹操曰:用兵任势也。李筌曰:陈以形成,如决建领之势,故以是篇次之。王哲曰:势者,积势之变也。善战者能任势以取胜,不劳力也。张预曰:兵势已成,然后任势以取胜,故次形。
孙子曰:凡治众如治寡,分数是也。
曹操曰:部曲为分,什伍为数。李筌曰:善用兵者,将呜一金,举一旌,而三军尽应;号令既定,如寡焉。杜牧曰:分者,分别也;数者,人数也。言部曲行伍,皆分别其人数多少,各任偏裨长伍,训练升降,皆责成之,故我所治者寡也。韩信曰:多多益办是也。陈嗥曰:若聚兵既众,即须多为部伍,部伍之内,各有小吏以主之;故分其人数,使之训齐次断,遇敌临陈,授以方略,则我统之虽众,治之益寡。孟氏曰:分,队伍也;数,兵之大数也。分数多少,制置先定。梅尧臣曰:部伍奇正之分数,各有所统。王哲曰:分数,谓部曲也。偏裨各有部,分与其人数,若师、旅、卒、两之属。张预曰:统众既多,铃先分偏裨之任,定行伍之数,使不相乱,然后可用。故治兵之法:一人日独,二人日比,三人日参,比参为伍,五人为列,二列为火,五火为队,二队为官,二官为曲,二曲为部,二部为校,二校为裨,二裨为军。递相统属,各加训练,虽治百万之众,如治寡也。
国众如国寡,形名是也。
曹操曰:旌旗日形,金鼓日名。杜牧曰:旌旗锺鼓,敌亦有之,我安得独为形名?国众如国寡也。夫形者,陈形也;名者,旌旗也。战法曰:陈问容陈,足曳白刃。故大陈之中,复有小陈,各占地分,皆有陈形。旗者,各依方色,或认以鸟兽,某将某陈,自有名号。形名已定,志专势孤,人自为战,败则自败,胜则自胜,战百万之兵,如战一夫。此之是也。陈嗥曰:夫军士既众,分布叉广,临陈对敌,递不相知,故设旌旗之形,使各认之。进退迟速,又不相闻,故设金鼓以节之。所以令之曰:闻鼓则进,闻金则止。曹说是也。梅尧臣曰:形以旌旗,名以采章,指麾应速,无有后先。王誓曰:曹公曰:旌旗日形,金鼓日名。哲谓形者,旌旗金鼓之制度;名者,各有其名号也。张预曰:军政曰:言不相闻,故为鼓铎;视不相见,故为旌旗。今用兵既众,相去必远,耳目之力,所不闻见;故令士卒望旌旗之形而前却,听金鼓之号而行止,则勇者不得独进,怯者不得独退。故曰:此用众之法也。
三军之众,可使必受敌而无败者,奇正是也。
曹操曰:先出合战为正,后出为奇。李筌曰:当敌为正,傍出为奇。将三军无奇兵,未可与人争利。汉吴王澳拥兵入大梁,吴将田伯禄说吴王曰:兵屯聚而西,无他奇道,难以立功。臣愿得五万人,别循江淮而上,收淮南长沙,入武关,与大王会。此亦一奇也。不从。遂为周亚夫所败。此则有正无奇。杜牧曰:解在下文。贾林曰:当敌以正陈取胜,以奇兵前后左右俱能相应,则常胜而不败也。梅尧臣曰:动为奇,静为正;静以待之,动以胜之。王哲曰:叉当作毕,字误也。奇正还相生,故毕受敌而无败也。何氏曰:兵体万变,纷纭混沌,无不是正,无不是奇。若兵以义举者,正也;临敌合变者,奇也。我之正,使敌视之为奇;我之奇,使敌视之为正。正亦为奇,奇亦为正。大抵用兵皆有奇正;无奇正而胜者,幸胜也,浪战也。如韩信背水而陈,以兵循山,而拔赵帜,以破其国,则背水正也,循山奇也。信又盛兵临晋,而以木罂从夏阳袭安邑,而虏魏王豹,则临晋正也,夏阳奇也。由是观之,受敌无败者,奇正之谓也。尉缭子曰:今以镇邮之利,犀兕之坚,三军之众,有所奇正,则天下莫当其战矣。张预曰:三军虽众,使人人皆受敌而不败者,在乎奇正也。奇正之说,诸家不同。尉缭子则曰:正兵贵先,奇兵贵后。曹公则曰:先出合战为正,后出为奇。李卫公则曰:兵以前向为正,后却为奇。此皆以正为正,以奇为奇,曾不说相变循环之义。唯唐太宗曰:以奇为正,使敌视以为正,则吾以奇击之;以正为奇,使敌视以为奇,则吾以正击之。混为一法,使敌莫测,兹最详矣。
兵之所加,如以瑕投卵者,虚实是也。
曹操曰:以至实击至虚。李筌曰:瑕实卯虚,以实击虚,其势易也。孟氏曰:瑕,石也。兵若训练至整,部领分明,更能审料敌情,委知虚实,后以兵而加之,实同以瑕石投卯也。梅尧臣曰:瑕,石也,音遐。以实击虚,犹以坚破脆也。王誓曰:银,治铁也。何氏曰:用兵识虚实之势,则无不胜。张预曰:下篇曰:善战者政人而不致於人。此虚实彼我之法也。引致敌来,则彼势常虚;不往赴彼,则我势常实。以实击虚,如举石投卯,其破之爻矣。夫合军聚众,先定分数;分数明,然后习形名;形名正,然后分奇正;奇正审,然后虚实可见矣。四事所以次序也。
凡战者,以正合,以奇胜。
曹操曰:正者当敌,奇兵从傍击不备也。李筌曰:战无其诈,难以胜敌。杜佑曰:正者当敌,奇者从傍击不备;以正道合战,以奇变取胜也。梅尧臣曰:用正合战,用奇胜敌。何氏曰:如战国康颇为赵将,秦使问曰:秦独畏赵括耳。康颇易与,且降矣。会颇军多亡失,数败,坚壁不战;又闻秦反问之言,使括代颇。至;则出军击秦,秦军佯败而走,张二奇兵以劫之。赵军逐胜,追造秦壁,壁坚拒不得入。而秦奇兵二万五千绝赵军后,又五千骑绝赵壁问,赵兵分为二,粮道绝,括卒败。又唐突厥犯塞,炀帝令唐高祖与马邑太守王仁恭率众备边。会卢寇马邑,仁恭以众寡不敌,有惧色。高祖曰:今主上遐远,孤城绝援,若不死战,难以图全。於是亲选精骑四千,出为游军,居处饮食,随逐水草,一同於突厥。见虏候骑,但驰骋猎耳,若轻之。及与虏相遇,则椅角置陈,选善射者为别队,持满以待之。虏莫能测,不敢次战。因纵奇兵击走之,获其特勒所乘骏马,斩首千余级。又太宗选精锐千余骑为奇兵,皆黑衣玄甲,分为左右队,建大旗,令骑将秦叔宝、程齲金等分统之,每临寇,太宗躬被玄甲先锋,率之侯机而进,所向摧珍,常以少击众,贼徒气慑。又五代汉高祖在晋阳,郭进往依之,汉祖壮其材。会北虏屠安阳城,因遣进攻拔之,戎人遁去,授坊州刺史。虏主道毙,高祖出奇兵井陉,进以问道先入沼北,因定河北。此皆以奇胜之进也。张预曰:两军相临,先以正兵与之合战;徐发奇兵,或祷其旁,或击其后以胜之,若郑伯御燕师,以三军军其前,以潜军军其后是也。
故善出奇者,无穷如天地,
李筌曰:动静也。
不竭如江河。
李筌曰:通流不绝。杜佑曰:言应变出奇无穷竭。张预曰:言应变出奇,无有穷竭。
终而复始,日月是也。死而复生,四时是也。
李筌曰:奇变如日月四时,亏盈寒暑不停。杜佑曰:日月运行,入而复出;四时更王,兴而复废。言奇正变化,或若日月之进退,四时之盛衰也。张预曰:日月运行,入而复出;四时更互,盛而复衰。喻奇正相变,纷纭浑沌,终始无穷也。
声不过五,
李筌曰:官、商、角、征、羽也。
五声之变,不可胜听也。
李筌曰:变入八音,奏乐之曲,不可尽听。
色不过五,
李筌曰:青、黄、赤、白、黑也。
五色之变,不可胜观也。味不过五,
李筌曰:酸、辛、咸、甘、苦也。
五味之变,不可胜尝也。
曹操曰:自无穷如天地已下,皆以喻奇正之无穷也。李筌曰:五味之变,庖宰鼎饪也。杜牧曰:自无穷如天地已下,皆喻八陈奇正也。张预曰:引五声五色五味之变,以喻奇正相生之无穷。
战势不过奇正,奇正之变,不可胜穷也。
李筌曰:邀截掩袭,万途之势,不可穷尽也。梅尧臣曰:奇正之变,犹五声五色五味之变,无尽也。王哲日,:奇正者,用兵之铃键,制胜之枢机也。临敌运变,循环不穷,穷则败也。孟氏曰:六韬云:奇正发於无穷之源。张预曰:战陈之势,止於奇正一事而已;及其变而用之,则万途千辙,乌可穷尽也。
奇正相生,如循环之无端,孰能穷之?
李筌曰:奇正相依而生,如环团圆,不可穷端倪也。梅尧臣曰:变动周旋之不极。王哲曰:敌不能穷我也。何氏曰:奇正生而转相为变,如循历其环,求首尾之莫穷也。张预曰:奇亦为正,正亦为奇,变化相生,若循环之无本末,谁能穷诂?
激水之疾,至於漂石者,势也;
孟氏曰:势峻,则巨石虽重不能止。杜佑曰:言水性柔弱,石性刚重,至於漂转大石,投之垮下,皆由急疾之流,激得其势。张预曰:水性柔弱,险径要路,激之疾流,则其势可以转巨石也。
惊乌之疾,至於毁折者,节也。
曹操曰:发起击敌。李筌曰:柔势可以转刚,况於兵者乎?弹射之所以中飞鸟者,善於疾而有节制。杜牧曰:势者,自高注下,得险疾之势,故能漂石也。节者,节量远近则攫之,故能毁折物也。杜佑曰:发起讨敌,如鹰鹤之攫撮也,叉能挫折禽兽者,皆由伺候之明,邀得屈折之节也。王子曰:鹰集一击,百鸟无以争其势;猛虎一奋,万兽无以争其威。梅尧臣曰:水虽柔,势迅则漂石;惊虽微,节劲则折物。王哲曰:惊乌之疾,亦势也,由势然后有搏击之节。下要云险,故先取漂石以喻也。何氏曰:水能动石,高下之势也。惊能搏物,能节其远近也。张预曰:鹰鸥之擒乌雀,铃节量远
近,伺候审而后击,故能折物。尉缭子曰:便吾器用,养吾武勇,发之如乌击。李靖曰:惊乌将击,卑飞敛翼。皆言待之而后发也。
是故善战者,其势险,
曹操、李筌曰:险,犹疾也。杜牧曰:险者,言战争之势,发则杀人,故下文喻如矿弩。王哲曰:险者,折以致其疾也;如水得险隘而成势。
其节短。
曹操、李筌曰:短,近也。杜牧曰:言以近节也。如惊乌之发,近则搏之,力全志,专则铃获也。杜佑曰:短,近也。节,断也。短近言能因危取胜,以卒击近也。梅尧臣曰:险则迅,短则劲二,故战之势,当险疾而短近也。王哲曰:惊之能搏者,发铃中,来势远而所搏之节至短也。兵之乘机,当如是耳。曹公曰:短者,近也。孟氏同杜牧注。张预曰:险,疾;短,近也。言善战者先度地之远近,形之广狭,然后立陈,使部伍行列相去不远;其进击则以五十步为节,不可过远,故势迅则难御,节近则易胜。
势如扩弩,节如发机。
曹操曰:在度不远,发则中也。李筌曰:弩不疾则不远,矢不近则不中。势尚疾,节务速。杜牧曰:强,张也。如弩已张,发则杀人,故上文云其势险也。机者,固须以近节量之,然后叉能中,故上文云其节短,短乃近也。此言战陈不可远逐敌人,恐有队伍离散断绝,反为敌所乘也。故牧野誓曰:六步七步,四伐五伐,是以近也。陈嗥曰:弩之发机,近则易中;战之遇敌,疾则易捷。若趋驰不速,奋击不近,则不能克敌而全胜。贾林曰:战之势,如弩之张;兵之势,如机之发。梅尧臣曰:强,音霍,赣张也。如弩之张,势不适巡;如机之发,节近易中也。王誓曰:战势如弩之张者,所以有待也;待其有可乘之势,如发其机。何氏曰:险,疾也;短,近也。此言击战得形,便如张弩发机,势宜疾速,仍利於便近,不得追击过差也。故太公曰:击如发机者,所以破精微也。张预曰:如弩之张,势不可缓;如机之发,节不可远。言趋利尚疾,奋击贵近也。故太公曰:击如发机者,所以破精微也。
纷纷纭纭,国乱而不可乱也;浑浑沌沌,形圆而不可败也。
曹操曰:旌旗乱也;示敌若乱,以金鼓齐之。卒骑转而形圆者,二出入有道齐整也。李筌曰:纷纭而阙,示如可乱;建旌有部,鸣金有节,是以不可乱也。浑沌,合杂也;形圆,无向背也;示敌可败而不可败者,号令齐整也。杜牧曰:此言陈法也。风后握奇文曰:四为正,四为奇,余奇为握。奇音机,或总称之,先出游军定两端。此之是也。奇者,零也。陈数有九,中心有零者,大将握之不动,以制四面八陈,而取准则焉。其人之列,面面相向,背背相承也。周礼搜苗弥狩,车骤徒趋,及表乃止,进退疾徐,疏密之节,一如战陈。表,乃旗也。旗者,盖与民期於下也。握奇文曰:先出游军定两端。盖游军执本方旗,先定地界,然后军士赴之,兵於旗下,乃出奇正,变为陈也。周礼搜苗弥狩,车骤徒趋,及表乃止,此则八陈遗制,握奇之文,止此而已,其余之词,乃后之作者增加之,以重难其事耳。夫五兵之利,无如弧矢之利,以威天下,五兵同政,天独有弧矢星,圣人独言孤矢能威天下,不言他兵,何也?盖战法利於弧矢者,非得陈不见其利。故黄帝胜於蚩尤,以中夏车徒,制夷虏骑士,此乃弧矢之利也。在於近代,可以验之者,晋武时,羌陷冻州,司马督马隆请募勇士三千平之。募腰引弩三十六钧,弓四钧,立标简试。军西渡温水,虏树机能,以众万计遏隆。隆依八陈法,且战且前,弓矢所,人皆应弦而倒,诛杀万计,凉州遂平。隋时,突厥入寇,杨素击之。先是诸将与虏战,每虞胡骑奔突,皆戎车徒步相参,升鹿鱼为方陈,骑在其内。素至,悉除旧法,令诸军各为步骑。突厥闻之,以手加额,仰天曰:天赐我也。大率精骑十余万而至。素一战大破之。此乃以徒步制骑士,若非有陈法,知开阖首尾之道,安能政胜也。曲礼曰:行前朱雀,而后玄武,左青龙而右白虎,招摇在上,急缮其怒。郑司农云:以四兽为军陈,象天也。孔疏曰:此言军行象天文而作陈法,但不知作之何如耳。何彻云:画此四兽於旌旗上,以标前后左右之陈也。急缮其怒,言其卒之劲利威怒,如天之怒也。招摇,北斗杓第七星也,举此则六星可知也。陈象天文,即北斗也。复曰:进退有度。郑司农注曰:度,谓伐与步数也。孔疏曰:如牧野誓云,六步七步、四伐五伐是也。复曰:左右有局。郑司农注曰:局是步分。孔疏曰:言军之左右,各有部分,进则就敌,退则就列,不相差滥也。下文复曰:父之伟,弗与共戴天;兄弟之伟,不返兵;交游之怜,不同国。四郊多垒,此卿大夫之辱也。此言伟辱至於战争,期在叉胜,固不可不知陈法也。其文故相次而言,乃圣贤之深旨矣。军志曰:陈问容陈,足曳白刃;队问容队,可与敌对。前御其前,后当其后,左防其左,右防其右。行又鱼贯,立叉码行,长以参短,短以参长。回军转陈,以前为后,以后为前,进无奔迸,退无违走。四头八尾,触处为首,敌冲其中,两头俱救。此亦与曲礼之说同。数起於五,而终於八。今夔州州前,诸葛武侯以石纵横八行,布为方陈,奇正之出,皆生於此。奇亦为正之正,正亦为奇之奇,彼此相用,循环无穷也。诸葛出斜谷,以兵少,但能正用六数,今整屋司竹园仍有旧垒。司马懿以十万步骑,不敢次战,盖知其能也。杜佑曰:旌旗乱也;示敌若乱,以金鼓齐之。纷纷旌旗,像纭纭士卒貌。言旌旗翻转,一合一离,士卒进退,或往或来,视之若散,扰之若乱。然其法令素定,度职分明,各有分数,扰而不乱者也。车骑齐转,形圆者,出入有道,齐整也。浑浑,车轮转行;沌沌,步骤奔驰。视其行陈纵横,圆而不方,然而指趋,各有所应。故王子曰:将欲内明而外暗,内治而外混,所以示敌之轻己者也。梅尧臣曰:分数已定,形名已立,离合散聚,似乱而不能乱。形无首尾,应无前后,阳旋阴转,欲败而不能败。王哲曰:曹公曰:旌旗乱也;示敌若乱,以金鼓齐之矣。哲谓纷纭阙乱之貌也。不可乱者,节制严明耳。又曹公曰:车骑转而形圆者,出入有道齐整也。哲谓浑沌形圆,不测之貌也,不可败者,无所隙缺,又不测故也。何氏曰:此言国势也,善将兵者,进退纷纷似乱,然士马素习,旌旗有节,非乱也。浑沌形势,乍离乍合,人以为败,而号令素明,离合有势,非可败也。形圆,无行列也。张预曰:此八陈法也。昔黄帝始立丘井之法,因、以制兵。故井分四道,八家处之。井字之形,开方九焉;五为陈法,四为闲地,所谓数起於五也。虚其中,大将居之,环其四面,诸部连绕,所谓终於八也。及乎变化制敌,则纷纭聚散,国虽乱而法不乱,浑沌交错,形虽圆而势不散,所谓分而成八,复而为一也。后世武侯之方陈,李靖之六花,唐太宗之破陈乐舞,皆其遗制也。
乱生於治,怯生於勇,弱生於强。
曹操曰:皆毁形匿情也。李筌曰:恃治之整,不抚其下而多怨,其乱铃生。秦并天下,销兵焚书,以列国为郡县,而秦自称始皇,都关中,以为勇陵人,至万代有之。至胡亥矜骄,陈胜、广乘弊而起,所谓乱生於治也。为敌所败。秦王符坚鼓行伐晋,勇也;及其败,闻风声鹤唳,以为晋军,是其怯也,所谓怯生於勇也。吴王夫差兵无敌於天下於黄池越所败陵越於会稽,是其强也以吴陵齐;为,城门不守,兵围王官,杀夫差而并其国,所谓弱生於强也。杜牧曰:言欲伪为乱形以诱敌人,先须至治,然后能为伪乱也。欲伪为怯形以伺敌人,先须至勇,然后能为伪怯也。欲伪为弱形以骄敌人,先须至强,然后能为伪弱也。贾林曰:恃治则乱生,恃勇强则怯弱生。梅尧臣曰:治则能伪为乱,勇则能伪为怯,强则能伪为弱。王哲同梅尧臣注。何氏曰:言战时为奇正形势以破敌也。我兵素治矣,我士素勇矣,我势素强矣,若不匿治、勇、强之势,何以致敌?须张似乱、似怯、似弱之形,以诱敌人,彼惑我诱之之状,破之叉矣。张预曰:能示敌以纷乱,铃己之治也;能示敌以懦怯,铃己之勇也;能示敌以羸弱,又己强也。皆匿形以误敌人。
治乱,数也;
曹操曰:以部曲分名数为之,故不乱也。李筌曰:历数也。百六之灾,阴阳之数,不由人兴,时所会也。杜牧曰:言行伍各有分画,部曲皆有名数,故能为治,然后能为伪乱也。夫为伪乱者,出入不时,樵探纵横,刁斗不严是也。贾林曰:治乱之分,各有度数。梅尧臣曰:以治为乱,存之乎分数。王哲曰:治乱者,数之变,数谓法制。张预曰:实治而伪示以乱,明其部曲行伍之数也。上文所谓治众如治寡,分数是也。
勇怯,势也;
李筌曰:夫兵得其势,则怯者勇;失其势,则勇者怯。兵法无定,惟因势而成也。杜牧曰:言以勇为怯者也。见有利之势而不动,敌人以我为实怯也。陈嗥曰:勇者,奋速也;怯者,淹缓也。敌人见我欲进不进,即以我为怯也,铃有轻易之心,我因其懈惰,假势以攻之。龙且轻韩信,郑人诱我师是也。孟氏注同陈嗥。梅尧臣曰:以勇为怯,示之以不取。王哲曰:勇怯者,势之变。张预曰:实勇而伪示以怯,因其势也。魏将庞涓攻韩,齐将田忌救之。孙膑谓忌曰:彼三晋之兵,素悍勇而轻齐,齐号为怯。善战者因其势而利导之,使齐军入魏地,日喊其电。涓闻之,大喜曰:吾素知齐怯。乃倍日并行逐之,遂败於马陵。
强弱,形也。
曹操曰:形势所宜。杜牧曰:以强为弱,须示其形,句奴冒顿示娄敬以赢老是也。陈嗥曰:楚王毁中军以张随人,用为后图,此类也。梅尧臣曰:以强为弱,形之以赢懦。王哲曰:强弱者,形之变。何氏曰:形势暂变,以诱敌战,非怯非弱也。示乱不乱,队伍本整也。张预曰:实强而伪示以弱,见其形也。汉高祖欲击匈奴,遣使岘之。匈奴匿其壮士肥马,见其弱兵赢畜,使者十辈皆言可击。惟娄敬曰:两国相攻,宜矜夸所长;今徒见老弱,铃有奇兵,不可击也。帝不从,果有白登之围。
故善动敌者,形之,敌必从之;
曹操曰:见赢形也。李筌曰:善诱敌者,军或强,能进退其敌也。晋人伐齐,斥山泽之险,虽所不至,叉饰而疏陈之,舆曳柴从之。齐人登山而望晋师,见旌旗扬尘,谓其众而夜遁。则晋弱齐为强也。齐伐魏,将田忌用孙膑谋,喊电而趋大梁。魏将庞涓逐之,曰:齐鲁何其怯也。入吾境亡者半矣。及马陵,为齐人所败,杀庞涓虏魏太子而旋。形以弱,而敌从之也。杜牧曰:非止於羸弱也。言我强敌弱,则示以赢形,动之使来;我弱敌强,则示之以强形,动之使去。敌之动作,皆须从我。孙膑曰:齐国号怯,三晋轻之。令入魏境为十万电,明日为五万电。魏庞涓逐之,曰:齐肤何怯也。入吾境土,亡者大半。因急追之,至马陵,道狭,膑乃斫木书之曰:庞涓死此树下。伏弩於侧,令曰:见火始发。涓至,钻燧读之,万弩齐发,庞涓死。此乃示以赢形,能动庞涓,遂来从我而杀之也。隋炀帝於马门,为突厥始毕可汗所围。太宗应募救援,隶将军云定兴营。将行,谓定兴曰:叉多斋旗鼓,以设疑兵。且始毕可汗敢围天子,爻以我仓卒无援;我张吾军容,今数十里昼则旌旗相续,夜则釭鼓相应,虏必以为救兵云集,观尘而遁,不然,彼众我寡,不能久矣。定兴从之,师次哼县,始毕遁去。此乃我弱敌强,示之以强,动之令去。故敌之来去,一皆从我之形也。梅尧臣曰:形乱弱而叉从。王哲曰:诱敌使叉从。何氏曰:移形变势,诱动敌人;敌昧於战,叉落我计中而来,力足制之。张预曰:形之以羸弱,敌叉来从。晋楚相攻,苗责皇谓晋侯曰:若乐范易行以诱之,中行二部叉克二穆。果败楚师。又楚伐隋,赢师以张之。季良曰:楚之赢,诱我也。皆此二义也。
予之,敌必取之;
曹操曰:以利诱敌,敌远离其垒,而以便势,击其空虚孤特也。杜牧曰:曹公与袁绍相持官渡,曹公循河而西,绍於是渡河追公。公营南阪,下马解鞍。时白马辎重就道,诸将以为敌骑多,不如还营。苟攸曰:此所以饵敌也,安可去之?绍将文丑与刘备将五六千骑,前后继至,或分趋辎重。公曰:可矣。乃皆上马,时骑不满六百人,遂大破之,斩文丑。梅尧臣曰:示畏怯而铃取。王哲曰:饵敌使铃取。予、与同。张预曰:诱之以小利,敌叉来取。吴以囚徒诱越,楚以樵者诱绞是也。
以利动之,以卒待之。
曹操曰:以利动敌也。李筌曰:后汉大司马邓禹之攻赤眉也,赤眉佯北,弃辎重而遁;车皆载土,覆之以豆。禹军乏食,竞趋之,不为行列。赤眉伏兵奄至击之,禹大败。则其义也。杜牧曰:以利动敌,敌既从我,则严兵以待之。上文所解是也。梅尧臣曰:以上数事,动诱敌而从我,则以精卒待之。王哲曰:或使之从,或使之取,爻先严兵以待之也。何氏曰:敌贵我利,则失行列;利既能动,则以所待之卒击之,无不胜也。如曹公西征马超,与超夹关为军。公急持之,而潜遣徐晃朱灵等夜渡蒲圾津,据河西为营。公自潼关北渡,未济,超赴船急战,公放牛马以饵贼。贼乱取牛马,公得渡,循河为甬道而南。贼退距渭口。公乃多设疑兵,潜以舟载兵入渭,为浮桥,夜分兵结营於渭南。贼夜攻营,伏兵奋击,破之。十六国南梁秃发褥檀守姑臧,后秦姚兴遣将姚弼等,至於城下。褥擅驱牛羊於野,弼众探掠,褥檀分兵击,大破之。后魏末,大将广阳王元深伐北狄,使于谨单骑,入贼中,示以恩信。於是西部铁勒首长七列河等三万余户,并款附,相率南迁。广阳欲与谨至折敷岭迎接之,馑曰:破六汗拔陵兵众不少,闻七列河等归附,必来邀击。彼若先据险要,则难与争锋;今以包列河等饵之,当竞来抄掠,然后设伏而待,又指掌破之。广阳然其计。拔陵果来邀击,破七列河於岭上,部众皆没。护伏兵发,贼遂大败,悉收得七列河之众。张预曰:形之既从,予之又取,是能以利动之而来也,则以劲卒待之。李靖以卒为本;以本待之者,谓正兵节制之师。
故善战者,求之於势,不责於人,
杜佑曰:言胜负之道,自图於中,不求之下,责怒师众,强使力进也。若秦穆悔过,不替孟明也。
故能择人而任势。
一作故能择人而任之。诸家作任势者多矣。曹操曰:求之於势者,专任权也。不责於人者,权变明也。李筌曰:得势而战,人怯者能勇,故能择其所能任之。夫勇者可战,馑慎者可守,智者可说,无弃物也。杜牧曰:言善战者先料兵势,然后量人之村,随短长以任之,不责成於不村者也。曹公征张鲁於汉中,张辽、李典、乐进将一千余人守合沥,教与护军薛悌,署函边曰:贼至乃发。俄而吴孙权十万人众围合沥,乃共发教曰:若孙权至者,张、李将军出战,乐将军守,护军勿得与战。诸将皆疑。辽曰:公征在外,比救至,彼破我叉矣。是以教及其未合逆击之,折其威势,以安众心,然后可守。成败之机,在此一举。典与辽同出,果大破孙权,吴人夺气。还修守备,众心乃安。权攻城,十日不拔,乃退。孙盛论曰:夫兵,诡道也。至於合沥之守,悬弱无援,专任勇者,则好战生息;专任怯者,则惧心难保。且彼众我寡,众者叉怀责惰;我以致命之师,击责惰之卒,其势又胜。胜而后守,则叉固矣。是以魏武杂选武力,参以异同,为之密教,节宣其用,事至而应,若合符契也。贾林曰:读为择人而任势,言示以铃胜之势,使人从之,岂更外责於人,求其胜败;择勇怯之人,任进退之势。陈嗥曰:善战者专求於势,见利速进,不为敌先,专任机权,不责成於人。苟不获己而用人,即须择而任之。杜佑曰:权变之明,能简置於人,任己之形势也。梅尧臣曰:用人以势则易,责人以力则难;能者当在择人而任势。何氏曰:得势自胜,不专责人以力也。王誓曰:谓将能择人任势以战,则自然胜矣。人者,谓偏裨与?张预曰:任人之法;使责、使愚、使智、使勇,各任自然之势,不责人之所不能,故随村大小,择而任之。尉缭子曰:因其所长而用之。言三军之中,有长於步者,有长於骑者,因能而用,则人尽其村。又晋侯类能而使之是也。
任势者,其战人也,如转木石;木石之性,安则静,危则动,方则止,圆则行。
曹操曰:任自然势也。李筌曰:任势御众,当如此也。杜佑日,:言投之安地则安,投之危地则危,不知有所回避也。任势,自然也。方圆之形,犹兵胜负之形。梅尧臣曰:木石,重物也,易以势动,难以力移。三军,至众也,可以势战,不可以力使,自然之道也。何氏同梅尧臣注。张预曰:木石之性,置之安地则静,置之危地则动,方正则止,圆斜则行,自然之势也。三军之众,甚陷则不惧,无所往则固,不得已则国,亦自然之道。
故善战人之势,如转圆石於千仞之山者,势也。
李筌曰:剧通以为圾上走丸,言其易也。杜牧曰:转石於千仞之山,不可止遏者,在山不在石也。战人有百胜之勇,强弱一贯者,在势不在人也。杜公元凯曰:昔乐毅藉济西一战,能并强齐,今兵威已成,如破竹数节之后,迎刃自解,无复着手,此势也。势不可失。乃东下建邺,终灭吴。此篇大抵言兵贵任势,以险迅疾速为本,故能用力少而得功多也。梅尧臣曰:圆石在山,屹然其势,一人推之,千人莫制也。王哲曰:石不能自转,因山之势,而不可遏也。战不能妄胜,因兵之势,而不可支也。张预曰:石转於山,而不可止遏者,由势使之也。兵在於险,而不可制御者,亦势使之也。李靖曰:兵有三势:将轻敌,士乐战,志励青云,气等飘风,谓之气势。关山狭路,羊肠狗门,一夫守之,千人不过,谓之地势。因敌怠慢,劳役饥渴,前营未舍,后军半济,谓之因势。故用兵任势,如峻圾走丸,用力至微,而成功甚博也。
孙子注解卷之五竟
9-孙子注解卷之六
孙子注解卷之六
虚实篇
曹操曰:能虚实彼己也。李筌曰:善用兵者,以虚为实;善破敌者,以实为虚。故次其篇。杜牧曰:夫兵者,避实击虚,先须识彼我之虚实也。王哲曰:凡自守以实,攻敌以虚也。张预曰:形篇言攻守,势篇说奇正。善用兵者,先知攻守两齐之法,然后知奇正;先知奇正相变之卫,然后知虚实。盖奇正自攻守而用,虚实由奇正而见。故次势。
孙子曰: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,
曹操李筌并曰:力有余也。贾林曰:先处形胜之地以待敌者,则有备豫,士马闲逸。杜佑同贾林注。王誓同曹操注。张预日;形势之地,我先据之,以待敌人之来,则士马闲逸,而力有余。
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。
李筌曰:力不足也。太一遁甲云:彼来攻我,则我为主,彼为客。主易客难也。是以太一遁甲言其定计之义。故知劳佚事不同,先后势异。杜牧曰:后周遣将帅突厥之众逼齐,齐将段韶御之。时大雪之后,周人以步卒为前锋,从西而下,去城二里,诸将欲逆击之。韶曰:步人气力势自有限,今积雪既厚,逆战非便,不如陈以待之;彼劳我佚,破之必矣。既而交战,大破之,前锋尽殓,自余遁矣。贾林曰:敌处便利,我则不往,引兵别据,示不敌其军;敌谓我无谋,叉来攻袭。如此,则反令敌倦,而我不劳。孟氏曰:若敌已处便势之地,己方赴利,士马劳倦,则不利矣。梅尧臣曰:先至待敌则力完,后至趋战则力屈。何氏曰:战国秦师伐韩,围板与。赵遣将赵奢救之。军士许历曰:秦人不意赵师至此,其来气盛,将军叉厚集其陈以待之,不然铃败。又曰:先据北山者胜,后至者败。赵奢即发万人趋之。秦兵后至,争山不得上。赵奢纵兵击之,大破秦军,遂解板与之围。后汉初,诸将征魄嚣,为嚣所败。光武令悉军枸色。未及至,魄骂乘胜,使其将王元行巡将二万余人下陇,因分遣巡取枸邑。汉将冯异即驰马欲先据之。诸将皆曰:虏兵盛而新乘胜,不可与争;宜止军此地,徐思方略。异曰:虏兵方盛临境,狙伙小利,遂欲深入;若得枸邑,三辅动摇,是吾忧也。夫攻者不足,守者有余,今先据城,以佚待劳,非所以争锋也。遂潜往,闭城偃旗鼓。行巡不知,驰赴之。异乘其不意,卒击鼓建旗而出,巡军惊乱奔走,追而大破之。束魏将齐神武伐西魏,军过蒲津,涉洛至许原。西魏将周文帝军至沙苑。齐神武闻周文至,引军来会。诂朝侯骑告齐神武军且至。周文步将李弼曰:彼众我寡,不可平地置陈。此束十里有渭曲可先据以待之。遂军至渭曲,背水东西为陈;合战,大破之。张预曰:便利之地,彼已据之,我方趋彼以战,则士马劳倦,而力不足。或谓所战之地,我宜先到,立陈以待彼,则己佚矣;彼先结陈,我后至,则我劳矣。若宋人已成列,楚师未既济之类。
故善战者,致人而不致於人。
李筌曰:故能政人之劳,不致人之佚也。杜牧曰:致令敌来就我,我当蓄力待之,不就敌人,恐我劳也。后汉张步将费邑分遣其弟敢守巨里。耿拿进兵,先胁巨里,使多伐树木,扬言以填坑堑。数日有降者言,邑闻食欲攻巨里,谋来救之。食乃严令军中趋修攻具,宣勒诸部,后三日当悉力攻巨里城。阴缓生口,令得亡归。归者以拿期告邑。至日果自将精兵三万余人来救之。拿喜谓诸将曰:吾修攻具者,欲诱致邑耳;今来,适其所求也。即分三千人守巨里,自引精兵上冈阪,乘高大破之,遂临陈斩费邑。杜佑曰:言两军相远,强弱俱敌,彼可使历险而来,我不可历险而往。必能引致敌人,已不往从也。梅尧臣曰:能令敌来,则敌劳;我不往就,则我佚。王哲曰:致人者,以佚乘其劳;致於人者,以劳乘其佚。何氏曰:令敌自来。张预曰:致敌来战,则彼势常虚;不往赴战,则我势常实。此乃虚实彼我之衍也。耿拿先逼巨里以诱政费邑近之。
能使敌人自至者,利之也;
曹操曰:诱之以利也。李筌曰:以利诱之,敌则自远而至也。赵将李牧诱匈奴,则其义也。杜牧曰:李牧大纵畜牧人众满野,匈奴小入,佯北不胜,以数千人委之。单于大喜,率众来入,牧大破之,杀匈奴十万骑,单于奔走,岁余不敢犯边也。梅尧臣曰:何能自来?示之以利。何氏曰:以利诱之而来,我佚敌劳。张预曰:所以能致敌之来者,诱之以利耳。李牧佯北以致匈奴,杨素毁车以诱突厥是也。
能使敌人不得至者,害之也。
曹操曰:出其所叉趋,攻其所叉救。李筌曰:害其所急,彼叉释我而自固也。魏人寇赵邵邺,乞师於齐。齐将田忌欲救赵,孙膑曰:夫解纷者不控卷,救国者不搏揪,批亢祷虚,形格势禁,则自解尔。今二国相持,轻锐竭於外,痕老殆於内,我袭其虚,彼又解围而奔命,所谓一举存赵而弊魏也。后魏果释赵而奔大梁,遭齐人於马陵,魏师败绩。杜牧曰:曹公攻河北,师次顿丘,黑山贼于毒等攻武阳。曹公乃引兵西入山,攻毒本屯,毒闻之,弃武阳还。曹公要击於内,大破之也。陈嗥曰:子胥疲楚师,孙膑走魏将之类也。杜佑曰:致其所铃走,攻其所叉救,能守其险害之要路,敌不得自至。故王子曰:一猫当穴,万鼠不敢出;一虎当汉,万鹿不敢过。梅尧臣曰:敌不得来,当制之以害。王哲曰:以害形之,敌患之而不至。张预曰:所以能令敌人、叉不得至者,害其所顾爱耳。孙膑直走大梁,而解邓邺之围是也。
故敌佚能劳之,
曹操曰:以事烦之。李筌曰:攻其不意,使敌痕於奔命。杜牧曰:高类言平陈之策於隋祖曰:江北地寒,田收差晚,江南土热,水田早熟。量彼收获之际,征兵上马,声言掩袭,彼叉屯兵御守,足得废其农时。彼既聚兵,我便解甲。於是陈人始病。梅尧臣曰:挠之使不得休息。王哲曰:巧政之也。何氏曰:春秋时,吴王阖闲问於伍员曰:伐楚何如?对曰:楚执政众,莫适任息,若为三师以肄焉:一师至,彼铃皆出;彼出则归,彼归则出,彼叉道弊。亟肄以疲之,多方以误之,既罢,而后以三军继之,铃大克之。阖闲从之,楚於是乎始病。吴遂入郢。张预曰:为多方以误之之卫,使其不得休息。或曰:彼若先处战地以待我,则是彼佚也,我不可起而与之战。我既不往,彼铃自来,即是变佚为劳也。
饱能饥之,
曹操曰:绝粮道以饥之。李答曰:焚其积聚,艾其禾苗,绝其粮道。杜牧曰:我为主,敌为客,则可以绝粮道而饥之。如我为客,敌为主,则如之何?答曰:饥敌之卫,非止绝粮道。但能饥之则是。隋高类平陈之茉曰:江南土薄,舍多茅竹,有畜积,皆非地害。密遣人因风纵火,待敌修立,更复烧之,不出数年,自可财力俱尽。遂行其策,由是陈人益困。三国时,诸葛诞、文钦据寿春,及招吴请援,司马景王讨之,谓诸将曰:彼当突围,次一朝之命;或谓大军不能久,省食喊口,冀有他变。料贼之情,不出此二者,当多方以乱之。因命合围,遣赢疾寄谷淮北麋,军士豆人三升。诞、钦闻之,果喜。景王愈赢形以示之,诞等益宽恣食。俄而城中粮尽,攻而拔之。隋末,宇文化及率兵攻李密於黎阳。密知化及粮少,因伪和之,以弊其众。化及大喜,恣其兵食,冀密绩之。其后食尽,其将王智略、张童仁等率所部兵归於密,前后相继,化及以此遂败。陈嗥曰:饥敌之卫,在临事应机。梅尧臣曰:要其粮,使不得绩。王哲曰:谓敌人足食,我能使之饥乏耳。曹公曰:绝其粮道。哲谓火积亦是也。何氏曰:如吴楚反,周亚夫曰:楚丘剽轻。难与争锋,愿以梁委之,绝其食道,乃可制也。亚夫会兵荥阳,吴攻梁,梁急请救,亚夫引兵东北走昌邑,深壁而守,使轻骑弓高侯等绝吴楚兵后食道。兵乏粮,饥欲退,数挑战,终不出,乃引兵去。精兵追击,大破之。王莽末,天下乱,光武兄伯升起兵讨莽,为莽将甄阜、梁丘赐所败。复收会兵众,还保於棘阳。阜、赐乘胜留辎重於蓝乡,引精兵十余万人南渡,横临沘水,阻两山间为营,绝后桥,示无还心。伯升於是大飨军士,设盟约,休卒三日,为六部港师,夜起,袭取蓝乡,尽获其辎重。明晨,自南攻甄阜,下江兵自东南攻梁丘赐。乏食陈渍,遂斩阜、赐。唐辅公佑遣其伪将冯惠亮、陈当世领水军屯于博望山,陈正通、河问王孝恭徐绍宗率步骑军于青州山。河问王孝恭至,坚壁不与阙,使奇兵断其粮道。贼渐馁,夜薄我营,孝恭安外不动。明日,纵赢兵以攻贼垒,使卢祖尚率精骑列陈以待之。俄而攻垒者败走,出追,奔数里,遇祖尚军与战,大败之。正通弃营而走。张预曰:我先举兵,则我为客,彼为主;为客则食不足,为主则饱有余。若夺其畜积,掠其田野,因粮於彼,馆谷於敌,则我反饱,彼反饥矣。则是变客为主一也。不铃焚其积果,废其农时,然后能饥敌矣。或彼为客,则绝其粮道,广武君欲请奇兵以遮绝韩信军后是也。
安能动之。
曹操曰:攻其所铃爱,出其所铃趋,则使敌不得不相救也。李筌曰:出其所铃趋,击其所不意,攻其所叉#1爱,使不得不救也。杜牧曰:司马宣王攻公孙文懿於辽束,阻辽水以拒魏军。宣王曰:贼坚营高垒,以老我师,攻之正入其计,古人云:敌虽高垒,不得不与我战者,攻其所叉救。我今直指襄平,则人怀内惧,惧而求战,破之叉矣。遂整陈而过。贼见兵出其后,果来邀之;乃纵击,大破之,竟平辽束。陈嗥曰:左传楚伐宋,宋告急於晋,晋先秒曰:我执曹君,而分曹卫之田以赐宋人,楚爱曹卫,叉不许也。喜路怒顽,能无战乎?遂破楚师。孟氏注同曹操。梅尧臣曰:趋其所顾,所不得止。王哲同李筌注。何氏曰:攻其所爱,岂能安视而不动哉?张预曰:彼方安守,以为自固之卫,不欲速战,则当攻其所铃救,使不得已而须出。央骈坚壁,秦伯挑其裨将,遂皆出战是也。
出其所不趋,趋其所不意。
曹操曰:使敌不得相往而救之也。何氏曰:今敌人须应我。
行千里而不劳者,行於无人之地也。
曹操曰:出空击虚,避其所守,击其不意。李筌曰:出敌无备,从孤击虚,何人之有。杜牧曰:梁元帝时,西蜀称帝,率兵东下,将攻元帝。西魏大将周文帝曰:平蜀制梁,在兹一举。诸将多有异同。文帝谓将军尉迟迥曰:伐蜀之事,一以委公。然计将安出?迥曰:蜀与中国隔绝百余年矣,恃其山川险阻,不虞我师之至。宜以精甲锐骑,星夜奔袭之。平路则倍道兼行,险途则缓兵渐进。出其不意,冲其腹心,铃向风不守。竟以平蜀。言不劳者,空虚之地,无敌人之虞,行止在我,故不劳也。陈嗥曰:夫言空虚者,非止为敌人不备也。但备之不严,守之不固,将弱兵乱,粮少势孤,我整军临之,彼爻望风自渍。是我不劳苦,如行无人之地。梅尧臣曰:出所不意。何氏曰:曹公北征乌桓,谋臣郭嘉曰:兵贵神速,今千里袭人,辎重多,难以趋利。且彼闻之,得以为备。不如留辎重,轻兵兼道以出,掩其不意。公乃密出卢龙塞,直指单于庭。虏卒闻公至,惶怖合战,大破之,斩虽顿及名王已下。又唐吐谷浑寇边,以李靖为西海道行军大总管,轻途二千里,行空虚之地,平吐谷浑而还。故太宗曰:且李靖三千轻骑,深入虏庭,克复定襄,古今未有也。张预曰:掩其空虚,攻其无备,虽千里之征,人不疲劳。若邓艾伐蜀,由阴平之径,行无人之地七百余里是也。
攻而必取者,攻其所不守也;
李筌曰:无虞易取。杜牧曰:警其束,击其西,诱其前,袭其后。后汉张步都剧使弟蓝守西安,又令别将守临淄,去临淄四十里,耿拿引军营其间。食视西安城小而坚,蓝兵又精;临淄名虽大,其实易攻。拿令军吏治攻具,后五日攻西安,纵生口令归。蓝闻之,晨夜守城。至期,夜半,拿勒诸将专食,及明,至临淄城下。护军苟梁等争之,以为宜速攻西安。拿曰:西安闻吾欲攻,日夜为备。临淄出其不意,至铃惊扰,吾攻之,一日铃拔。技临淄,即西安势孤,所谓击一得两。尽如其策。后汉末,朱隽击黄巾贼帅韩忠於宛。隽作长围,起土山,以临其城内。因鸣鼓攻其西南,贼悉众赴之;隽自将精兵五千,掩其东北,乘城而入。忠乃退保小城,惶惧乞降。陈嗥曰:国家征上党,王宰知刘棋恃天井之殓,不为固守之计。宰悉力攻夺而后守,棋失其险,终陷其巢穴也。梅尧臣曰:言击其南,实攻其北。王哲曰:攻其虚也。谓将不能,兵不精,垒不坚,备不严,救不及,食不足,心不一尔。张预曰:善攻者动於九天之上,使敌人莫之能备;莫之能备,则吾之所攻者,乃敌之所不守也。耿食之克临淄,朱隽之讨黄巾,但其一端耳。
守而必固者,守其所不攻也。
杜牧曰:不攻尚守,何况其所攻乎。汉太尉周亚夫击七国於昌邑也,贼奔壁东南陬,亚夫使备其西北。俄而贼精卒攻西北,不得入,因遁走,追破之。陈嗥曰:无虑敌不攻,虑我不守。无所不攻,无所不守,乃用兵之计备也。梅尧臣曰:贼击我西,亦备乎束。王哲曰:守以实也。谓将能、兵精、垒坚、备严、救及、食足、心一尔。张预曰: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,使敌人莫之能测;莫之能测,则吾之所守者,乃敌之所不攻也。周亚夫击东南而备西北,亦是其一端也。
故善攻者,敌不知其所守;善守者,敌不知其所攻。
曹操曰:情不泄也。李筌曰:善攻者,器械多也;束魏高欢攻邺是也。善守?馑备也;周韦孝宽守晋州是也。杜牧曰:攻取备御之情不泄也。贾林曰:教令行,人心附,备守坚固,微隐无形,敌人犹豫,智无所措也。梅尧臣曰:善攻者机密不泄,善守者周备不隙。王誓曰:善攻者,待敌有可胜之隙,速而攻之,则使其不能守也。善守者,常为不可胜,则使其不能攻也。云不知者,攻守之计不知所出耳。何氏曰:言攻守之谋,令不可测。张预曰:夫守则不足,攻则有余。所谓不足者,非力弱也,盖示敌以不足,则敌铃来攻,此是敌不知其所攻也。所谓有余者,非力强也,盖示敌之有余,则敌叉自守,此是敌不知其所守也。情不外泄,积乎攻守者也。
微乎微乎,至於无形,神乎神乎,至於无声,故能为敌之司命。
李筌曰:言二遁用兵之奇正,攻守微妙,不可形於言说也。微妙神乎,敌之死生,悬形於我,故日司命。杜牧曰:微者,静也;神者,动也。静者守,动者攻,敌之死生,悉悬於我,故如天之司命。杜佑曰:言其微妙,所不可见也。言变化之形,倏忽若神,故能料敌死生,若天之司命也。梅尧臣曰:无形,则微密不可得而窥;无声,则神速不可得而知。王哲曰:微密则难窥,神速则难应,故能制敌之命。何氏曰:武论虚实之法至於神微,而后见成功之极也。吾之实,使敌视之为虚;吾之虚,使敌视之为实;敌之实,吾能使之为虚;敌之虚,吾能知其非实。盖敌不识吾虚实,而吾能审敌之虚实也。吾欲攻敌也,知彼所守者为实,而所不守者为虚,吾将避其坚,而攻其脆,批其亢,而祷其虚。敌欲攻我也,知彼所攻者为不急,而所不攻者为要,吾将示敌之虚,而阙吾之实,彼示形在束,而吾设备於西。是故吾之攻也,彼不知其所当守;吾之守也,敌不料其所当攻。攻守之变,出於虚实之法。或藏九地之下,以喻吾之守;或动九天之上,以比吾之攻。灭迹而不可见,韬声而不可闻,若从地出天下,倏出问入,星耀鬼行,入乎无间之域,旋乎九泉之渊。微之微者,神之神者,至於天下之明目不能窥其形之微,天下之聪耳不能听其声之神,有形者至於无形,有声者至於无声。非无形也,敌人不能窥也;非无声也,敌人不能听也。虚实之变极也。善守兵者,通於虚实之变,遂可以入於神微之奥;不善者案然寻微穷神,而泥其用兵之迹,不能泯其形声,而至於闻见者,是不知神微之妙,固在虚实之变也。三军之众,百万之师,安得无形与声哉?但敌人不能窥听耳。张预曰:攻守之衍,微妙神密,至於无形之可观,无声之可闻,故敌人死生之命,皆主於我也。
进而不可御者,冲其虚也;退而不可追者,速而不可及也。
曹操曰:卒往进攻其虚、懈,退又疾也。李筌曰:进者袭空虚懈怠,退者叉辎重在先,行远而大军始退,是以不可追。后赵王石勒兵在葛陂,苦雨,欲班师于邺,惧晋人蹑其后。用张宾计,令辎重先行,远而不可及也。此筌以速字为远者也。杜牧曰:既攻其虚,敌铃败;败丧之后,安能追我?我故得以疾退也。陈嗥曰:杜说非也。曹公之围张绣也,城未拔力未屈而去之。绣兵出袭其后,赏翎止之,绣不听,果被曹公所败。绣谓翎曰:公既能知其败,铃能知其胜。翎曰:复以败卒袭之。绣从之,曹公果败。岂是败丧之后,不能追之哉?盖言乘虚而进,敌不知所御;逐利而退,敌不知所追也。杜佑曰:神天其虚空也。梅尧臣曰:进乘其虚,则莫我御;退因其弊,则莫我追。何氏曰:兵进则冲虚,兵退则利速;我能制敌,而敌不能制我也。张预曰:对垒相持之际,见彼之虚隙,则急进而祷之,敌岂能御我也?获利而退,则速还璧以自守,敌岂能追我也?兵之情主速,风来电往,敌不能制。
故我欲战,敌虽高垒深沟,不得不与我战者,攻其所必救也;
曹操、李筌曰:绝其粮道,守其归路,攻其君主也。杜牧曰:我为主,敌为客,则绝其粮食,守其归路。若我为客,敌为主,则攻其君主。司马宣王攻辽束,直指襄平是也。梅尧臣曰:攻其要害。王哲曰:曹公曰:绝粮道,守归路,攻君主也。誓谓敌若坚守,但能攻其所叉救,则与我战矣。若耿食欲攻巨里以致费邑亦是也。何氏曰:如魏将司马宣王征公孙文懿,泛舟潜济辽水,作长围,忽弃贼而向襄平。诸将言:不攻贼而作长围,非所以示众也。宣王曰:贼坚营高垒,欲以老吾兵也。古人言曰:敌虽高垒,不得不与我战者,攻其所铃救也。贼大众在此,则窟穴虚矣;我直指襄平,叉人怀内惧,惧而求战,破之叉矣。遂整陈而过。贼见兵出其后,果邀之。宣王谓诸将曰:所以不攻其营,正欲致此,不可失也。乃纵兵逆击,大#2破之,三战皆捷。唐马燧讨田悦,时军揖少,悦深壁不战。燧令诸军持十艮粮,进次仓口,与悦夹洹水而军。李抱真、李尤问曰:粮少而深入,何也?燧曰:粮少利速战。兵法善於致人,不致於人。今田悦与淄、青、兖三军为首尾,计欲不战以老我师。若分兵击其左右,兵少未可叉破,悦且来救,是前后受敌也。兵法所谓攻其叉救,彼固当战也。燧为诸军合而破之。燧乃造三桥道逾洹水,日挑战,悦不敢出。怛州兵以军少,惧为燧所并,引军合於悦。悦与燧明日复挑战,乃伏兵万人,欲邀燧。燧乃引诸军半夜皆食,先鹞呜时,击鼓吹角,潜师傍洹水,径赴魏州。令曰:闻贼至,则止为陈。又令百骑吹鼓角,皆留於后,仍抱薪持火,待军毕发,止鼓角,匿其旁,伺悦军毕渡,焚其桥。军行十数里,乃率淄、青、兖州步骑四万余人,瑜桥掩其后,乘风纵火,鼓噪而进。燧乃坐甲令无动,命前除草斩荆棘,广百步以为陈。募勇力得五千余人,分为前列,以侯贼至。比悦军至,则火止气乏,力少衰,乃纵兵击之,悦军大败。悦走桥,桥已焚矣。悦军乱赴水,斩首二万,淄青军殆尽。张预曰:我为客,彼为主,我兵强而食少,彼势弱而粮多,则利在铃战。敌人虽有金城汤池之固,不得守其险,而叉来与我战者,在攻其所顾爱,使之相救援也。若楚人围来,晋将救之。狐偃曰:楚始得曹,而新婚於卫;若伐曹卫。楚叉救之,则宋免.矣。从之而解。又晋宣帝讨公孙文懿,忽弃贼而走襄平,讨其巢穴。贼果出邀之,遂逆击,三战皆捷,亦其义也。
我不欲战,画地而守之。
曹操曰:军不欲烦也。李筌曰:拒境自守也。若入敌境,则用天一遁甲真人闭六戊之法,以刀画地为营也。孟氏曰:以物画地而守,喻其易也。盖我能戾敌人之心,不敢至也。
敌不得与我战者,乖其所之也。
曹操曰:乖,戾也。戾其道,示以利害,使敌疑也。李筌曰:乖,异也。设奇异而疑之,是以敌不可得与我战。汉上谷太守李广纵马卸安,疑也。杜牧曰:言敌来攻我,我不与战,设权变以疑之,使敌人疑惑不次,与初来之心乖戾,不敢与我战也。曹公争汉中地,蜀先主拒之。时将赵云守别屯,将数十骑轻出,卒遇大军。云且阙且却。公军追至,围云。入营,史大开门,偃旗息鼓。曹公军疑有伏,引去。诸葛武侯屯於阳平,使魏延诸将并兵东下,武侯惟留万人守城。候白司马宣王曰:亮在城中,兵少力弱。将士失色,亮时意气自若,动军中悉外旗息鼓,不得辄出,开四门扫地却洒。宣王疑有伏,於是引去,趋北山。亮谓参佐曰:司马懿谓吾有设伏,循山走矣。宣王后知,颇以为恨。曹公与吕布相持,公军出收麦,布领众卒至。公营止有千人出陈,半隐於堤下,吕布迟疑不敢进,曰:曹操多诈,勿入伏中。遂引兵去。陈嗥曰:左传楚令尹子元伐郑,入自纯门,至于远市,悬门不发。子元曰:郑有人焉。乃还。贾林曰:置疑兵於敌恶之所,屯营於形胜之地,虽未修垒堑,敌人不敢来攻我也。梅尧臣曰:画地,喻易也。乖其道而示以利,使其疑而不敢进也。王誓曰:画地,言易,且明制之铃有道也。张预曰:我为主,彼为客,我粮多而卒寡,彼食少而兵众,则利在不战;虽不为营垒之固,敌铃不敢来与我战者,示以疑形,乖其所往也。若楚人伐郑,郑悬门不发,劲楚言而出,楚师不敢进而遁。又司马懿歌攻诸葛亮,亮偃旗外鼓,开门却洒。懿疑有伏兵,遂引而去。亦其义也。
故形人而我无形,则我专而敌分#3。
杜佑曰:我专一而敌分散。梅尧臣曰:他人有形,我形不见,故敌分兵以备我。张预曰:吾之正,使敌视以为奇,吾之奇,使敌视以为正,形人者也。以奇为正,以正为奇,变化纷纭,使敌莫测,无形者也。敌形既见,我乃合众以临之;我形不彰,彼铃分势以防备。
我专为一,敌分为十,是以十攻其一也,
杜佑曰:我料见敌形,审其虚实,故所备者少,专为一屯。以我之专,击彼之散卒,为十共击一也。梅尧臣曰:离一为十,我常以十分击一分。
则我众而敌寡;
杜佑曰:我专为一,故众;敌分为十,故寡。张预曰:见敌虚实,不劳多备,故专为一屯。彼则不然,不见我形,故分为十处。是以我之十分,击敌之一分也。故我不得不众,敌不得不寡。
能以众击寡者,则吾之所与战者,约矣。
杜牧曰:约犹少也。我深堑高垒,灭迹韬声,出入无形,攻取莫测。或以轻兵健马,冲其空虚;或以强弩长弓,夺其要害。触左履右,突后惊前。昼日误之以旌旗,暮夜惑之以大鼓。故敌人畏惧,分兵防虞。譬如登山瞰城,垂帘视外,敌人分张之势,我则尽知,我之攻守之方,敌则不测。故我能专一,敌则分离。专一者力全,分离者力寡。以全击寡,故能铃胜也。杜佑曰:言约少而易胜。梅尧臣曰:以专击分,则我所敌少也。王哲曰:多为之形,使敌备已,其实攻者则无备也,故我专敌分矣。专则众,分则寡,十攻一者,大约言耳。何氏同杜牧注。张预曰:夫势聚则强,兵散则弱。以众强之势,击寡弱之兵,则众力少而成功多矣。
吾所与战之地不可知,
杜佑曰:言举动微密,情不可见,使彼知所出而不知吾所举,知所举而不知吾所集。张预曰:无形势故也。
不可知,则敌所备者多;
梅尧臣曰:敌不知,则处处为备。
敌所备者多,则吾所与战者,寡矣。
曹操曰:形藏敌疑,则分离其众备我也。言少而易击也。王哲曰:与敌铃战之地,不可使敌知之;知则并力得拒於我。曹公曰:形藏则敌疑。张预曰:不能测吾车果何出,骑果何来,徒果何从,故分离其众,所在辄为备,遂致众散而弱,势分而衰;是以吾所与接战之处,以大众临孤军也。
故备前则后寡,备后则前寡,备左则右寡,备右则左寡,无所不备。则无所不寡。
杜佑曰:言敌之所备者多,则士卒无不分散而少。梅尧臣曰:所备皆寡也。
寡者,备人者也,众者,使人备己者也。
曹操曰:上所谓形藏敌疑,则分离其众以备我也。李筌曰:陈兵之地,不可令敌人知之;彼疑,则谓众离而备我也。杜牧日;所战之地,不可令敌人知之。我形不泄,则左右、前后、远近、险易,敌人不知,亦不知我何处来攻,何地会战,故分兵彻卫,处处防备,形藏者众,分多者寡,故众者叉胜也,寡者爻败也。孟氏曰:备人则我散,备我则彼分。杜佑曰:敌分散而少者,皆先备人也;敌所以备己多者,由我专而众故也。梅尧臣曰:使敌愈备,则愈寡也。王誓曰:左右前后俱备,则俱寡。何氏同诸注。张预曰:左右前后,无处不为备,则无处不兵寡也。所以寡者,为兵分而广备於人也;所以众者,为势专而使人备己也。
故知战之地,知战之日,则可千里而会战。
曹操曰:以度量知空虚会战之日。李筌曰:知战之地,则舟车步骑之所便也。魏武以北土未安,拾鞍马,仗舟楫,与吴越争强,是以有黄盖之败。吴王渔驱吴楚之众,奔驰於梁郑之问,此不知战地日者。故太一遁甲曰:计法三门五将,主客成败则可知也。於是千里会战而胜。杜牧曰:宋武帝使朱龄石伐谯纵於蜀,宋武曰:往年刘敬宣出内水向黄武,无功而退。贼谓我今应从外水来,而料我当出其不意,犹从内水来也,如此必以重兵守涪城,以备内道,若向黄武,正堕其计。今以大众自外取成都,疑兵向内水,此则制敌之奇也。而虑此声先驰,贼知虚实,别有函书全封付龄石。函边书曰:至白帝乃开。诸军未知处分所由。至白帝,发书曰:众军悉从外水取成都,臧熹、朱林於中水取广汉,使羸弱乘高舰十余,由内水向黄武。谯纵果以重兵备内水,龄石灭之。陈嗥曰:杜注止言知战之地,未叔知战之日。我若伐敌,至期不得与我战,敌来侵我,我叉预备以应之。项羽谓曹咎曰:我十五日铃定梁地,复与将军会。苟不知铃战之日,安能为约?孟氏曰:以度量知空虚,先知战地之形,又审叉战之日,则可千里期会,先往以待之。若敌已先至,可不往以劳之。杜佑曰:夫善战者,叉知战之日,知战之地。度道设期,分军杂卒,远者先进,近者后发,千里之会,同时而合,若会都市。其会地之日,无令敌知,知之则所备处少,不知则所备处多。备寡则专,备多则分;分则力散,专则力全。梅尧臣曰:若能度叉战之地,叉战之日,虽千里之远,可克期而与战。王哲曰:又先知地利敌情,然后以兵法之度量,计其远近,如其空虚,审敌趣应之所及战期也,如是,则虽千里可会战而破敌矣。故曹公曰:以度量知空虚会战之日者是也。张预曰:几举兵伐敌,所战之地,必先知之;师至之日,能使敌人如期而来,以与我战。知战地日,则所备者专,所守者固,虽千,里之远,可以赴战。若赛叔知晋人御师爻於壳,是知战地也,陈汤料乌孙围兵五日铃解,是知战日也。又若孙膑庞涓於马陵,度日暮叉至是也。
不知战地,不知战日,则左不能救右,右不能救左,前不能救后,后不能救前,而况远者数十里,近者数里乎?
杜牧曰:管子曰:计未定而出兵,则战而自毁也。杜佑曰:敌已先据形势之地,己方趣利欲战,则左右前后,疑惑进退,不能相救,况十数里之间也。梅尧臣曰:不能救者,寡也。左右前后,尚不能救,况远乎?张预曰:不知敌入何地会兵,何日接战,则所备者不专,所守者不固;忽遇就敌,则仓遽而与之战,左右前后犹不能相援,又况首尾相去之远乎?
以吾度之,越人之兵虽多,亦奚益於胜败哉?
曹操曰:越人相聚纷然无知也。或曰:吴越,伟国也。李筌曰:越,过也。不知战地及战日,兵虽过人,安能知其胜败乎?陈嗥曰:孙子为吴王阖闲论兵,吴与越怜,故言越,谓过人之兵,非义也。贾林曰:不知战地,不知战日,士众虽多,不能制胜败之政,亦何益也。梅尧臣曰:吴越,敌国也。言越人虽多,亦当为我分之而寡也。王哲曰:此武相时料敌也。言越兵虽多,苟不善相救,亦无益於胜败之数。张预曰:吾字作吴,字之误也q 吴越邻国,数相侵伐,故下文云:吴人与越人相恶也。言越国之兵,虽日众多,但不知战地战日,当分其势而弱也。
故曰:胜可为也。
牡牧曰:为胜在我,故言可为之。孟氏曰:若使敌不知战地期日,我之叉胜,可常有也。梅尧臣同杜牧注。王誓、何氏同孟氏注。张预曰:为胜在我故也。形篇云:胜可知而不可为。今言胜可为者何也?盖形篇论攻守之势,言敌若有备,则不可必为也。今则主以越兵而言,度越人必不能知所战之地日,故云可为也。
敌#4虽众,可使无阙。
杜牧曰:以下四事度量之,敌兵虽众,使其不能与我阙胜也。孟氏曰:敌虽多兵,我能多设变诈,分其形势,使不能并力也。贾林曰:敌虽众多,不知己之兵情,常使急自备,不暇谋罚。梅尧臣曰:苟能寡,何有阙?王哲曰:多益不救,奚所恃而国7 张预曰:分散其势,不得齐力同进,则焉能与我争?
故策之而知得失之计,
李筌曰:用兵者取胜之兵法可制。太一遁甲五将之计,以定关格掩迫之数,得失可知也。孟氏曰:策度敌情,观其施为,则计数可知。贾林曰:悼俎帷惺之闲,以策筹之,我得彼失之计,皆先知也。杜佑曰:策度敌情,观其所施,计数可知。梅尧臣曰:彼得失之计,我以算策而知。王哲曰:策其敌情,以见得失之数。张预曰:筹策敌情,知其计之得失,若薛公料鲸布之三计是也。
作之而知动静之理,
李筌曰:侯望云气、风乌、人情,则动静可知也。王莽时,王寻征昆阳,有云气如坏山,当营而坠,去地数丈,而光武知其必败。梁王僧辫营上有如堤之气,侯景知其必胜。风乌,食豺之类也。此筌以作字为候字者也。杜牧曰:作,激作也。言激作敌人,使其应我,然后观其动静理乱之形也。魏武侯曰:两军相当,不知其将如何?吴起曰:令贱勇者将锐而击,交合而北,北而勿罚,观敌进退,一坐一起,其政以理,奔北不追,见利不取,此将有谋。若其悉众追北,旗旛杂乱,行止纵横,责利务得,若此之类,将令不行,击而勿疑。陈嗥曰:作,为也。为之利害,使敌赴之,则知进退之理也。贾林曰:善岘侯者,必知其动静之理。杜佑曰:喜怒动作察其举止,则情理可得。故知动静权变,为其胜负也。梅尧臣曰:彼动静之理,因我所发而见。王哲曰:候其理当动以否。张预曰:发作久之,观其喜怒,则动静之理,可得而知也。若晋文公拘宛春,以怒楚将子玉,子玉遂乘晋军,是其躁动也。诸葛亮遗巾帼妇人之饰,以怒司马宣王,宣王终不出战,此是其安静也。
形之而知死生之地,
李筌曰:夫破陈设奇,或偃旗鼓,形之以弱;或虚列电火旛帜,形之以强。投之以死,致之以生,是以死生因地而成也。韩信下井陉,刘裕过大岘,则其义也。杜牧曰:死生之地,盖战地也。投之死地铃生,置之生地必死。言我多方误挠敌人,以观其应我之形,然后随而制之,则死生之地可知也。陈嗥曰:敌人既有动静,则我得见其形。有谋者所处之地必生,无谋者所投之地铃死也。孟氏曰:形相敌情,观其所据,则地形势生死,可得而知。贾林曰:见所理兵形,则可知其死所。梅尧臣曰:彼生死之地,我因形见而识。何氏同杜牧注。张预曰:形之以弱,则彼必进;形之以强,则彼必退。因其进退之际,则知彼所据之地死与生也。上文云,善动敌者,形之,敌铃从之是也。死地,谓倾覆之地;生地,谓便利之地。
角之而知有余不足之处。
曹操曰:角,量也。李筌曰:角,量也。量其力精勇,则虚实可知也。杜牧曰:角,量也。言以我之有余,角量敌人之有余;以我之不足,角量敌人之不足。管子曰:善攻者料众以攻众,料食以攻食;食不存不攻,备不存不攻。司马宣王伐辽束,司马陈珪曰:昔攻上庸,八部并进,昼夜不息;故能一旬之半,技坚城,斩孟达。今者远来,而更安缓,愚切惑焉。王曰:孟达众少而食夕一年,吾将四倍於达,而粮不淹一月;以一月图一年,安可不速。以四击一,正命半解犹当为之,是以不计死伤与粮竞也。今贼众我寡,贼饥我饱,雨水乃尔,功力不设,贼粮垂尽,当示无能以安之。既而雨止,昼夜攻之,竟平辽束。梅尧臣曰:彼有余不足之处,我以角量而审。王哲曰:角,谓相角也。角彼我之力,则知有余不足之处,然后可以谋攻守之利也。此而上亦所以量敌知战。张预曰:有余,强也;不足,弱也。角量敌形,知彼强弱之所。唐太宗曰:几临陈。常以吾强对敌弱,常以吾弱对敌强。苟非角量,安得知之?
故形兵之极,至於无形;无形,则深问不能窥,智者不能谋。
李筌曰:形敌之妙,入於无形,问不可窥,智不可谋,是谓形也。杜牧曰:此言用兵之道,至於臻极,不过於无形。无形,则虽有间者深来窥我,不能知我之虚实。强弱不泄於外,虽有智能之士,亦不能谋我也。梅尧臣曰:兵本有形;虚实不露,是以无形,此极致也。虽使问者以情钓#5智者以谋料,可得乎?王哲曰:制兵形於无形,是谓极致,孰能窥而谋之哉?何氏曰:行列在外,机变在内,因形制变,人难窥测,可谓知微。张预曰:始以虚实形敌,敌不能测,故其极致,卒归於无形。既无#6 形可观,无迸可求,则问者不能窥其隙,智者无以运其计。
因形而错胜於众,众不能知;
曹操曰:因敌形而立胜。李筌曰:错,置也。设形险之势,因士卒之勇,而取胜焉。军事尚密,非众人之所知也。杜牧曰:窥形可置胜败,非智者不能,固非众人所能得知也。梅尧臣曰:众知我能置胜矣,不知因敌之形。何氏曰:因敌置胜,众不能知。张预曰:因敌变动之形以置胜,非众人所能知。
人皆知我所以胜之形,而莫知吾所以制胜之形。
曹操曰:不以一形之胜万形。或曰:不备知也。制胜者,人皆知吾所以胜,莫知吾因敌形制胜也。李筌曰:战胜,人知之;制胜之法幽密,人莫知。杜牧曰:言已胜之后,但知我制敌人,使有败形,本自於我,然后我能胜之也。上文云:近而示之远,远而示之近,利而诱之,乱而取之,实而备之,强而避之,怒而挠之,卑而骄之,佚而劳之,亲而离之,斯皆.制胜之道,人莫知之也。陈嗥曰:人但知我胜敌之善,不能知我因敌之败形。梅尧臣曰:知得胜之迹,而不知作胜之象。王哲曰:若韩信背水技帜是也。人但见水上军殊死战,不可败,及赵军惊乱遁走,不知吾能制使之然者,以何道也。张预曰:立胜之透,人皆知之,但莫测吾因敌形而制此胜也。
故其战胜不复,而应形於无穷。
曹操曰:不重复动而应之也。李筌曰:不复前谋以取胜,随宜制变也。杜牧曰:敌每有形,我则始能随而应之以取胜。杜佑曰:死官也。贾林曰:应敌形而制胜,乃无穷。梅尧臣曰:不执故态,应形有机。王誓曰:夫制胜之理惟一,而所胜之形无穷也。何氏曰:已胜之分,不再用也。敌来斯应,不循前法,故不穷。张预曰:已胜之后,不复更用前谋,但随敌之形而应之,出奇无穷也。
夫兵形象水,
孟氏曰:兵之形势,如水流迟速之势,无常也。
水之形,避高而趋下;
梅尧臣曰:性也。
兵之形,避实而击虚。
梅尧臣曰:利也。张预曰:水趋下则顺,兵击虚则利。
水因地而制流,
杜牧曰:因地之下。梅尧臣曰:顺高下也。张预曰:方圆斜直,因地而成形。
兵因敌而制胜。
李筌曰:不因敌之势,吾何细哉?夫轻兵不能持久,守之叉败重兵挑之铃出,怒兵辱之,强兵缓之,将骄宜卑之,将责宜利之,将疑宜反问之,故因敌而制胜。杜牧曰:因敌之虚也。贾林曰:见敌盛衰之形,我得因而立胜。杜佑曰:言水因地之倾侧而制其流,兵因敌之亏阙而取其胜者也。梅尧臣曰:随虚实也。王哲曰:谓堤防疏导之也。何氏曰:因敌强弱而成功。张预曰:虚实强弱,随敌而取胜。
故兵无常势,
梅尧臣曰:应敌为势。张预曰:敌有变动,故无常势。
水无常形;
梅尧臣曰:因地为形。孟氏曰:兵有变化,地有方圆。张预曰:地有高下,故无常形。
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,谓之神。
曹操曰:势盛铃衰,形露铃败,故能因敌变化,取胜若神。李筌曰:能知此道,谓之神兵也。杜牧曰:兵之势,因敌乃见;势不在我,故无常势。如水之形,因地乃有;形不在水,故无常形。水因地之下,则可漂石;兵因敌之应,则可变化如神者也。梅尧臣曰:随而变化,微不可测。王哲曰:兵有常理,而无常势;水有常性,而无常形。兵有常理者,击虚是也;无常势者,因敌以应之也。水有常性者,就下是也;无常形者,因地以制之也。夫兵势有变,则虽败卒,尚复可使击胜兵,况精锐乎?何氏曰:行权应变在智略;智略不可测,则神妙者也。张预曰:兵势已定,能因敌变动,应而胜之,其妙如神。
故五行无常胜,
杜佑曰:五行更王。王哲曰:迭相克也。
四时无常位,
杜佑曰:四时迭用。王哲曰:迭相代也。
日有短长,月有死生。
曹操曰:兵无常势,盈缩随敌。李筌曰:五行者,休囚王相递相胜也。四时者,寒暑往来无常定也。日月者,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。百刻者,春秋二分则日夜均,夏至之日昼六十刻、夜四十刻,冬至之日昼四十刻、夜六十刻,长短不均也。月初为朔,八日为上弦,十五日为望,二十四日为下弦,三十日为晦,则死生义也。孙子以为五行、四时、日月盈缩无常,况於兵之形变,安常定也?梅尧臣曰:皆所以象兵之随敌也。王哲曰:皆喻兵之变化,非一道也。张预曰:言五行之休王,四时之代谢,日月之盈反,皆如兵势之无定也。
孙子注解卷之六竟
#1“必”原作“不”,据郭化若译《十一家注孙子》改。
#2“大”原作“生”,据宋本改。
#3“分”原作“忿”,据宋本改。
#4“敌”原脱,据宋本补。
#5“钓”原作“伪”,据宋本改。
#6“无”原作“有”,据宋本改。
10-孙子注解卷之七
孙子注解卷之七
军争篇
曹操曰:两军争胜。李筌曰:争者,趋利也。虚实定,乃可与人争利。王晳曰:争者,争利,得利则胜,宜先审轻重,计迂直,不可使敌乘我劳也。张预曰:以军争为名者,谓两军相对而争利也。先知彼我之虚实,然后能与人争胜,故次虚实。
孙子曰:凡用兵之法,将受命於君,
李筌曰:受君命也。遵庙胜之算,恭行天罚。张预曰:受君命伐叛逆。
合军聚众,
曹操曰:聚国人,结行伍,选部曲,起营为军陈。梅尧臣曰:聚国之众,合以为军。王晳曰:大国三军,总三万七千五百人;若悉举其赋,则总七万五千人。此所谓,合军聚众。张预曰:合国人以为军,聚兵众以为陈。
交和而舍,
曹操曰:军门为和门,左右门为旗门,以车为营日辕门,以人为营曰人门,两军,相对为交和。李筌曰:交间和杂也。合军之后,强弱勇怯,长短向背,间杂而仵之,力相兼,后合诸营垒与敌争之。杜牧曰:周礼以旌为左右和门。郑司农曰:军门日和,今谓之垒门,立两旌旗表之,以叙和出入明次第也。交者,言与敌人对垒而舍,和门相交对也。贾林曰:舍,止也。士众交杂和合,而止於军中,趋利而动。梅尧臣曰:军门为和门,两军交对而舍也。何氏曰:和门相望,将合战争利,兵家难事也。张预曰:军门为和门,言与敌对垒而舍,其门相交对也。或曰:与上下交相和睦,然后可以出兵为营舍。故吴子曰:不和於国,不可以出军;不和於军,不可以出陈。
莫难於军争。
曹操曰:从始受命,至於交和,军争难也。杜牧曰:於争利害难也。梅尧臣曰:自受命至此为最难。张预曰:与人相对而争利,天下之至难也。
军争之难者,以迂为直,以患为利。
曹操曰:示以远,速其道里,先敌至也。杜牧曰:言欲争夺,先以迂远为近,以患为利,诳给敌人,使其慢易,然后急趋也。陈皞曰:言合军聚众,交和而合,皆有旧制,惟军争最难也。苟不知以迂为直,以患为利者,即不能与敌争也。贾林曰:全军而行争於便利之地,而先据之,若不得其地,则输敌之胜,最其难也。杜佑曰:敌途本迂,患在道远,则先处形势之地。故曰:以患为利。梅尧臣曰:能变迂为近,转患为利,难也。王晳曰:曹公曰:示以远,速其道里,先敌至。晳谓示以远者,使其不虞而行,或奇兵从间道出也。何氏曰:谓所征之国,路由山险,迂曲而远。将欲争利,则当分兵出奇,随逐乡导,由直路乘其不备,急击之,虽有陷险之患,得利亦速也。如锺会伐蜀,而邓艾出奇:先至蜀,蜀无备而降。故下云不得乡导,不能得地利是也。张预曰:变迂曲为近直,转患害为便利,此军争之难也。
故迂其途,而诱之以利,后人发,先人至,此知迂直之计者也。
曹操曰:迂其途者,示之远也,彼人发,先人至者,明於度数,先知远近之计也。李筌曰:故迂其途,示不速进,后人发,先人至也。用兵若此,以患为利者。杜牧曰:上解曰:以迂为直,是示敌人以迂远,敌意已怠;复诱敌以利,使敌心不专。然后倍道兼行,出其不意,故能后发先至,而得所争之要害也。秦伐韩军於阏与,赵王令赵奢往救之。去邯郸三十里,而令军中曰:有以军事谏者死,秦军武安西,秦军鼓噪勒兵,武安屋瓦皆震。军中候有一人言急救武安,奢立斩之。坚壁留二十八日不行,复益增垒。秦间来,奢善食而遣之。间以报秦,秦将大喜曰:夫去国三十里而军不行,乃增垒,阏与非赵地也。奢既遣秦间,乃巷甲而趋,二日一夜至。令善射者去阏与五十里而军。秦人闻之,悉甲而至。有一卒曰:先据北山者胜。奢使万人据之,秦人来争不得。奢因纵击,大破之,阏与遂得解。贾林曰:敌途本近,我能迂之者,或以赢兵,或以小利,於他道诱之,使不得以军争赴也。梅尧臣曰:远其途,诱以利,款之也。后其发,先其至,争之也。能知此者,变迂转害之谋也。何氏曰:迂途者,当行之途也。以分兵出奇,则当行之途,示以迂变,设势以诱敌,令得小利縻之,则出奇之兵,虽后发亦先至也。言争利须料迂直之势出奇,故下云分合为变,其疾如风是也。张预曰:形势之地,争得则胜。凡欲近争便地,先引兵远去,复以小利啖敌,使彼不意我进,又贪我利,故我得以后发而先至。此所谓以迂为直,以患为利也。赵奢据北山而败秦军,郭淮屯北原而走诸葛是也。能后发先至者,明於度数,知以迂为直之谋者也。
故军争为利,军争为危。
曹操曰:善者则以利,不善者则以危。李筌曰:夫军者,将善则利,不善则危。杜牧曰:善者,计度审也。贾林曰:我军先至,得其便利之地,则为利。彼敌先据其地,我三军之众,驰往争之,则敌佚我劳,危之道也。梅尧臣曰:军争之事,有利也,有危也。又一本作军争为利,众争为危。何氏曰:此又言出军行师,驱三军之众,与敌人相角逐,以争一日之胜,得之则为利,失之则为危,不可轻举。张预曰:智者争之则为利,庸人争之则为危;明者知迂直,愚者昧之故也。
举军而争利,则不及;
曹操曰:迟不及也。李筌曰:辎重行迟。贾林曰:行军用师,必趋其利。远近之势,直以举军往争其利,难以速至;可以潜设奇计,迂敌途程,敌不识我谋,则我先而敌后也。杜佑曰:迟不及也。举军悉行,争赴其利,则道路悉不相逮。梅尧臣曰:举军中所有而行,则迟缓。王晳曰:以辎重故。张预曰:竭军而前则行缓而不能及利。
委军而争利,则辎重捐。
曹操曰:置辎重,则恐捐弃也。李筌曰:委弃辎重,则军资阙也。杜牧曰:举一军之物行,则重滞迟缓,不及於利;委弃辎重,轻兵前追,则恐辎重因此弃捐也。贾林曰:恐敌知而绝我后粮也。杜佑曰:委置库藏,轻师而行,若敌乘虚而来,抄绝其后,则己辎重皆悉弃捐。梅尧臣曰:委军中所有而行,则辎重弃。王晳同曹操注。何氏同杜佑注。张· 预曰:委置重滞,轻兵独进,则恐辎重为敌所掠,故弃捐也。
是故卷甲而趋,日夜不处,
曹操曰:不得休息,罢也。
倍道兼行,百里而争利,则擒三将军;
杜佑曰:若不虑上二事,欲从速疾,卷甲束仗,潜军夜行;若敌知其情,邀而击之,则三军之将,为敌所擒也。若秦伯袭郑,三帅皆获是也。
劲者先,疲者后,其法十一而至;
曹操曰:百里而争利,非也;三将军皆以为擒。李筌曰:一日行一百二十里,则为倍道未行二,行若如此,则劲健者先到,疲者后至。军健者少,疲者多,且十人可一人先到,余悉在后,以此遇敌,何三将军不擒哉?魏武逐刘备,一日一夜行三百里,诸葛亮以为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,言无力也。是以有赤壁之败。庞涓追孙膑,死於马陵,亦其义也。杜牧曰:此说未尽也。凡军一日行三十里为一舍,倍道兼行者再舍;昼夜不息,乃得百里为一舍倍道。若如此争利,众疲倦,则三将军皆须为敌所擒。其法什一而至者;不得已必须争利,凡十人中择一人,最劲者先往,其余者则令继后而往。万人中先择十人,平旦先至,其余继至;有巳午时至者,有申未时至者,各得不竭其力,相续而至,与先往者足得声响相接。凡争利必是争夺要害,虽千人守之,亦足以拒抗敌人,以待继至者。太宗以三千五百骑先据武牢,窦建德十八万众而不能前,此可知也。陈皞曰:杜说别是用兵一途,非什一而至之义也。盖言百里争利,劲者先,疲者后,十中得一而至,九皆疲困,一则劲者也。贾林曰:路远人疲,奔驰力尽,如此则我劳敌佚,被击何疑。百里争利,慎勿为也。杜佑曰:百里争利,非也;三将军皆为擒也。强弱不伏相待,率十有一人至军也。罢音疲。梅尧臣曰:军日行三十里而合。今乃昼夜不休行百里,故三将军为其擒也。何则?涉途既远,劲者少,罢者多,十中得一至耳,三将军者三军之师也。王晳曰:罢,赢也。此言争利之道,宜近不宜远耳。夫冲风之衰,不能起毛羽,强弩之末,不能穿鲁缟。苟日夜兼行,百里趋利,纵使一分劲者能至,固已困乏矣。即敌人以佚击我之劳,自当不战而败。故司马宣王曰:吾倍道兼行,此晓兵者之所忌也。或曰:赵奢亦卷甲而趋,二日一夜卒胜秦者,何也?曰:奢久并气积力,增垒遣间,示怯以骄之;使秦不意其至,兵又坚。奢又去阏与五十里而军,比秦闻之,及发兵至,非二三日不能也。能来,是彼有五十里趋敌之劳,而我固已二三日休息,士卒不胜其佚。具又投之险难,先据高阳,奇正相因,曷为不胜哉?何氏曰:言三将出奇求利,委军众辎重,卷甲务速;若昼夜百里不息,则劲者能十至其一。我劳敌佚,敌众我寡,击之未必胜也;败则三将俱擒。以此见武之深戒也。张预曰:卷甲,犹悉甲也。悉甲而进,谓轻重俱行也。凡军日行三十里则止,过六十里已上为倍道,昼夜不息为兼行。言百里之远,与人争利,轻兵在前,辎重在后,人罢马倦,渴者不得饮,饥者不得食;忽遇敌,则以劳对佚,以饥敌饱,又复首尾不相及,故三军之帅,必皆为敌所擒。若晋人获秦三帅是也。轻兵之中,十人得一人劲捷者先至,下九人悉疲困而在后,况重兵乎?何以知轻重俱行?下文云:五十里而争利则半至。若止是轻兵,则一日行五十里,不为远也,焉有半至之理?是必重兵偕行也。
五十里而争利,则蹶上将军,其法半至;
曹操曰:蹶,犹挫也。李筌曰:百里则十人一人至,五十里十人五人至,挫军之威,不至擒也。言道近不至疲。杜牧曰:半至者,凡十人中择五人劲者先往也。贾林曰:上犹先也。杜佑曰:蹶,犹挫也。前军之将,已为敌所蹶败。梅尧臣曰:十中得五,犹远不能胜。王晳曰:罢劳之患,减於太半,止挫败而已。张预曰:路不甚远,十中五至,犹挫军威,况百里乎?蹶上将,谓前军先行也。或问曰:唐太宗征宋金刚,一日一夜行二百余里,亦能克胜者,何也?答曰:此形同而势异也。且金刚既败,众心已沮,迫而灭之,则河东立平,若其缓之,贼必生计。此太宗所以不计疲顿而力逐也。孙子所陈争利之法。盖与此异矣。
三十里而争利,则三分之二至。
曹操曰:道近至者多,故无死败也。李筌曰:近不疲也,故无死亡。杜牧曰:三十里内,凡十人中可以六七人先往也。不言其法者,举上文可知也。杜佑曰:道近则至者多,故不言死败,胜负未可知也。古者用师,日行三十里,步骑相须;今徒而趋利,三分之二至。梅尧臣曰:道近至多,庶或有胜。王晳曰:计彼我之势,宜须争者,或亦当然。虽三分二至,盖其精锐者之力,未至劳乏,不可决以为败,故不云其法也。张预曰:路近不疲,至者太半,不失行列之政,不绝人马之力,庶几可以争胜。上三事,皆谓举军而争利也。
是故军无辎重则亡,无粮食则亡,无委积则亡。
曹操曰:无此三者,亡之道也。李筌曰:无辎重者,阙所供也。袁绍有十万之众,魏武用荀攸计,焚烧绍辎重,而败绍於官渡。无粮食者,虽有金城,不重於食也。夫子曰:足食足兵,民信之矣。故汉赤眉百万众无食,而君臣面缚宜阳。是以善用兵者,先耕而后战。无委积者,财乏阙也。汉高祖无关中,光武无河内,魏武无兖州,军北身遁,岂能复振也?杜牧曰:辎重者,器械及军士衣装;委积者,财货也。陈皞曰:此说委军争利之难也。梅尧臣曰:三者不可无,是不可委军而争利也。王晳曰:委积,谓薪盐蔬材之属,军恃此三者以济,不可轻离也。张预曰:无辎重则器用,不供,无粮食则军饷不足,无委积则财货不充,皆亡覆之道。此三者谓委军而争利也。
故不知诸侯之谋者,不能豫交;
曹操曰:不知敌情谋者,不能结交也。李筌曰:豫,备也。知敌之情,必备其交也。杜牧曰:非也。豫,先也;交,交兵也。言诸侯之谋,先须知之,然后可交兵合战;若不知其谋,固不可与交兵也。陈皞曰:曹说以为不先知敌人之作谋,即不能预结外援。二说并通。梅尧臣曰:不知敌国之谋,则不能预交邻国以为援助也。张预曰:先知诸侯之实情,然后可与结交;不知其谋,则恐翻覆为患。其邻国为援,亦军争之事,故下文云,先至而得天下之众者为衢地是也。
不知山林、险阻、沮泽之形者,不能行军;
曹操曰:高而崇者为山,众树所聚者为林,坑堑者为险,一高一下者为阻,水草渐洳者为沮,众水所归而不流者为泽。不先知军之所据及山川之形者,则不能行师也。梅尧臣曰:山林险阻之形,沮泽泞淳之所,必先审知。张预曰:高而崇者为山,众木聚者为林,坑坎者为险,一高一下者为阻,水草渐洳者为沮,众水所归而不流者为泽,凡此地形悉能知之,然后可与人争利而行军。
不用乡导者,不能得地利。
李筌曰:入敌境,恐山川隘狭,地土泥泞,井泉不利,使人导之以得地利。易曰:即鹿无虞,则其义也。杜牧曰:管子曰:凡兵主者,必先审知地图。辗辕之险,滥车之水,名山通谷,经川陵陆丘阜之所在,苴草林木蒲苇之所茂,道里之远近,城郭之大小,名邑废邑园殖之地,必尽知之,地形出入之相错者尽藏之,然后不失地利。卫公李靖曰:凡是贼徒,好相掩袭。须择勇敢之夫,选明察之士,兼使乡导,潜历山林,密其声,晦其迹。或刻为兽足,而却履於中途;或上冠微禽,而幽伏於丛薄。然后倾耳以远听,竦目而深视,专智以度事机,注心而视气色。睹水痕则知敌济之早晚,观树动则可辨来寇之驱驰。故烽火莫若谨而审,旌旗莫若齐而一。赏罚必重而不欺,刑戮必严而不舍。敌之动静,而我有备也;敌之机谋,而我先知也。陈皞曰:凡此地利,非用乡人为导引,则不能知地利也。杜佑曰:不任彼乡人而导军者,则不能得道路之便利也。梅尧臣曰:凡丘陵原衍之向背,城邑道路之,迂直,非人引导,不能得也。何氏曰:乡导略曰:从禽者若无山虞之官,度其形势之可否,则徒入於林中,终不能获鹿矣。出征者,若无彼乡之人,导其道路之迂直,则虽至于境外,终不能获寇矣。夫以奉辞致讨,趋未历之地,声教未通,音驿所绝,深入其阻,不亦艰哉。我孤军以往,彼密严而待,客主之势已相远矣;况其专任诡谲,多方以误我。苟不计而直进,冒危而长驱,跻险则有壅决之害,昼#1行则有暴来之斗,夜止则有虚惊之忧。仓卒无备,落其彀中,是乃拥熊虎之师,自投於死地,又安能摩逆垒,荡狡穴乎?故敌国之山川、陵陆丘阜之可以设险者,林木,蒲苇、茂草之可以隐藏者,道里之远近,城郭之大小,邑落之宽狭,田壤之肥瘠,沟渠之深浅,蓄积之丰约,卒乘之众寡,器械之坚脆,必能尽知之;则虏在目中,不足擒也。昔张骞尝使大夏,留句奴中久,导军知利,善水草处,其军得以无饥渴。兹亦能获其便利也。凡用乡导,或军行虏获其人,须防贼谋,阴持奸计,为其诱误,必在鉴其色,察其情,参验数人之言,始终如一,乃可为准。厚其颁赏,使之怀恩,丰其室家,使之系心,即为吾人,当无翻覆。然不如素畜堪用者,但能谙练行途,不必土人,亦可任也。仍选腹心智勇之士,挟而偕往,则巨细必审,指踪无失矣。张预曰:山川之夷险,道路之迂直,必用乡人引而导之,乃可知其所利而争胜。吴伐鲁,鄫人导之以克武城是也。
故兵以诈立,
杜牧曰:诈敌人,使不知我本情,然后能立胜也。梅尧臣曰:非诡道不能立事。王晳曰:谓以迂为直,以患为利也。何氏曰:张形势玖误敌也。张预曰:以变诈为本,使敌不知吾奇正所在,则我可为立。
以利动,
杜牧曰:利者,见利始动也。梅尧臣曰:非利不可动。王晳曰:诱之也。何氏曰:量敌可击则击。张预曰:见利乃动,不妄发也。传曰:三军以利动。
以分合为变者也。
曹操曰:兵一分一合,以敌为变也。李筌曰:以诡诈乘其利动;或合或分,以为变化之形。杜牧曰:分合者,或分或合,以惑敌人;观其应我之形,然后能变化以取胜也。陈皞曰:乍合乍分,随而更变之也。孟氏曰:兵法诡诈,以利动敌心;或合或离,为变化之术。梅尧臣王晳同曹操注。张预曰:或分散其形,或合聚其势,皆因敌动静而为变化也。或曰:变谓奇正相变,使敌莫测。故卫公兵法云:兵散则以合为奇,兵合则以散为奇。三令五申、三散三合,复归於正焉。
故其疾如风,
曹操曰:击空虚也。李筌曰:进退也。其来无迹,其退至疾也。梅尧臣曰:来无形迹。王晳曰:速乘虚也。何氏同梅尧臣注。张预曰:其来疾暴,所向皆靡。
其徐如林,
曹操曰:不见利也。李筌曰:整陈而行。杜牧曰:徐,缓也。言缓行之时,须有行列如林木也;恐为敌人之掩袭也。孟氏曰:言缓行须有行列如林,以防其掩袭。杜佑曰:不见利不前,如风吹林小动,而其大不移。梅尧臣曰:如林之森然不乱也。王晳曰:齐肃也。张预曰:徐,舒也。舒缓而行,若林木之森森然,谓未见利也。尉缭子曰:重者如山如林,轻者如炮如燔也。
侵掠如火,
曹操曰:疾也。李筌曰:如火燎原无遗草。杜牧曰:猛烈不可向也。贾林曰:侵掠敌国,若火燎原,不可往复。张预曰:诗云:如火烈烈,莫我敢遏。言势如猛火之炽,谁敢御我。
不动如山,
曹操曰:守也。李筌曰:驻车也。杜牧曰:闲壁屹然,不可摇动也。贾林曰:未见便利,敌诱诳我,我因不动,如山之安。梅尧臣曰:峻不可犯。王晳曰:坚守也。何氏曰:止如山之镇静。张预曰:所以持重也。荀子议兵篇云:圆居而方正,则若盘石然,触之者角摧。言不动之时,若山石之不可移,犯之者其角立毁。
难知如阴,
李筌曰:其势不测如阴,不能睹万象。杜牧曰:如玄云蔽天,不见三辰。梅尧臣曰幽隐莫测。王晳曰:形藏也。何氏曰:暗秘而不可料。张预曰:如阴云蔽天,莫睹辰象。
动如雷震。
李筌曰:盛怒也。杜牧曰:如空中击下,不知所避也。贾林曰:其动也疾不及应。太公曰:疾雷不及掩耳。梅尧臣曰:迅不及避。王晳曰:不虞而至。何氏曰:藏谋以奋如此。张预曰:如迅雷忽击,不知所避。故太公曰:疾雷不及掩耳,迅电不及瞬目。
掠乡分众,
曹操曰:因敌而制胜也。李筌曰:抄掠必分兵为数道,惧不虞也。杜牧曰:敌之乡邑聚落,无有守兵,六畜财谷,易於剽掠,则须分番次第,使众人皆得往也,不可独有所往。如此,则大小强弱,皆欲与敌争利也。陈皞曰:夫乡邑村落,因非一处,察其无备,分兵掠之。掠乡一作指向。贾林曰:三军不可言遣,故以旌旗指向;队伍不可语传,故以麾帜分众。故因敌陈形可为势,此尤顺训练分明师徒服习也。梅尧臣曰:以飨士卒。王晳曰:指所乡以分其众,乡音向。何氏曰:得掠物,则与众分。张预曰:用兵之道,大率务因粮於敌;然而乡邑之民,所积不多,必分兵随处掠之,乃可足用。
廓地分利,
曹操曰:分敌利也。李筌曰:得敌地必分守利害。杜牧曰:廓,开也。开土拓境,则分割与有功者。韩信言於汉王曰:项王使人有功当封爵者,刻印刓,忍不能与。今大王诚能反其道,以天下城邑封功臣,天下不足取也。三略曰:获地裂之。陈皞曰:言获其土地,则屯兵种莳,以分敌之利也。贾林曰:廓,度也。度敌所据地利,分其利也。梅尧臣曰:与有功也。王晳曰:廓视地形,以据便利,勿使敌专也。张预曰:开廓平易之地,必分兵守利,不使敌人得之。或云:得地则分赏有功者。今观上下之文,恐非谓此也。
悬权而动。
曹操曰:量敌而动也。李筌曰:权,量秤也。敌轻重与吾有铢镒之别,则动。夫先动为客,后动为主,客难而主易。太一遁甲定计之算,明动易也。杜牧曰:如衡悬权,秤量已定,然后动也。何氏同杜牧注。张预曰:如悬权於衡,量知轻重然后动也。尉缭子曰:权敌审将而后举。言权#2量敌之轻重,审察将之贤愚,然后举也。
先知迂直之计者胜,此军争之法也。
李筌曰:迂直道路。劳佚馁寒,生於道路。杜牧曰:言军争者,先须计远近迂直,然后可以为胜。其计量之审,如悬权於衡,不失锱铢,然后可以动而取胜。此乃军争胜之法也。梅尧臣曰:称量利害而动,在预知远近之方则胜。王晳曰:量敌审轻重而动,又知迂直必胜之道也。张预曰:凡与人争利,必先量道路之迂直;审察而后动,则无劳顿寒馁之患,而且进退迟速,不失其机,故胜也。
军政曰:
梅尧臣曰:军之旧典。王晳曰:古军书。
言不相闻,故为金鼓;
杜佑曰:金,钲铎也。听其音声,以为耳候。梅尧臣曰:以威耳也。耳威於声,不可不清。王晳曰:鼓鼙钲铎之属,坐作进退,疾徐疏数,皆有其节。
视不相见,故为旌旗。
杜佑曰:瞻其指麾,以为目候。梅尧臣曰:以威目也。目威於色,不得不明。王晳曰:表部曲行列齐整也。
夫金鼓旌旗者,所以一人之耳目也;
李筌曰:鼓进铎退旌赏而旗罚,耳听金鼓目视旌旗,故不乱也。勇怯不能进退者,由旗鼓正也。张预曰:夫用兵既众占地必广,首尾相辽耳目不接,故设金鼓之声使之相闻,立旌旗之形使之相见,视听均齐则虽百万之众,进退如一矣,故曰斗众如斗寡,形名是也。
人既专一,则勇者不得独进,怯者不得独退,此用众之法也。
杜牧曰:旌以出令,旗以应号。盖旗者,即今之信旗也。军法曰:当进不进,当退不退者,斩之。吴起与秦人战,战未合,有一夫不胜其勇,前获双首而返,吴起斩之。军吏进练曰:此材士也,不可斩。吴起曰:信材士,非令也。乃斩之。梅尧臣曰:一人之耳目者,谓使人之视听齐一而不乱也。鼓之则进,金之则止,麾右则右,麾左则左,不可以勇怯而独先也。王晳曰:使三军之众,勇怯进退齐一者,鼓铎旌旗之为也。张预曰:士卒专心一意,惟在於金鼓旌旗之号令。当进则进,当退则退,一有违者必戮。故曰:令不进而进,与令不退而退,厥罪惟均。尉缭子曰:鼓呜旗麾,先登者未尝非多力国士也,将者之过也。言不可赏先登获隽者,恐进退不一耳。
故夜战多火鼓,昼战多旌旗,所以变人之耳目也。
李筌曰:火鼓,夜之所视听;旌旗,昼之所指挥。杜牧曰:令军士耳目,皆随旌旗火鼓而变也。或曰:夜战多火鼓,其旨如何?夜黑之后,必无原野列陈,与敌刻期而战也。军袭敌营,鸣鼓然火,适足以警敌人之耳,明敌人之目,於我返害,其义安在?答曰:富哉问乎。此乃孙武之微旨也。凡夜战者,盖敌人来袭我垒,不得已而与之战;其法在於立营之法,与陈小同。故志曰:止则为营,行则为陈。盖大陈之中,必包小陈;大营之内,亦包小营。盖前后左右之军,各自有营环绕,大将之营,居於中央,诸营环之,偶落钩联,曲折相对,象天之壁垒星。其营相去上不过百步,下不过五十步,道径通达,足以出队列部,壁垒相望,足以弓弩相救。每於十字路,必立小堡,上致柴薪,穴为暗道,胡梯上之,令人看守。夜黑之后,声鼓四起,即以燔燎。是以贼夜袭我,虽入营门,四顾屹然,复有小营,各自坚守,东西南北,未知所攻。大将营或诸小营中,先知有贼至者,放令尽入,然后击鼓,诸营齐应,众堡燎火,明如昼日;诸营兵士於是闭门登垒,下瞰敌人,劲弩强弓,四向俱发,敌人虽有韩、白之将;鬼神之兵,亦无能计也。唯恐夜不袭我,来则必败。若敌人或能潜入一营,即诸营举火出兵,四面绕之,号令营中,不得辄动,须臾之际,善恶自分。贼若出走,皆在罗纲矣。故司马宣王入诸葛亮营垒,见其曲折,曰:此兵下之奇才也。今之立营,通洞豁达,维以居之,若有贼夜来斫营,万人一时惊扰。虽多致斥侯,严为备守,晦黑之后,彼我不分,虽有众力,亦不能用。陈皞曰:杜言夜黑之后,必无原野列陈,与敌人刻期而战,非也。天宝末,李光弼以五百骑趋河阳,多列火炬,首尾不息。史思明数万之众,不敢逼之,岂止待贼斫营而已?贾林曰:火鼓旌旗,可以听望,故昼夜异用之。梅尧臣曰:多者,欲以变惑敌人耳目。王晳曰:多者所以震骇视听,使慹我之威武声气也。传曰:多鼓钧声,以夜军之。张预曰:凡与敌战,夜则火鼓不息,昼则旌旗相续,所以变乱敌人之耳目,使不知其所以备我之计。越伐吴,夹水而陈。越为左右句卒,使夜或左或右,鼓课而进。吴师分以御之,遂为越所败。是惑以火鼓也。晋伐齐,使司马斥山泽之险,虽所不至,必旆而疏陈之。齐侯畏而脱归。是惑以旌旗也。
故#3三军可夺气,
曹操曰:左氏言一鼓作气,再而衰,三而竭。李筌曰:夺气,夺其锐勇。齐伐鲁,战於长勺。齐人一鼓,公将战。曹刿曰:未可。齐人三鼓,刿曰:可矣。乃战,齐师败续。公问其故。刿曰:夫战,勇气也。一鼓作气,再而衰,三而竭。彼竭我盈,故克之。夺三军之气也。杜牧曰:司马法战以力久,以气胜。齐伐鲁,庄公将战於长勺。公将鼓之。曹刿曰:未可。齐人三鼓,刿曰:可矣。齐师败绩。公问其故,对曰:夫战,勇气也。一鼓作气,再而衰,三而竭。彼竭我盈,故克之。晋将毋丘、俭文钦反,诸军屯乐嘉,司马景王御枚径造之。钦子鸯,年十八,勇冠三军。曰:及其未定,请登城鼓噪击之,可破。既而三噪之,钦不能应,鸯退,相与引而东。景王谓诸将曰:钦走矣。发锐军以追之。诸将曰:钦旧将斋小而锐,引军内入,未有失利,必不走也。王曰:一鼓作气,再而衰,三而竭。鸯鼓而钦不应,其势已屈,不走何待。钦果引去。王晳曰:震慹衰惰,则军气夺矣。何氏曰:淮南子曰:将充勇而轻敌,卒果敢而乐战,三军之众,百万之师,志厉青云,气如飘风,声如雷霆,诚积踰而威加敌人,此谓气势。吴子曰:三军之众,百万之师,张设轻重,在於一人,是谓气机。故夺气者有所待,有所乘,则可矣。张预曰:气者,战之所恃也。夫舍生禀血,鼓作斗争,虽死不省者,气使然也。故用兵之法,若激其士卒,令上下同怒,则其锋不可当。故敌人新来而气锐,则且以不战挫之,伺其衰倦而后击;故彼之锐气,可以夺也。尉缭子谓气实则斗,气夺则走者,此之谓也。曹刿言一鼓作气者,谓初来之气盛也;再而衰、三而竭者,谓陈久而人倦也。又李靖曰:守者不止完其壁坚其陈而已,必也守吾气,而有待焉。所谓守其气者,常养吾之气,使锐盛而不衰,然后彼之气可得而夺也。
将军可夺心。
李筌曰:心之令愤,挠之令乱,间之令疏,卑之令骄,则彼之心可夺也。杜牧曰:心者,将军心中所倚赖以为军者也。后汉寇恂征隗嚣,嚣将高峻守高平第一,峻遣军将皇甫文出谒恂,辞礼不屈;恂怒斩之,遣其副。峻惶恐,即日开城门降。诸将曰:敢问杀其使而降其城,何也?恂曰:皇甫文,峻之腹心,其所取计者。今来辞气不屈,必无降心。全之则文得其计,杀之则峻亡其胆,是以降耳。后燕慕容垂遣子宝率众伐后魏。始宝之来,垂已有疾。自到五原,道武帝断其来路,父子问绝。道武乃诡其行人之辞,令临河告之曰:父已死,何不遽还宝兄弟闻之,忧惧以为信然,因夜遁去。道武袭之,大破於参合陂。梅尧臣曰:以鼓旗之变惑夺其气;军既夺气,将亦夺心。王晳曰:纷乱喧哗,则将心夺矣。何氏曰:先须己心能固,然后可以夺敌将之心。故传曰先人有夺人之心,司马法曰本心固新气胜者是也,张预曰:心者将之所主也。夫治乱勇怯,皆主於心,故善制敌者,挠之而使乱,激之而使惑,迫之而使惧,故彼之心谋可以夺也。传曰:先人有夺人之心。谓夺其本心之计也。又李靖曰:攻者不止攻其城、击其陈而已,必有攻其心之术焉。所谓攻其心者,常养吾之心,使安闲而不乱,然后彼之心可得而夺也。
是故朝气锐,
陈皞曰:初来之气,气方盛锐,勿与之争也。孟氏曰:司马法曰:新气胜旧气。新气即朝气也。王晳曰:士众凡初举气说也。
昼气惰,
王晳曰:渐久少怠。
暮气归。
孟氏曰:朝气,初气也;昼气,再作之气也;暮气,衰竭之气也。梅尧臣曰:朝,言其始也;昼,言其中也;暮,言其终也。谓兵始而锐,久则惰而思归,故可击。王晳曰:怠久意归,无复战理。
故善用兵者,避其锐气,击其惰归,此治气者也。
李筌曰:气者,军之气勇。杜牧曰:阳气生於子,成於寅,衰於午,伏於申。凡晨朝阳气初盛,其来必锐,故须避之;侯其衰,伏击之,必胜。武德中,太宗与窦建德战於汜水东,建德列陈,弥亘数里。太宗将数骑登高观之,谓诸将曰:贼度险而嚣,是军无政令;逼城而陈,有轻我心。按兵不出,待敌气衰,陈久卒饥,必将自退,退而击之,何往不克。建德列陈自卯至午,兵士饥倦,悉列坐石,又争饮水。太宗曰:可击矣。遂战,生擒建德。陈皞曰:有辰巳列陈,至午未未胜者,午未列陈至申酉未胜者,不必事须晨旦而为阳气,申午而为衰气也。太宗之攻建德也,登高而望之,谓诸将曰:贼尽锐来攻,我当少避之,退则可以骑留之。以明不须晨旦也。凡彼有锐,则如此避之;不然则否。杜佑曰:避其精锐之气,击其懈惰欲归,此理气者也。曹刿之说是也。梅尧臣曰:气盛勿击,衰懈易败。何氏曰:夫人情莫不乐安而恶危,好生而惧死,无故驱之就外尸之地,乐趋於兵战之场,其心之所畜,非有忿怒欲斗之气,一旦乘而激之,冒难而不顾,犯危而不畏,则未尝不悔而怯矣。今夫天下懦夫,心有所激,则率尔争斗,不啻诸、刿。至于操刃而求斗者,气之所乘也;气衰则息,恻然而悔矣。故三军之视强寇如视处女者,乘其忿怒而有所激也。是以即墨之围,五千人击却燕师者,乘燕劓降掘冢之怒也。秦之斗士倍我者,因三施无报之怒,所以我怠而秦奋也。二者,治气有道,而所用乘其机也。张预曰:朝喻始,昼喻中,暮喻末,非以早晚为辞也。凡人之气,初来新至则勇锐,陈久人倦则衰。故善用兵者,当其锐盛,则坚守以避之,待其惰归,则出兵以击之。此所谓善治己之气,以夺人之气者也。前赵将游子远之败伊余羌,唐武德中太宗之破窦建德,皆用此术。
以治待乱,以静待哗,此治心者也;
李筌曰:伺敌之变,因而乘之。杜牧曰:司马法曰:本心固。言料敌制胜,本心已定,但当调治之,使安静坚固,不为事挠,不为利惑,候敌之乱,伺敌之哗,则出兵攻之矣。陈皞曰:政令不一,赏罚不明,谓之乱。旌旗错杂,行伍轻嚣,谓之哗,审敌如是,则出攻之。贾林曰:以我之整治,待敌之挠乱;以我之清冷,待敌之谊哗,此治心者也。故太公曰,事莫大於必克,用莫大於玄默也。梅尧臣曰:镇静待敌,众心则宁。王皙同陈皞注。何氏曰:夫将以一身之寡,一心之微,连百万之众,对虎狼之敌,利害之相杂,胜负之纷揉,权智万变,而措置於胸臆之中,非其中廓然,方寸不乱,岂能应变而不穷,处事而不迷,卒然遇大难而不惊,案然接万物而不惑?吾之治足以待乱,吾之静足以待哗,前有百万之敌,而吾视之,则如遇小寇。亚夫之御寇也,坚卧而不起;栾箴之临敌也,好以整,又好以暇。夫审此二人者,蕴以何术哉?盖其心治之有定,养之有余也。张预曰:治以待乱,静以待哗,安以待躁,忍以特忿,严以待懈,此所谓善治己之心,以夺人之心者也。
以近待远,以佚待劳,以饱待饥,此治力者也。
李筌曰:客主之势。杜牧曰:上文云致人而不致於人是也。杜佑曰:以我之近,待彼之远;以我之闲佚,待彼之疲劳;以我之充饱,待彼之饥虚。此理人力者也。梅尧臣曰:无困竭人力以自弊。王晳曰:以余制不足,善治力也。张预曰:近以待远,佚以待劳,饱以待饥,诱以待来,重以待轻,此所谓善治己之力,以困人之力者也。
无邀正正之旗,勿击堂堂之陈,此治变者也。
曹操曰:正正,齐也;堂堂,大也。李筌曰:正正者,齐整也;堂堂者,部分也。杜牧曰:堂堂者,无惧也。兵者,随敌而变;敌有如此,则勿击之,是能治变也。后汉曹公围邺,袁尚来救。公曰:尚若从大道来,当避之;若循西山来,此成擒耳。尚果循西山来,逆击大破之也。梅尧臣曰:正正而来,堂堂而陈,示无惧也,必有奇变。王皙曰:本可要击,以视整齐盛大,故变。何氏曰:所谓强则避之。张预曰:正正,谓形名齐整也;堂堂,谓行陈广大也。敌人如此,岂可轻战?军政曰:见可而进,知难而退。又曰:强而避之。言须识变通。此所谓善治变化之道,以应敌人者也。
故用兵之法,高陵勿向,背丘勿逆,
李筌曰:地势也。杜牧曰:向者,仰也。背者,倚也。逆者,迎也。言敌在高处,不可仰攻;敌倚丘山下来求战,不可逆之。此言自下趋高者力乏,自高趋下者势顺也,故不可向迎。孟氏曰:敌背丘陵为陈,无有后患,则当引军平地,勿迎击之。杜佑曰:敌若依据丘陵险阻,陈兵待敌,勿轻攻趋也。既地势不便,及有殒石之冲也。梅尧臣曰:高陵勿向者,敌处其高,不可仰击。背丘勿逆者,敌自高而来,不可逆战。势不便也。王晳曰:如此不便,则当严陈以待变也。何氏曰:秦伐韩,赵王令赵奢救之。秦人闻之,悉甲而至。军士许历请以军事谏,曰:秦人不意赵师至此,其来气盛,将军必厚集其陈以待之,不然必败。今先据北山上者胜,后至者败。奢从之,即发万人趋之。秦兵后至,争山不得上;奢纵兵击之,大破秦军。后周遣将伐高齐,围洛阳。齐将段韶御之,登邙坂聊欲观周军形势。至太和谷,便值周军,即遣驰告诸营,与诸将结陈以待之。周军以步人在前,上山逆战。韶以彼步我骑,且却且引,得其力弊,乃遣下马击之。短兵始交,周人大溃,并即奔遁。张预曰:敌处高为陈,不可仰攻,人马之驰逐,弧矢之施发,皆不便也。故诸葛亮曰:山陵之战,不仰其高;敌从高而来,不可迎之。势不顺也。引至平地,然后合战。
佯北勿从,
李筌、杜牧曰:恐有伏兵也。贾林曰:敌未衰忽然奔北,必有奇伏,要击我兵,谨勒将士,勿令逐追。杜佑曰:北,奔走也。敌方战,气势未衰,便奔走而陈兵者,必有奇伏,勿深入从之。故太公曰:夫出甲陈兵,纵卒乱行者,欲以为变也。梅尧臣同杜牧注。
王晳曰:势不至北,必有诈也,则勿逐。何氏曰:如战国秦师伐赵,赵奢之子括代康颇将,拒秦於长平。秦阴使白起为上将军。赵出兵击秦,秦军佯败而走,张二奇兵以劫之。赵军逐胜,追造秦壁,壁坚不得入。而秦奇兵二万五千人,绝赵军后,又一军五千骑,绝赵壁间。赵军分而为二,粮道绝。而秦出轻兵击之,赵战不利,因筑壁坚守,以待救至。秦闻赵食道绝,王自之河内,发卒遮绝赵救及粮食。赵卒不得食四十六日,阴相杀食。括中射而死。蜀刘表遣刘备北侵至邺,曹公遣夏侯惇、李典拒之。一朝备烧屯去,惇遣诸将追击之。典曰:贼无故退,疑必有伏。南道窄狭,草木深,不可追也。不听。惇等果入贼伏裹。典往救,备见救至,乃退。西魏末,遣将史宁与突厥同伐吐谷浑,遂至树敦,即吐谷浑之旧都,多诸珍藏。而其主先已奔贺真城,留其征南王及数千人固守。宁攻之,伪退。吐谷浑人果关门逐之。因回兵夺门,门未及阖,宁兵遂得入,生获其征南王,俘获男女财宝,尽归诸突厥。北齐高澄立,侯景叛归梁,而围衫城。澄遣慕容绍宗讨之。将战,绍宗以梁人剽悍,恐其众之挠也,召将帅而语之曰:我当佯退,诱梁人使前,汝可击其背。申明诫之。景又命梁人曰:逐北勿过二里。会战,绍宗走,梁人不用景言,乘败深入。魏人以绍宗之言为信,争掩击,遂大败之。唐安禄山反,郭子仪围卫州,伪郑王庆绪率兵来援,分为三军。子仪陈以待之,预选射者三千人,伏於壁内,诫之曰:俟吾小却,贼必争进,则登城鼓噪,弓弩齐发以逼之。既战,子仪伪退,而贼果乘之。乃开垒门,遽闻鼓噪,矢注如雨,贼徒震骇。整众追之,遂虏庆绪。张预曰:敌人奔北,必审真伪。若旗鼓齐应,号令如一,纷纷纭纭,虽退走,非败也,必有奇也。不可从之。若旗靡辄乱,人嚣马骇,此真败却也。
锐卒勿攻,
李筌曰:避强气也。杜牧曰:避实也。楚子伐隋,隋臣季良曰:楚人尚左,君必左,无与王遇。且攻其右,右无良焉,必败。偏败,众乃携矣。隋少师曰:不当王,非敌也。不从,隋师败绩。陈皞曰:此说是避敌所长,非锐卒勿攻之旨也。盖言士卒轻锐,且勿攻之;待其懈惰,然后击之。所谓千里远斗,其锋莫当,盖近之尔。梅尧臣曰:伺其气挫。何氏曰:如蜀先主率大众东伐吴,吴将陆逊拒之。蜀主从建平连围至夷陵界,立数十屯,以金帛爵赏诱动诸夷。先遣将吴班以数千人,於平地立营,欲以挑战。诸将皆欲击之。逊曰:备举军东至,锐气始盛,且乘高守险,难可卒攻;攻之纵下,犹难尽克;若有不利,损我必大。今但且奖励将士,广施方略,以观其变。备知其计不行,乃引伏兵八千人从谷中出。逊曰:所以不听诸军击班者,揣之必有巧故也。诸将并曰:攻备当在初,今乃令人五六百里相御持,经七八月,其诸要害,贼已固守,击之必无利矣。逊曰:备是猾虏,其军始集,思虑精专,未可干也。今住已久,不得我便,兵疲意沮,计不复生。椅角此寇,正在今日。乃先攻一营,不利。逊曰:吾已晓破之之术。乃令各持一把茅,以火攻,拔之。备因夜遁。魏末,吴将诸葛恪围新城,司马景王使毋丘俭、文钦等拒之。俭、钦请战,景王曰:恪巷甲深入,投兵死地,其锋未易当。且新城小而固,攻之未可拔。遂令诸将高垒以弊之。相持数日,恪攻城力屈,死伤太半。景王乃令钦督锐卒趣合榆,断其归路,恪惧而遁。前赵刘曜遣将讨羌,大首权渠率众保险阻,曜将游子远频败之,权渠欲降,其子伊余大言於众中曰:往年刘曜自来,犹无若我何。晨,压子远垒门。左右劝出战,子远曰:吾闻伊余有专诸之勇,庆忌之捷,其父新败,怒气甚盛,且西戎劲悍,其锋不可拟也,不如缓之,使气竭而击之。乃坚壁不战。伊余有骄色。子远侯其无备,夜分誓众,秣马蓐食,先晨具甲扫垒而出,迟明设覆而战,生擒伊余于陈。唐武德中,太宗率师往河东讨刘武周,江夏王道宗从军。太宗登玉壁城睹贼,顾谓道宗曰:贼恃其众,来邀我战,汝谓如何?对曰:群贼锋不可当,易以计屈,难与力争,令众深壁高垒,以挫其锋。乌合之徒,莫能持久,粮运致竭,自当离散,可不战而擒。太宗曰:汝意见暗与我合。后贼食尽夜遁,一战败之。又太宗征薛仁杲於折墌城,贼十有余万,兵锋甚锐,数来挑战。诸将请战,太宗曰:我卒新经挫衄,锐气犹少,贼骤胜,必轻进好国。我且闭壁以折之,待其气衰而后击,可一战而破。此万全计也。因令军中曰:敢言战者斩。相持久之,贼粮尽,军中颇携贰,其将相继来降。太宗知仁杲必腹内离,谓诸将曰:可以战矣。令总管梁实营於浅水原以诱之。贼大将宗罗睺自恃骄悍,求战不得,气愤者久之,及是尽锐攻粱实,冀逞其志,梁实固险不出,以挫其锋。罗睺攻之愈急。太宗度贼已疲,复谓诸将曰:彼气将衰,吾当取之必矣。申令诸将迟明合战。令将军庞玉陈於浅水原南,出贼之右,先饵之。罗睺并军共战,玉军几败。太宗亲御大军,奄自原北,出其不意。罗睺回师相拒,我师表里齐奋,呼声动天。罗睺气夺,於是大溃。又李靖从河间王孝恭讨萧铣,兵至夷陵,铣将文士弘率精卒数万屯清江。孝恭欲击之,靖曰:士弘,铣之健将,士卒骁勇。今新出荆门,尽兵出战,此是救败之师,恐不可当也。宜且泊南岸,勿与争锋,待其气衰,然后奋击,破之必矣。孝恭不从,留靖守营,与贼战。孝恭果败,奔于南岸。张预曰:敌若乘说而来,其锋不可当,宜少避之,以伺疲挫。晋楚相持,楚晨压晋军而陈,军史患之。乐书曰:楚师轻窕,固垒以待之,三日必退。退而击之,必获胜焉。又唐太宗征薛七杲,贼兵锋甚说,数来挑战。诸将咸请战,太宗曰:当且闭垒以折之,待其气衰,可一战而破也。果然。
饵兵勿食,
李筌曰:秦人毒泾上流。杜牧曰:敌忽弃饮食而去,先须尝试,不可便食,虑毒也。后魏文帝时,库莫奚侵扰,诏济阴王新成率众讨之。王乃多为毒酒;贼既渐逼,使弃营而去。贼至,喜,竞饮。酒酣毒作。王简轻骑纵击,俘获万计。陈皞曰:此之获胜,盖非偶然,固非为将之道,垂后世法也。孙子岂以他人不能致毒於人腹中哉?此言喻鱼若见饵,不可食也;敌若悬利,不可贪也。曹公与袁绍将文丑等战,诸将以为敌骑多,不如还营。荀攸曰:此所以饵敌也,安可去之?即知饵兵非止谓真毒也。食字疑或为贪字也。梅尧臣曰:鱼贪饵而亡,兵贪饵而败。敌以兵来钓我,我不可从。王晳曰:饵我以利,必有奇伏。何氏曰:如春秋时,楚伐绞,军其南门。莫敖屈瑕曰:绞小而轻,轻则寡谋。请无扞采樵者以诱之。从之。绞人获三十人。明日,绞人争出,驱楚役徒於山中。楚人坐其北门,而覆诸山下,大败之,为城下之盟而还。又如赤眉佯败,弃辎重走,车载土,以豆覆其上。邓弘取之,为赤眉所败。曹公未得济而放牛马,马超取之,而公得渡。又如曹公弃辎重,文丑、刘备分取之,而为公所破。又如后魏广阳王元深以乜列河诱拔陵,竟来抄掠,拔陵为于谨伏兵所破。此皆饵之之术也。张预曰:三略曰:香饵之下,必有悬鱼。言鱼贪饵则为钓者所得,兵贪利则为敌人所败。夫饵兵非止谓置毒於饮食,但以利留敌,皆为饵也。若曹公以畜产饵马超,以辎重饵袁绍,李矩以牛马饵石勒之类,皆是也。
归师勿遏,
李筌曰:士卒思归,志不可遏也。杜牧曰:曹公自征张绣於穰,刘表遣兵救绣,以绝军后。公将引还,绣兵来追,公军不得进。表与绣复合兵守险,公军前后受敌。公乃夜凿险为地道,悉过辎重,设奇兵,步骑来攻,大破之。公谓荀文若曰:虏遏吾归师,而与吾死地,吾是以知胜矣。孟氏曰:人怀归心,必能死战,则不可止而击也。杜佑曰:人人有室家乡国之往,不可遏截之,徐观其变而制之。梅尧臣曰:敌必死战。王晳曰:人自为战也,勿遏塞之。若犹有他虑,则可要而击。曹公攻邺,袁尚来救,诸将以为归师,不如避之。公曰:尚从大道来,则避之;若循西山来者,此成擒耳。盖大道来则归意全,循山来则顾负险,且有惧心也。何氏曰:如魏初曹操围张绣於穰,刘表遣兵救绣,以绝军后。公将引还,绣兵来追,公军不得进,连营稍前到安众。绣与表合兵守险,公军前后受敌。公乃夜凿险为地道,悉过辎重,设奇兵。会明,贼谓公为遁也,悉军来追。乃纵奇兵,步骑夹攻,大破之。公谓荀彧曰:虏遏吾归师,与吾死地,是以知胜。齐建武二年,魏围锺离,张欣泰为军主,随崔慧景救援。及魏军退,而邵阳洲上余兵万人,求输马五百匹假道。慧景欲断路攻之,欣泰说慧景曰:归师勿遏,古人畏之。兵在死地,不可轻也。慧景乃听过也。前秦符坚征晋,至寿春,兵败还。长安慕容泓起兵于华泽,坚将符睿、窦冲、姚苌讨之。符睿勇果轻敌,不恤士众。泓闻其至也,惧,率众将奔关东。睿驰兵邀之。姚苌谏曰:鲜卑有思归之心,宜驱令出关,不可遏也。睿弗从。战于华泽,睿败绩被杀。后凉吕弘攻段业於张掖,不胜,将东走。业议欲击之。其将沮渠蒙逊谏曰:归师勿遏,穷寇勿追,此兵家之戒。不如纵之以为后图。业曰:一日纵敌,悔将无及。遂率众追之,为弘所败。张预曰:兵之在外,人人思归,当路邀之,必致死战。韩信曰:从思东归之士,何所不克?曹公既破刘表,谓荀彧曰:虏遏吾归师,吾是以知胜。又吕弘攻段业,不胜,将东走,业欲击之,或练曰:归师勿遏,兵家之戒。不如纵之以为后图。业不从,率众追之,为弘所败。古人似此者多,不可悉陈。
围师必阙,
曹操曰:司马法曰:围其三面,阙其一面,所以示生路也。李筌曰:夫围敌必空其一面,示不固也。若四面围之,敌必坚守不拔也。项羽坑外黄,魏武围壶关,即其义也。杜牧曰:示以生路,令无必死之心,因而击之。后汉妖巫维汜弟子单臣、傅镇等,相聚入原武城,劫掠吏人,自称将军。光武遣臧宫将北军数千人围之。贼食多,数攻不下,士卒死伤。帝召公卿诸侯王问方略。明帝时为东海王,对曰:妖巫相劫,势无久立,其中必有悔者;但外围急,不得走耳。小挺缓令得逃亡,则一亭长足以擒矣。帝即敕令开围缓守,贼众分散,遂斩臣、镇等。大唐天宝末,李光弼领朔方军,与史思明战于土门,贼众退散,四面围合。光弼令开东南角以纵之。贼见开围,弃甲急走,因追击之,尽歼其众。是开一面也。杜佑曰:若围敌平陆之地,必空一面以示其虚,欲使战守不固,而有去留之心。若敌临危据险,强救在表,当坚固守之,未必阙也。此用兵之法。梅尧臣同曹操注。何氏曰:如后汉初,张步据齐地,汉将耿弇总兵讨之。步使其大将费邑军历下,又分守祝阿、锺城。弇先击祝阿,自晨攻城,未日中而拔。故开围一角,令其众得奔归锺城。锺城人闻祝何已溃,大恐惧,遂空壁亡去。又朱暸c徐璆共讨黄巾余贼,韩忠据宛乞降,不许。因急攻之,连城不克。暤巧蕉弥,顾谓张超曰:吾知之矣。贼今外围周固,内营急逼,乞降不受,欲出不得,所以死战也。万人一心,犹不可当,况十万乎?其害甚矣。今不如彻围,并兵入城。忠见围解,则势必自出;出则意散,易破之道也。既而解围,忠果出战,昙蚱浦。又魏太祖围壶关,下令曰:城拔,皆坑之。连月不下。曹仁曰:围城必示之活门,所以开其生路也。今公告之必死,将人自为守。且城固而粮多,攻之则士卒伤,守之则日久。今顿兵坚城之下,攻必死之虏,非良计也。太祖从之,开城遂降。又后魏末,齐神武起义兵於河北。尔朱兆、天光、度律、仲远等四将同会邺南,士马精强,号二十万,围神武於南陵山。是时神武马二千,步卒不满三万人。兆等设围不合,神武连系牛驴,自塞归道,於是将士死战,四面奋击,大破兆等。张预曰:围其三面,开其一角,示以生路,使不坚战。后汉朱隽讨贼师韩忠於宛,急攻不克。因谓军史曰:贼今外围周固,所以死战。若我解围,势必自出。出则意散,易破之道也。果如其言。又曹公围壶关,谓之曰:城破,皆坑之。连攻不下。曹仁谓公曰:夫围城必示之活门,所以开其生路也。今公许之必死,令人自守,非计也。公从之,遂拔其城是也。
穷寇勿迫。
杜牧曰:春秋时,吴伐楚,楚师败走,及清发,阖问复将击之。夫槩王曰:困兽犹斗,况人乎?若知不免而致死,必败我。若使半济,而后可击也。从之,又败之。汉宣帝时,赵充国讨先零羌。羌睹大军,弃辎重,欲渡湟水;道阨狭,充国徐行驱之。或曰:逐利行迟。充国曰:穷寇也,不可迫。缓之则走不顾,急之则还致死。诸将曰:善。虏果赴水,溺死者数万,於是大破之也。陈皞曰:乌穷则搏,兽穷则噬也。梅尧臣曰:困兽犹斗,物理然也。何氏曰:前燕吕护据野王,阴通晋。事觉,燕将慕容恪等率众讨之。将军傅颜言之恪曰:护穷寇假合,王师既临,则上下丧气。殿下前以广固天险,守易攻难,故为长久之策;今贼形不与往同,宜急攻之,以省千金之费。恪曰:护老贼,经变多矣;观其为备之道,则未易卒图也。今围之於穷城,樵采路绝,内无蓄积,外无强援,不过於十旬,弊之必矣。何必残士卒之命,而趋一时之利哉?此谓兵不血刃,而坐以制胜也。遂列长围守之。凡经六月,而野王溃,护南奔于晋,悉降其众。五代晋将符彦卿、杜重威经恪北鄙,遇虏於阳城。戎人十万,围晋师於中野,乏水,军人凿井,取泥衣绞而吮之,人马渴死甚众。彦卿曰:与其束手就擒,曷若以身徇国?我今穷蹙。乃率劲骑出击之。会大风扬尘,乘势决战,戎人大溃。此彦卿为虏十万所围,乃穷蹙之寇,遂致死力以求生,戎人不悟之,致败也。张预曰:敌若焚舟破釜,来决一战,则不可逼迫,盖默穷则搏也。晋师败齐于鞍,齐侯请盟,晋人不许。齐侯曰:请收合余烬,背城借一。晋人惧而与之盟。吴夫槩王谓困兽犹斗,汉赵充国言缓之则走不顾,急之则还致死,盖亦近之。
此用兵之法也。
孙子注解卷之七竟
#1“画”原作“醉”,据宋本改。
#2“权”原作“相”,据宋本改。
#3“故”原脱,据宋本补。
11-孙子注解卷之八
孙子注解卷之八
九变篇
曹操曰:变其正,得其所用九也。王皙曰:皙谓九者数之极;用兵之法,当极其变耳。逸诗云:九变复贯。不知曹公谓何为九。或曰:九地之变也。张预曰:变者,不拘常法,临事适变,从宜而行之之谓也。凡与人争利必知九地之变,故次军争。
孙子曰:凡用兵之法,将受命於君,合军聚众。
张预曰:已解上文。
圮地无舍,
曹操曰:无所依也。水毁曰圮。李筌曰:地下曰圮,行必水淹也。陈皞曰:圮,低下也。孔明谓之地狱。狱者,中下四面高也。孟氏曰:太下则为敌所囚。杜佑曰:择地顿兵,当趋利而避害也。梅尧臣曰:山林、险阻、沮泽之地,不可舍止,无所依也。何氏曰:下篇言圮地则吾将进其涂,谓必固之地,宜速去之也。张预曰:山林、险阻、沮泽,凡难行之道为圮地。以其无所依,故不可舍止。
衢地交合,
曹操曰:结诸侯也。李筌曰:四通曰衢,结诸侯之交地也。贾林曰:结诸侯以为援。梅尧臣曰:夫四通之地,与旁国相通,当结其交也。何氏曰:下篇云衢地吾将固其结,言交结诸侯,使牢固也。张预曰:四通之地,旁有邻国,先往结之,以为交援。
绝地无留,
曹操曰:无久止也。李筌曰:地无泉井畜牧采樵之处为绝地,不可留也。贾林曰:溪谷坎险,前无通路曰绝,当速去无留。梅尧臣曰:始去国,始出境,犹不居轻地,是不可久留也。张预曰:去国越境而师者,绝地也。危绝之地,过於重地,故不可淹留久止也。
围地则谋,
曹操曰:发奇谋也。李筌曰:因地能通。贾林曰:居四险之中曰围地。敌可往来,我难出入,居此地者,可预设奇谋,使敌不为我患,乃可济也。梅尧臣曰:往返险迂,当出奇谋。何氏曰:下篇亦云围地则谋,言在艰险之地,与敌相持,须用奇险诡谲之谋,不至於害也。张预曰:居前隘后固之地,当发奇谋。若汉高为匈奴所围,用陈平奇计得出,兹近之。
死地则战。
曹操曰:殊死战也。李筌曰:置兵於必死之地,人自为私斗,韩信破赵,此是也。梅尧臣曰:前后有碍,决在死战。此而上举九地之大约也。王晳注上之五地并同曹公。何氏曰:下篇亦云死地则战者,此地速为死战则生;若缓而不战,气衰粮绝,不死何待也。张预曰:走无所往,当殊死战,淮阴背水陈是也。从圮地无舍至此为九变,止陈五事者,举其大略也。九地篇中说九地之变,唯育六事,亦陈其大略也。凡地有势有变,九地篇上所陈者是其势也,下所叙者是其变也。何以知九变为九地之变?下文云:将不通九变,虽知地形,不能得地利。又九地篇云:九地之变,屈伸之利,不可不察。以此观之,义可见也。下既说九地,此复言九变者,孙子欲叙五利,故先陈九变。盖九变五利,相须而用,故兼言之。
涂有所不由,
曹操曰:隘难之地,所不当从;不得已从之,故为变。李筌曰:道有险狭,惧其邀伏,不可由也。杜牧曰:后汉光武遣将军马援、耿舒讨武陵五溪蛮,军次下隽,今辰州也。有两道可入,从壶头则路近而水险,从充道则路夷而运远。帝初以为疑。及军至,耿舒欲从充道,援以为弃曰费粮,不如进壶头,搤其咽喉,则贼自破。以事上之帝,从援策,乃进营壶头。贼乘高守隘,水疾,船不得上。会暑湿,士卒多疫死,援亦中病卒。耿舒与兄好时侯书曰:舒前上言,当先击充粮,虽难运而兵马得用;军人数万,争欲先奋。今壶头竟不得进,大众怫郁行死,诚可痛惜。贾林曰:由,从也。途且不利,虽近不从。杜佑曰:阨难之地,所不当从也。不得已从之,故为变也。梅尧臣曰:避其险阨也。王晳曰:途虽可从,而有所不从,虑奇伏也。若赵涉说周亚夫,避殽甩阨狭之间,虑置伏兵;请走蓝田,出武关,抵洛阳,间不过差一二日是也。张预曰:险阨之地,车不得方轨,骑不得成列,故不可由也。不得已而行之,必为权变。韩信知陈余不用李左车计,乃敢入井陉口是也。
军有所不击,
曹操曰:军虽可击,以地险难久,留之失前利,若得之则利薄,困穷之兵,必死战也。杜牧曰:盖以锐卒勿攻,归师勿遏,穷寇勿迫,死地不可攻。或我强敌弱,敌前军先至,亦不可击,恐惊之退走也。言有如此之军,皆不可击。斯统言为将须知有此不可击之军,即须不击,益为知变也。故列於九变篇中。陈皞曰:见小利不能倾敌,则勿击之,恐重劳人也。贾林曰:军可威怀,势将降伏,则不击,寇穷据险,击则死战,可自固守,待其心惰取之。杜佑曰:军虽可击,以地险难久,留之失前利,若得之利薄也。穷困之卒,隘陷之军,不可攻,为死战也;当固守之,以待隙也。梅尧臣曰:往无利也。王晳曰:曹公曰:军虽可击,以地险难久,留之失前利,若得之则利薄。晳谓饵兵锐卒,正正之旗,堂堂之陈,亦是也。张预曰:纵之而无所损,克之而无所利,则不须击也。又若我弱彼强,我曲彼直,亦不可击。如晋楚相持,士会曰:楚人德刑政事典礼不易,不可敌也。不为是征,义相近也。
城有所不攻,
曹操曰:城小而固,粮饶,不可攻也。操所以置华费而深入徐州,得十四县也。杜牧曰:操舍华费不攻,故能兵力完全,深入徐州,得十四县也。盖言敌於要害之地,深峻城隍,多积粮食,欲留我师;若攻拔之,未足为利,不拔则挫我兵势,故不可攻也。宋顺帝时,荆州守沈攸之反,素蓄士马,资用丰积,战士十万,甲马二千。军至郢城,功曹臧寅以为:攻守异势,非旬日所拔;若不时举,挫锐损威。今顺流长驱,计日可捷;既倾根本,则郢城岂能自固?故兵法曰:城有所不攻是也。攸之不从。郢郡守柳世隆拒仗之。攸之尽锐攻之,不克。众溃走。入林自缢。后周武帝欲出兵於河阳以伐齐,吏部宇文弼进曰:今用兵须择地。河阳要冲,精兵所聚,尽力攻之,恐难得志。如臣所见,彼汾之曲,戌小山平,攻之易拔;用武之地,莫过於此。帝不纳。师竟无功。复大举伐齐,卒用弼计以灭齐。国家自元和三年至于今三十年间,凡四攻寇。魏薄攻寇之南宫县,上党攻寇之临城县,太原攻寇之河星镇。是寇三城池浚壁坚,刍粟米石金炭麻膏,凡城守之资,常为不可胜之计以备。官军击肤,攻既不拔,兵顿力疲寇以劲兵来救,故百战百败。故三十年间,困天下之功力,攻数万之寇,四围其境,通计十岁,竟无尺寸之功者,盖常堕寇计中,不能知变也。贾林曰:臣忠义重禀命坚守者,亦不可攻也。梅尧臣曰:有所害也。王晳曰:城非控要,虽可攻,然惧於钝兵挫锐;或非坚实,而得士死力;又克虽有期,而救兵至,吾虽得之,利不胜其所害也。张预曰:拔之而不能守,委之而不为患,则不须攻也。又若深沟高垒,卒不能下,亦不可攻。如士丐请伐偪阳,荀营曰:城小而固,胜之不武,弗服为笑,是也。
地有所不争,
曹操曰:小利之地,方争得而失之,则不争也。杜牧曰:言得之难守,失之无害。伍子胥谏夫差曰:今我伐齐,获其地,犹石田也。东晋陶侃镇武昌,议者以武昌北岸有邾城,宜分兵镇之,侃每不答,而言者不已。侃乃渡水猎,引诸将佐语之曰:我所以设险而御寇,正以长江耳。邾城隔在江北,内无所倚,外接群夷;夷中利深,晋人责利,夷不堪命。必引寇肤。乃政祸之由,非御寇也。且今纵有兵守之,亦无益於江南;若羯虏有可乘之会,此又非所资也。后庾亮戍之,果大败也。梅尧臣曰:得之无益者。王晳曰:谓地虽要害,敌已据之;或得之无所用,若难守者。张预曰:得之不便於战,失之无害於己,则不须争也。又若辽远之地,虽得之,终非己有,亦不可争。如吴子伐齐,伍员谏曰:得地於齐,犹获石田也;不如早从事於越。不听,为越所灭是也。
君命有所不受。
曹操曰:苟便於事,不拘於君命也。李筌曰:苟便於事,不拘君命。穰苴斩庄贾,魏绛戮扬干是也。杜牧曰:尉缭子曰:兵者,凶器也。争者,逆德也。将者,死官也。无天於上,无地於下,无敌於前,无主於后。贾林曰:决必胜之机,不可推於君命;苟利社稷,专之可也。孟氏曰:无敌於前,无君於后,阃外之事,将军制之。梅尧臣曰:从宜而行也。此而上五利也。张预曰:苟便於事,不从君命。夫槩王曰:见
义而行不待命,是也。自涂有所不由至此为五利。或曰:自圮地无舍至地有所不争为九变。谓此九事,皆不从中覆,但临时制宜,故统之以君命有所不受。
故将通於九变之地利者,知用兵矣;
李筌曰:谓上之九事也。杜佑曰:九事之变,皆临时制宜,不由常道,故言变也。贾林曰:九变,上九事将帅之任机权,遇势则变,因利则制,不拘常道,然后得其通变之利。变之则九,数之则十,故君命不在常变例也。梅尧臣曰:达九地之势,变而为利也。王晳曰:非贤智不能尽事理之变也。何氏曰:孙子以九变名篇,解者十有余家,皆不条其九变之目者,何也?盖自圯地无舍而下,至君命有所不受,其数十矣,使人不得不惑。愚熟观文意上下,止述其地之利害尔;且十事之中,君命有所不受,且非地事,昭然不类矣。盖孙子之意,言凡受命之将,合聚军众,如经此九地,有害而无利,则当变之,虽君命使之舍留攻争,亦不受也。况下文言将不通於九变之利者,虽知地形,不能得地之利矣。其君命岂得与地形而同算也?况下之地形篇云:战道必胜,主曰无战,必战可也。战道不胜,主曰必战,无战可也。厥旨尽在此矣。张预曰:更变常,道而得其利者,知用兵之道矣。
将不通於九变之利者,虽知地形,不能得地之利矣。
贾林曰:虽知地形,心无通变,岂惟不得其利,亦恐反受害也。将贵适变也。梅尧臣曰:知地不知变,安得地之利?张预曰:凡地有形有变,知形而不晓变,岂能得地之利?
治兵不知九变之术,虽知五利,不能得人之用矣。
曹操曰:谓下五事也。九变,一云五变。贾林曰:五利五变,亦在九变之中。遇势能变,则利不变,则害在人,故无常体,能尽此理,乃得人之用也。五变谓:途虽近,知有险阻、奇伏之变而不由;军虽可击,知有穷蹙、死斗之变而不击;城虽势孤可攻,知有粮充、兵锐、将智、臣忠不测之变而不攻;地虽可争,知得之难守、得之无利、有反夺伤人之变而不争;君命虽宜从之,知有内御不利之害而不受。此五变者,临时制宜,不可预定。贪五利者:途近则由,军势孤则击,城势危则攻,地可取则争,军可用则受命。贪此五利,不知其变,岂惟不得人用,抑亦败军伤士也。梅尧臣曰:知利不知变,安得人而用?王晳曰:虽知五地之利,不通其变,如胶柱鼓瑟耳。张预曰:凡兵有利有变,知利而不识变,岂能得人之用?曹公言下五事为五利者,谓九变之下五事也,非谓杂於利害已下五事也。
是故智者之虑,必杂於利害。
曹操曰:在利思害,在害思利,当难行权也。李筌曰:害彼利此之虑。贾林曰:杂一为亲,一为难。言利害相参杂,智者能虑之慎之,乃得其利也。梅尧臣同曹操注。王晳曰:将通九变,则利害尽矣。张预曰:智者虑事,虽处利地,必思所以害;虽处害地,必思所以利。此亦通变之谓也。
杂於利,而务可信也;
曹操曰:计敌不能依五地为我害,所务可信也。杜牧曰:信,申也。言我欲取利於敌人,不可但见取敌人之利,先须以敌人害我之事,参杂而计量之,然后我所务之利,乃可申行也。贾林曰:在利之时,则思害以自慎,一云:以害杂利行之,威令以临之,刑法以戮之,己不二三,则众务皆信,人不敢欺也。梅尧臣曰:以害参利,则事可行。王晳曰:曲尽其利,则可胜矣。张预曰:以所害而参所利,可以伸己之事。郑师克蔡,国人皆喜。惟子产惧曰:小国无文德而有武功,视莫大焉。后楚果伐郑。此是在利思害也。
杂於害,而患可解也。
曹操曰:既参於利,则亦计於害,虽有患可解也。李筌曰:智者为利害之事,必合於道,不至於极。杜牧曰:我欲解敌人之患,不可但见敌能害我之事,亦须先以我能取敌人之利,参杂而计量之,然后有患乃可解释也。故上文云,智者之虑必维於利害也。譬如敌人围我,我若但知突围而去,志必懈怠,即必为追击;未若励士奋击,因战胜之利,以解围也。举一可知也。贾林曰:在害之时,则思利而免害,故措之死地则生,投之亡地则存,是其患解也。梅尧臣曰:以利参害,则祸可脱。王晳曰:周知其害,则不败矣。何氏曰:利害相生,明者常虑。张预曰:以所利而参所害,可以解己之难。张方入洛阳,连战皆败,或劝方宵遁,方曰:兵之利钝,是常贵因败以为成耳。夜潜进逼敌,遂政克捷,此是在害思利也。
是故屈诸侯者以害,
曹操曰:害其所恶也。李筌曰:害其政也。杜牧曰:恶音一路反。言敌人苟有其所恶之事,我能乘而害之,不失#1其机,则能屈敌也。贾林曰:为害之计,理非一途。或语其贤智,令彼无臣;或遗以奸人,破其政令;或为巧诈,间其君臣,或遗工巧,使其人疲财耗;或溃淫乐,变其风俗;或与美人,惑乱其心,此数事若能潜运阴谋,密行不泄,皆能害人使之屈折也。梅尧臣曰:制之以害则屈也。王晳曰:穷屈於必害之地,勿使可解也。张预曰:致之於受害之地,则自屈服。或曰:间之使君臣相疑,劳之使民失业,所以害之也。若韦孝宽间斛律光,高类平陈之策是也。
役诸侯者以业,
曹操曰:业,事也,使其烦劳,若彼入我出,彼出我入也。李筌曰:烦其农也。杜牧曰:言劳役敌人,使不得休,我须先有事业,乃可为也。事业者,兵众、国富、人和、令行也。杜佑曰:能以事劳役诸侯之人,令不得安佚。韩人令秦凿渠之类是也。或以奇技艺业,淫巧功能,令其耽之,心目内役,诸侯若此而劳。梅尧臣曰:挠之以事则劳。王晳曰:常若为攻袭之业,以弊敌也。田常曰:吾兵业已加鲁矣。张预曰:以事劳之,使不得休。或曰:压之以富强之业,则可役使。若晋楚国强,郑人以牺牲玉帛奔走以事之是也。
趋诸侯者以利。
曹操曰:令自来也。李筌曰:诱之以利。杜牧曰:言以利诱之,使自来至我也,堕吾画中。孟氏曰:趋,速也。善示以利,令忘变而速至,我作变以制之,亦谓得人之用也。梅尧臣同杜牧注。王晳曰:趋敌之间,当周旋我利也。张预曰:动之以小利,使之必趋。
故用兵之法,无恃其不来,恃吾有以待也;
梅尧臣曰:所恃者,不懈也。
无恃其不攻,恃吾有所不可攻也。
曹操曰:安不忘危,常设备也。李筌曰:预备不可阙也。杜佑曰:安则思危,存则思亡,常有备。梅尧臣曰:所赖者有备也。王晳曰:备者实也。何氏曰:吴略曰:君子当安平之世,刀剑不离身。古诸侯相见,兵卫不彻警,盖虽有文事,必有武备;况守边固圉,交刃之际欤?凡兵所以胜者,谓击其空虚,袭其懈怠,苟严整终事,则敌人不至。传曰:不备不虞,不可以师。昔晋人御秦,深垒固军以待之,秦师不能久。楚为陈,而吴人至,见有备而返。程不识将,屯正部曲行伍,营陈击刁斗,吏治军簿,虏不得犯。朱然为军师,虽世无事,每朝夕严鼓兵,在营者咸行装就队,使敌不知所备,故出辄有功。是谓能外御其侮者乎。常能居安思危,在治思乱,戒之於无形,防之於未然,斯善之善者也。其决莫如险其走集,明其伍侯,慎固其封守,缮完其沟隍,或多调军食,或益修战械。故曰:物不素具,不可以应卒。又曰:惟事事乃其有备,有备无患。常使彼劳我佚,彼老我壮,亦可谓先人有夺人之心,不战而屈人之师也。若夫莒以恃陋而溃,齐以狎敌而歼,虢以易晋而亡,鲁以果邾而败,莫敖小罗而无次,吴子入巢而自轻,斯皆可以作鉴也。故吾有以待、吾有所不可攻者,能豫备之之谓也。张预曰:言须思患而预防之。传曰:不备不虞,不可以师。
故将有五危:
李筌张预曰:下五事也。
必死,可杀也;
曹操曰:勇而无虑,必欲死斗,不可曲挠,可以奇伏中之。李筌曰:勇而无谋也。杜佑曰:将愚而勇者,患也。黄石公曰:勇者好行其志,愚者不顾其死。吴子曰:凡人之论将,常观於勇;勇之於将,乃数分之一耳。夫勇者必轻舍,轻舍而不知利,未可将也。梅尧臣同李筌注,何氏曰:司马法曰:上死不胜。言贵其谋胜也。张预曰:勇而无谋,必欲死斗,不可与力争,当以奇伏诱必而杀之。故司马法曰:上死不胜。言将无策略,止能以死先士卒,则不胜也。
必生,可虏也;
曹操曰:见利畏法不进也。筌曰:疑怯可虏也。杜牧曰:晋将刘裕沂江追桓玄,战于峥嵘洲。于时义军数千,玄兵甚盛;而玄惧有败衄,常漾轻舸於舫侧,故其众莫有斗心。义军秉风纵火,尽锐争先,玄众是以大败也。孟氏曰:将之怯弱,志必生返,意不亲战,士卒不精,上下犹豫,可急击而取之。新训曰:为将怯懦,见利而不能进。太公曰:失利后时,反受其殃。梅尧臣曰:怯而不果。王晳曰:无斗志。曹公曰:见利怯不进也。晳谓见害亦轻走矣。何氏曰:司马法曰:上生多疑。疑为大患也。张预曰:临陈畏怯,必欲生返,当鼓噪乘之,可以虏也。晋楚相攻,晋将赵婴齐令其徒先具舟於河,欲败而先济是也。
忿速,可侮也;
曹操曰:疾急之人,可忿怒侮而必之也。李筌曰:急疾之人,性刚而可侮必也。太宗杀宋老生而平霍邑。杜牧曰:忿者,刚怒也;速者,褊急也,性不厚重也。若敌人如此,可以凌侮,使之轻进而败之也。十六国姚襄攻黄落,前秦符生遣符黄眉、邓羌讨之。襄深沟高垒,固守不战。邓羌说黄眉曰:襄性刚狠,易以刚动。若长驱鼓行,直压其垒,必忿而出师,可一战而擒也。黄眉从之,襄怒,出战,黄眉等斩之。杜佑曰:急疾之人,可忿怒而致死。忿速易怒者,狷戆疾急,不计其难,可动作欺侮。梅尧臣曰:狷急易动。王晳曰:将性贵持重,忿狷则易挠。张预曰:刚愎褊急之人,可凌侮而致之。楚子玉刚忿,晋人执其使以怒之,果从晋师,遂为所败是也。
廉洁,可辱也;
曹操曰:廉洁之人,可污辱致之也。李筌曰:矜疾之人可辱也。杜佑曰:此言敌人若高壁固垒,欲老我师,我势不可留,利在速战。揣知其将多忿急,则轻侮而致之;性本廉洁,则污辱之。如诸葛孔明遗司马仲达以巾帼,欲使怒而出战;仲达忿怒欲济师,魏帝遣辛毗仗节以止之。仲达之才,犹不胜其忿,况常才之人乎。梅尧臣曰:徇名不顾。王晳同曹操注。张预曰:清洁爱民之士,可垢辱以挠之,必可必也。
爱民,可烦也。
曹操曰:出其所必趋,爱民者,则必倍道兼行以救之;救之则烦劳也。李筌曰:攻其所爱,必卷甲而救;爱其人,乃可以计疲。杜牧曰:言仁人爱人#2者,惟恐杀伤,不能舍短从长,弃彼取此,不度远近,不量事力,凡为我攻,则必来救。如此,可以烦之,令其劳顿,而后取之也。陈皞曰:兵有须救不必救者。项羽救赵,此须救也;亚父委梁,不必救也。贾林曰:廉洁之人,不好侵掠,爱人之仁,不好斗战,辱而烦之,其动必败。梅尧臣曰:力疲则困。王晳曰:以奇兵若将攻城邑者,彼爱民必数救,则烦劳也。张预曰:民虽可爱,当审利害。若无微不救,无远不援,则出其所必趋,使顿而困也。
凡此五者,将之过也,用兵之灾也。
陈皞曰:良将则不然。不必死,不必生,随事而用;不忿速,不耻辱,见可如虎,否则闭户;动静以计,不可喜怒也。梅尧臣曰:皆将之失,为兵之凶。何氏曰:将材古今难之,其性往往失於一偏尔。故孙子首篇言将者,智、信、仁、勇、严,贵其全也。张预曰:庸常之将,守一而不知变,故取则於己,为凶於兵。智者则不然,虽勇而不必死,虽怯而不必生,虽刚而不可侮,虽廉而不可辱,虽仁而不可烦也。
覆军杀将,必以五危,不可不察也。
贾林曰:此五种之人,不可任为大将,用兵必败也。梅尧臣曰:当慎重焉。张预曰:言须识权变,不可执一道也。
孙子注解卷之八竟
#1“失”原作“夫”,据宋本改。
#2“人”原作“民”,据宋本改。
12-孙子注解卷之九
孙子注解卷之九
行军篇
曹操曰:择便利而行也。王晳曰:行军当据地便,察敌情也。张预曰:知九地之变,然后可以择利而行军,故次九变。
孙子曰:凡处军、相敌:
王晳曰:处军凡有四,相敌几三十有一。张预曰:自绝山依谷,至伏奸之所处,则处军之事也。自敌近而静,至必谨察之,则相敌之事也。相犹察也,料也。
绝山依谷;
曹操曰:近水草利便也。李筌曰:军,我;敌,彼也。相其依止,则胜败之数,彼我之势可知也。绝山,守险也;谷近水草。夫列营垒,必先分卒守隘,纵畜牧,收樵采而后宁。杜牧曰:绝,过也;依,近也。言行军经过山险,须近谷而有水草之利也。吴子曰:无当天灶大谷之口。言不可当谷,但近谷而处可也。贾林曰:两军相当敌,宜择利而动。绝山,跨山;依谷,傍谷也。跨山无后患,依谷有水草也。梅尧臣曰:前为山所隔,则依谷以为固。王晳曰:绝,度也;依,谓附近耳。曹公曰:近水草便利也。张预曰:绝,犹越也。凡行军越过山险,必依附汉谷而居,一则利水草,一则负险固。后汉武都羌为寇,马援讨之。羌在山上,援据便地,夺其水草,不与战。羌穷困悉降。羌不知依谷之利也。
视生处高;
曹操曰:生者,阳也。李筌曰:向阳曰生,在山曰高。生高之地可居也。杜牧曰:言须处高而面南也。陈皞曰:若地有东西,其法何如?答曰:然则面东也。贾林曰:居阳曰生,视生为无蔽冒物也,处军当在高。杜佑曰:高,阳也。视谓目前生地。处军当在高。梅尧臣曰:若在陵之上,必向阳而居;处高,乘便也。张预曰:视生,谓面阳也;处军当在高阜。
战隆无登;
曹操曰:无迎高也。李筌曰:敌自高而下,我无登而取之。杜牧曰:隆,高也。言敌人在高,我不可自下往高,迎敌人而接战也。一作战降无登。降,下也。贾林曰:战宜乘下,不可迎高也。杜佑曰:无迎高也。谓山下也。战於山下,敌引之上山,无登逐也。梅尧臣曰:敌处地之高,不可登而战。张预曰:敌处隆高之地,不可登迎与战。一本作战降无登迎。谓敌下山来战,引我上山,则不可登迎。
此处山之军也。
梅尧臣曰:处山当知此三者。张预曰:凡高而崇者,皆谓之山,处山拒敌,以上三事为法。
绝水必远水;
曹操、李筌曰:引敌使渡。杜牧曰:魏将郭淮在汉中,蜀主刘备欲渡汉水来攻,诸将议众寡不敌,欲依水为陈以拒之。淮曰:此示弱而不足挫敌,不如远水为陈,引而必之;半济而后击,备可破也。既列陈,备疑,不敢渡。梅尧臣曰:前为水所隔,则远水以引敌。王皙曰:我绝水也,曹说是也。张预曰:凡行军过水,欲舍止者,必去水稍远,一则引敌使渡,一则进退无碍。郭淮远水为陈,刘备悟之而不渡是也。
客绝水而来,勿迎之於水内,令半济而击之,利;
李筌曰:韩信杀龙沮於潍水,夫槩败楚子於清发是也。杜牧曰:楚汉相持,项羽自击彭越,令其大司马曹咎守成皋。汉军桃战,咎涉汜水战。汉军候半涉,击,大破之。水内乃汭也,误为内耳。梅尧臣曰:敌之方来,迎於水滨则不渡。王晳曰:内当作汭。迎於水汭,则敌不敢济;远则趋利不及,当得其宜也。何氏曰:如春秋时,宋公及楚人战于泓。宋人既成列,楚人未既济。司马曰:彼众我寡,及其未既济也,请击之。公曰:不可。既济而未成列,又以告。公曰:未可。既陈而后击之,宋师败绩,公伤股,门官歼焉。宋公违之故败也。吴伐楚,楚师败;及清发,将击之。夫槩王曰:困兽犹斗,况人乎?若知不免而政死,必败我;若使先济者知免,后者慕之,蔑有斗心矣。半济,而后可击也。从之,又败之。魏将郭淮在汉中,蜀主刘备欲渡汉水来攻。时诸将等议曰:众寡不敌。欲依水为陈以拒之。淮曰:此则示弱,而不足以挫敌,非算也。不如远水为陈,引而致之,半济而后击,备可破也。既陈,备疑,不敢渡。唐武德中,薛万均与罗艺守幽燕,窦建德率众十万寇范阳,万均谓艺曰:众寡不敌,今若出斗,百战百败,当以计取之。可令赢兵弱马,阻水背城为陈以诱之。贼若渡水交兵,请公精骑百人,伏於城侧,待其半渡而击之。从之。建德渡水,万均击破之。张预曰:敌若引兵渡水来战,不可迎之於水边,俟其半济,行列未定,首尾不接,击之必胜。公孙瓒败黄巾贼於东光,薛万均破窦建德於范阳,皆用此术也。
欲战者,无附於水而迎客;
曹操曰:附,近也。李筌曰:附水迎客,敌必不得渡而与我战。杜牧曰:言我欲用战,不可近水迎敌,恐敌人疑我不渡也。义与上同,但客主词异耳。杜佑曰:附,近也。近水待敌,不得渡也。梅尧臣曰:必欲战,亦莫若远水。王晳曰:我利在战,则当差远,使敌必渡而与之战也。张预曰:我欲必战,勿近水迎敌,恐其不得渡;我不欲战,则阻水拒之,使不能济。晋将阳处父与楚将子上夹泜水而军。阳子退舍,欲使楚人渡;子上亦退舍,欲令晋师渡。遂皆不战而归。
视生处高,
曹操曰:水上亦当处其高也;前向水,后当依高而处之。梅尧臣曰:水上亦据高而向阳。王晳曰:曹公曰:水上亦当处其高。晳谓非谓近水之地;下曹注云:恐溉我也。疑当在此下。何氏曰:视生,向阳远视也。军处高,远见敌势,则敌人不得潜来出我不意也。张预曰:或岸边为陈,或水上泊舟,皆须面阳而居高。
无迎水流,
曹操曰:恐溉我也。李筌曰:恐溉我也。智伯灌赵襄子,光武溃王寻,迎水处高乃败之。杜牧曰:水流就下,不可於卑下处军也,恐敌人开决,灌浸我也。上文云,视生处高也。诸葛武侯曰:水上之陈,不逆其流。此言我军舟船,亦不可泊於下流,言敌人得以乘流而薄我也。贾林曰:水流之地,可以溉吾军,可以流毒药。迎,逆也。一云:逆流而营军,兵家所忌。梅尧臣曰:无军下流,防其决灌。舶舻之战,逆亦非便。王晳曰:当乘上流。魏曹仁征吴,欲攻濡须洲中。蒋济曰:贼据西岸,列船上流,而兵入洲中,是谓自内地狱,危亡之道也。仁不从而败。何氏曰:顺流而战,则易为力。张预曰:卑地勿居,恐决水溉我。舟战亦不可处下流,以彼沿我沂战不便也。兼虑敌人投毒於上流。楚令尹拒吴,卜战不吉。司马子鱼曰:我得上流,何故不吉?遂决战,果胜。是军须居上流也。
此处水上之军也。
梅尧臣曰:处水上,当知此五者。张预曰:凡近水为陈,皆谓水上之军。水上拒敌,以上五事为法。
绝斥泽,惟亟去无留;
陈皞曰:斥,咸卤之地,水草恶,渐沙不可处军。新训曰地固斥泽不生五谷者是也。贾林曰:咸卤之地,多无水草,不可久留。梅尧臣曰:斥,远也。旷荡难守,故不可留。王晳曰:斥,卤也。地广且下,而无所依。张预曰:刑法志云:山川沈斥。颜师古注曰:沈,深水之下;斥,咸卤之地。然则斥泽谓瘠卤渐洳之所也。以其地气湿润,水草薄恶,故宜急过。
若交军於斥泽之中,必依水草而背众树;
曹操曰:不得已与敌会於斥泽中。李筌曰:急过不得,战必依水背树。夫有水树,其地无陷溺也。杜牧曰:斥卤之地,草木不生,谓之飞锋。言於此忽遇敌,即须择有水草林木而止之。杜佑曰:一本作背众木。言不得已与敌战,而会斥泽之中,当背稠树以为固守,盖地利,兵之助也。梅尧臣曰:不得已而会敌,则依近水草,背倚众木。王晳曰:碎与敌遇於此,亦必就利而背固也。张预曰:不得已而会兵於此地,必依近水草,以便樵汲,背倚林木,以为险阻。
此处斥泽之军也。
梅尧臣曰:处斥泽,当知此二者。张预曰:处斥泽之地,以上二事为法。
平陆处易,
曹操曰:车骑之利也。杜牧曰:言於平陆,必择就其中坦易平稳之处以处军,使我车骑得以驰逐。王晳同曹操注。何氏同杜牧注。张预曰:平原广野,车骑之地,必择其坦易无坎陷之处以居军,所以利於驰突也。
而右背高,前死后生,
曹操曰:战便也。李筌曰:夫人利用,皆便於右,是以背之。前死,必敌之地;后生,我自处。杜牧曰:太公曰:军必左川泽而右丘陵。死者,下也;生者,高也。下不可以御高,故战便於军马也。贾林曰:冈阜曰生,战地曰死。后冈阜,处军稳;前临地,用兵便;高在右,回转顺也。梅尧臣曰:择其坦易,车骑便利;右背丘陵,势则有凭;前低后隆,战者所便。王晳曰:凡兵皆宜向阳,既后背山,即前生后死,疑文误也。张预曰:虽是平陆,须有高阜,必右背之,所以恃为形势者也。前低后高,所以便乎奔击也。
此处平陆之军也。
梅尧臣曰:处平陆,当知此二者。张预曰:居平陆之地,以上二事为法。
凡此四军之利,
李筌曰:四者,山、水、斥泽、平陆也。张预曰:山、水、斥泽、平陆之四军也。诸葛亮曰:山陆之战,不升其高;水上之战,不逆其流;草上之战,不涉其深;平地之战,不逆其虚。此兵之利也。
黄帝之所以胜四帝也。
曹操曰:黄帝始立,四方诸侯无不称帝,以此四地胜之也。李筌曰:黄帝始受兵法於风后,而灭四方,故曰胜四帝也。梅尧臣曰:四帝当为四军字之误欤?言黄帝得四者之利,处山则胜山,处水上则胜水上,处斥泽则胜斥泽,处平陆则胜平陆也。王晳曰:四帝或曰当作四军。曹公曰:黄帝始立,四方诸侯无不称帝,以此四地胜之也。一本无作亦。何氏曰:梅氏之说得之。张预曰:黄帝始立,四方诸侯亦称帝,以此四地胜之。按史记黄帝纪云:与炎帝战於阪泉,与蚩尤战於涿鹿,北逐荤粥。又太公六韬言黄帝七十战而定天下。此即是有四方诸侯战也。兵家之法,皆始於黄帝,故云然也。
凡军好高而恶下,
梅尧臣曰:高则爽垲,所以安和,亦以便势;下则卑湿,所以生疾;亦以难战。王晳曰:有降无登,且远水患也。张预曰:居高则便於觇望,利於驰逐;处下则难以为固,易以生疾。
贵阳而贱阴,
梅尧臣曰:处阳则明顺,处阴则晦逆。王晳曰:久处阴湿之地,则生忧疾,且弊军器也。张预曰:东南为阳,西北为阴。
养生而处实;
曹操曰:恃满实也。养生,向水草,可放牧养畜乘。实,犹高也。梅尧臣曰:养生,便水草,处实,利粮道。王晳曰:养生,谓水草粮精之属,处实者,倚固之谓。张预曰:养生,谓就善水草放牧也。处实,谓倚隆高之地以居也。
军无百疾,是谓必胜。
李筌曰:夫人处卑下必疠疾,惟高阳之地可居也。杜牧曰:生者阳也;实者高也。言养之於高,则无卑湿阴翳,故百疾不生,然后必可胜也。梅尧臣曰:能知上三者,则势胜可必,疾气不生。张预曰:居高面阳,养生处厚,可以必胜;地气乾熯,故疾疠不作。
丘陵堤防,必处其阳,而右背之。
杜牧曰:凡遇丘陵堤防之地,常居其东南也。梅尧臣曰:虽非至高,亦当前向明而右依实。王晳曰:处阳则人舒以和,器健以利也。张预曰:面阳所以贵明显,背高所以为险固。
此兵之利,地之助也。
梅尧臣曰:兵所利者,得形势以为助。张预曰:用兵之利,得地之助。
上雨,水沬至,欲涉者,待其定也。
曹操曰:恐半涉而水遽涨也。李筌曰:恐水暴涨。杜牧曰:言过汉涧,见上流有沬,此乃上源有雨,待其沬尽水定,乃可涉;不尔,半涉,恐有暴水卒至也。杜佑曰:恐半渡水而遂涨。上雨,水当清而反浊沬至,此敌人权遏水之占也,欲以中绝军。凡地有水欲涨,沬先至,皆为绝军,当待其定也。梅尧臣曰:流沬未定,恐有暴涨。王晳曰:水涨则沬;涉,步济也。曹说是也。张预曰:渡未及毕济,而大水忽至也。沬,谓水上泡沤。
凡地有绝涧、
前后崄峻,水横其中。
天井、
四面峻坂,涧壑所归。
天牢、
三面环绝,易入难出。
天罗、
草木蒙密,锋镝莫施。
天陷、
卑下污泞,车骑不通。
天隙,
两山相向,洞道狭恶。六害皆梅尧臣注。
必亟去之,勿近也。
曹操曰:山深水大者为绝涧,中方高、中央下者为天井,深山所过若蒙笼者为天牢,可以罗绝人者为天罗,地形陷者为天陷,山涧道迫狭、地形深数尺长数丈者为天隙。杜牧曰:军识曰:地形坳下,大水所及,谓之天井。山涧迫狭,可以绝人,谓之天牢。涧水澄阔,不测浅深,道路泥泞,人马不通,谓之天陷。地多沟坑,坎陷木石,谓之天隙。林木隐蔽,蒹葭深远,谓之天罗。贾林曰:两岸深阔断人行为绝涧;下中之下为天井;四边涧险,水草相兼,中央倾侧,出入皆难为天牢;道路崎岖,或宽或狭,细涩难行为天罗;地多沮洳为天胎;两边险绝,形狭长而数里,中间难通人行,可以绝塞出入为天隙。此六害之地,不可近背也。梅尧臣曰:六害尚不可近,况可留乎?王晳曰:晳谓绝涧当作绝天涧,脱天字耳。此六者皆自然之形也。牢谓如狱牢,罗谓如网罗也,陷谓沟坑淤泞之属,隙谓木石若隙罅之地。军行过此勿近,不然,则脱有不虞,智力无所施也。张预曰:溪谷深峻,莫可过者为绝涧,外高中下,众水所归者为天井,山险环绕,所入者隘为天牢;林木纵横,葭苇隐蔽者为天罗;陂池泥泞,渐车凝骑者为天陷;道路迫狭,地多坑坎者为天隙。凡遇此地,宜远过不可近之。
吾远之,敌近之;吾迎之,敌背之。
曹操曰:用兵常远六害,今敌近背之,则我利敌凶。李筌曰:善用兵者,致敌之受害之地也。杜牧曰:迎,向也;背,倚也。言遇此六害之地,吾远之向之,则进止自由;敌人近之倚之,则举动有阻。故我利而敌凶也。梅尧臣曰:言六害当使我远而敌附,我向而敌倚,则我利敌凶。张预曰:六害之地,我既远之,向之,敌自近之,倚之;我则行止有利,彼则进退多凶也。
军行有险阻、潢井、葭苇、山林、蘙荟者,必谨覆索之,此伏奸之所处也。
曹操曰:险者,一高一下之地;阻者,多水也。潢者,池也;井者,下也。葭苇者,众草所聚;山林者,众木所居也。蘙荟者,可屏蔽之处也。此以上论地形也。以下相敌情也。李筌曰:以下恐敌之奇伏诱诈也。梅尧臣曰:险阻,隘也,山林之所产;潢井,下也,葭苇之所生。皆蘙荟足以蒙蔽。当掩搜,恐有伏兵。张预曰:脸阻,丘阜之地,多生山林;潢井,卑下之处,多产葭苇。皆蘙荟可以蒙蔽。必条索之,恐兵伏其中。又虑奸细潜隐,觇我虚实,听我号令,伏奸当为两事。
敌近而静者,恃其险也;
梅尧臣曰:近而不动,倚险故也。王晳曰:恃险故不恐也。
远而挑战者,欲人之进也;
杜牧曰:若近以挑我,则有相薄之势,恐我不进,故远也。陈皞曰:敌人相近而不挑战,恃其守险也。若远而挑战者,欲诱我使进,然后乘利而奋击也。梅尧臣同陈皞注。王晳曰:欲必人也。挑,谓擿骁敌求战。张预曰:两军相近而终不动者,倚恃险固也;两军相远而数挑战者,欲诱我之进也。尉缭子曰:分险者无战心。言敌人先分得险地,则我勿与之战也。又曰:挑战者无全气。言相去远则挑战,而延诱我进,即不可以全气击之,与此法同也。
其所居易者,利也。
曹操曰:所居利也。李筌曰:居易之地,政人之利。杜牧曰:言敌不居险阻,而居平易,必有以便利於事也。一本云:士争其所居者,易利也。陈皞曰:言敌人得其地利,则将士争以居之也。贾林曰:敌之所居地多便利,故挑我,使前就已之便,战则易获其利,慎勿从之也。梅尧臣曰:所居易利,故来挑战。王晳伺曹操注。张预曰:敌人舍险而居易者,必有利也。或曰:敌欲人之进,故处於平易,以示利而诱我也。
众树动者,来也;
曹操曰:斩伐树木,除道进来,故动。梅尧臣同曹操注。张预曰:凡军必遣善视者登高觇敌,若见林木动摇者,是斩木除道而来也。或曰:不止除道,亦将为兵器也。若晋人伐木益兵是也。
众草多障者,疑也。
曹操曰:结草为障,欲使我疑也。杜牧曰:言敌人或营垒未成,或拔军潜去,恐我来追,或为掩袭,故结草使往往相聚,如有人伏藏之状,使我疑而不敢进也。贾林曰:结草多为障蔽者,欲使我疑之,於中兵必不实,欲别为攻袭,宜审备之。杜佑曰:结草多障,欲使我疑#1,稠草中多障蔽者,敌必避去,恐追及,多作障蔽,使人疑有伏焉。张预曰:或敌欲追我,多为障蔽,设留形而遁,以避其追;或欲袭我,丛聚草木以为人屯,使我备东而击西。皆所以为疑也。
鸟起者,伏也;
曹操曰:鸟起其上,下有伏兵。李筌曰:藏兵曰伏。杜佑曰:下有伏兵往藏,触乌而惊起也。张预曰:乌适平飞,至彼忽高起者,下有伏兵也。
兽骇者,覆也。
曹操曰:敌广陈张翼,来覆我也。李筌曰:不意而至曰覆。杜牧曰:凡敌欲覆我,必由他道险阻林木之中,故驱起伏兽骇逸也。覆者,来袭我也。陈皞曰:覆者,谓隐於林木之内,潜来掩我。一侯两军战酣,或出其左右,或出其前后,若惊骇伏兽也。梅尧臣曰:兽惊而奔,旁有覆。张预曰:凡欲掩覆人者,必由险阻草木中来,故惊起伏兽奔骇也。
尘高而锐者,东来也;
杜牧曰:车马行疾,仍须鱼贯,故尘高而尖。杜佑曰:车马行疾,尘相冲,故高也。梅尧臣曰:蹄轮势重,尘必高锐。张预曰:车马行疾而势重,又辙迹相次而进,故尘埃高起而说直也。凡军行须有探侯之人在前,若见敌尘,必驰报主将。如潘党望晋尘,使骋而告是也。
卑而广者,徒来也;
杜牧曰:步人行迟,可以并列,故尘低而阔也。梅尧臣曰:人步低轻,尘必卑广。王晳曰:车马起尘猛,步人则差缓也。张预曰:徒步行缓而迹轻,又行列疏远,故尘低而来。
散而条达者,樵探也;
李筌曰:烟尘之候,晋师伐齐,曳柴从之。齐人登山,望而畏其众,乃夜遁。薪来即其义也。此筌以樵采二字为薪来字。杜牧曰:樵采者,各随所向,故尘埃散衍。条达,纵横断绝貌也。梅尧臣曰:樵采随处,尘必纵横。王晳曰:条达,纤微断续之貌。张预曰:分遣厮役,随处樵采,故尘埃散乱而成隧道。
少而往来者,营军也。
杜牧曰:欲立营垒,以轻兵往来为斥候,故尘少也。梅尧臣曰:轻兵定营,往来尘少。张预曰:凡分栅营者,必遣轻骑,四面近视其地,欲周知险易广狭之形,故尘微而来。
辞卑而益备者,进也;
曹操曰:其使来卑辞,使间视之,敌人增备也。杜牧曰:言敌人使来,言辞卑逊,复增垒涂壁,若惧我者,是欲骄我使懈怠,必来攻我也。赵奢救阏与,去邯郸三十里,增垒不进。秦间来,必善食遣之。间以报秦将。秦将果大喜曰:阏与非赵所有矣。奢既遣秦间,乃信道兼行,掩秦不备,击之,遂大破秦军也。梅尧臣曰:欲进者,外则卑辞,内则益备,款我也。张预曰:使来辞逊,敌复增备,欲骄我而后进也。田单守即墨,燕将骑劫围之。单身操版插,与士卒分功,使妻妾纶行伍之间,散食飨士,乃使女子乘城约降。燕大喜。又收民金千镒,令富豪遣使遗燕将书曰:城即降,愿无虏妻妾。燕人益懈。乃出兵击,大破之。
辞强而进驱者,退也;
曹操曰:诡诈也。杜牧曰:吴王夫差北征,会晋定公於黄池,越王句践伐吴,吴晋方争长未定。吴王惧,乃合大夫而谋曰:无会而归,与会而先晋孰利?王孙雒曰:必会而先之。吴王曰:先之若何?雒曰:今夕必挑战,以广民心,乃能至也。於是吴王以带甲三万人,去晋军一里,声动天地。晋使董褐视之,吴王亲对曰:孤之事君在今曰,不得事君亦在今曰。董褐曰:臣观吴王之色,类有大忧;吴将毒我,不可与战。乃许先歃。吴王既会,遂还焉。杜佑曰:诡诈驱驰,示无所畏,是知欲退也。梅尧臣曰:欲退者使既词壮,兵又强进,胁我也。王晳曰:辞强示进形,欲我不虞其去也。张预曰:使来辞壮,军又前进,欲胁我而求退也。秦行人夜戒晋师曰:两军之士,皆未慭也;来曰请相见。晋庾骈曰:使者目动而言肆,惧我也。秦果宵遁。
轻车先出居其侧者,陈也;
曹操曰:陈兵欲战也。杜牧曰:出轻车,先定战陈坛界也。贾林曰:轻车前御,欲结陈而来也。张预曰:轻车,战车也。出军其旁,陈兵歌战也。按鱼丽之陈,先偏后伍,言以车居前,以伍次之。然则是欲战者,车先出其侧也。
无约而请和者,谋也;
李筌曰:无质盟之约请和者,必有谋於人。田单诈骑劫,纪信诳项羽,即其义也。杜牧曰:贞元三年,吐蕃首领尚结赞因侵掠河曲,遇疫疠,人马死者太半,恐不得回,乃诈与侍中马燧款恳,因奏请盟会。燧乃盟之。时河中节度使浑城奏曰:若国家勒兵境上,以谋伐为计,蕃戎请盟,亦听信之。今吐蕃无所求於国家,遽请盟会,必恐不实。上不纳。浑瑊率众二万,屯泾州平凉县,盟坛在县西三十里。五月十三曰,瑊率三千人会坛所,吐蕃果衷甲劫盟焉。陈皞曰:因盟相劫,不独国朝。晋楚会於宋,楚人衷甲,欲袭晋,晋人知之,是以失信也。今言无约而请和,盖总论两国之师,或侵或伐,彼我皆未屈弱,而无故请和好者,此必敌人国内有忧危之事,欲为苟且暂安之计;不然,则知我有可图之势,欲使不疑,先求和好,然后乘我不备而来取也。石勒之破王浚也,先密为和好,又臣服於浚;知浚不疑,乃请修軏觐之礼。浚许之。及入,因诛浚而灭之。杜佑曰:未有要约而便来请和,有间谋也。梅尧臣曰:无约请和,必有奸谋。王晳曰:无故骤请和者,宜防他谋也。张预曰:无故请和,必有奸谋。汉高祖欲击秦军,使郦食其持重宝埳其将贾竖,秦将果欲连和。高祖因其怠而击之,秦师大败。又晋将李矩守荥阳,刘畅以三万人斗之。矩遣使奉牛酒请降,潜匿精兵,见其弱卒。畅大飨士卒,人皆醉饱。矩夜袭之,畅仅以身免。
奔走而陈兵车者,期也;
李筌曰:战有期,及将用,是以奔走之。杜牧曰:上文轻车先出,居其侧者,陈也,盖先出车定战场界,立旗为表,奔走赴表,以为陈也。旗者,期也;与民期於下也。周礼大搜曰车骤徒趋,及表乃止是也。贾林曰:寻常之期不合奔走,必有远兵相应;有晷刻之期,必欲合势同来攻我,宜速备之。梅尧臣曰:立旗为表,奔以赴列。王晳曰:陈而期民,将求战也。张预曰:立旗为表,与民期於下,故奔走以赴之。周礼曰:车骤徒趋,及表乃止是也。
半进半退者,诱也;
李筌曰:散於前。杜牧曰:伪为杂乱不整之状,诱我使进也。梅尧臣曰:进退不一,欲以诱我。王晳曰:诡乱形也。张预曰:诈为乱形,是诱我也。若吴子以囚徒示不整,以诱楚师之类也。
杖而立者,饥也;
李筌曰:困不能齐。杜牧曰:不食必困,故杖也。一本从此仗字。杜佑曰:倚仗矛戟而立者,饥之意。梅尧臣曰:倚兵而立者,足见饥弊之色。王晳曰:倚杖者,困馁之相。张预曰:凡人不食则困,故倚兵器而立。三军饮食,上下同时,故一人饥,则三军皆然。
汲而先饮者,渴也;
李筌曰:汲未至先饮者,士卒之渴。杜牧曰:命之汲水,未及而先取者,渴也。睹一人,三军可知也。梅尧臣同杜牧注。王晳曰:以此见其众行驱饥渴也。张预曰:汲者未及归营,而先饮水,是三军渴也。
见利而不进者,劳也;
曹操曰:士卒之疲劳也。李筌曰:士卒难用也。杜佑曰:士疲倦也。敌人来,见我利而不能击进者,疲劳也。梅尧臣曰:人其困乏,何利之趋。张预曰:士卒疲劳,不可使战,故虽见利,将不敢进也。
鸟集者,虚也;
李筌曰:城上有乌,师其遁也。杜牧曰:设留形而遁。齐与晋相持,细叔向曰:乌乌之声乐,齐师其遁。复周齐王宪伐高齐,将班师,乃以柏叶为幕,烧粪壤去。高齐视之,二曰乃知其空营,追之不及。此乃设留形而遁走也。陈皞曰:此言敌人若去;营幕必空,禽鸟既无畏,乃呜集其上。楚子元伐郑,将奔,谋者告曰:楚幕有鸟。乃止。则知其是设留形而遁也。此篇盖孙子辫敌之情伪也。杜佑曰:敌大作营垒,示我众;而乌集止其中者,虚也。梅尧臣曰:敌人既去,营垒空虚,鸟鸟无猜,来集其上。张预曰:凡敌潜退,必奔营幕,禽鸟见空,鸣集其上。楚伐郑,郑人将奔,谍告曰:楚幕有鸟。乃止。又晋伐齐,叔向曰:城上有鸟,齐师其遁。此乃设留形而遁也。
夜呼者,恐也;
曹操曰:军士夜呼,将不勇也。李筌曰:士卒怯而将懦,故惊恐相呼。杜牧曰:恐惧不安,故夜呼以自壮也。陈皞曰:十人中一人有勇,虽九人怯懦,恃一人之勇,亦可自安。今军士夜呼,盖是将无勇。曹说是也。孟氏同陈皞注。张预曰:三军以将为主。将无胆勇,不能安众,故士卒恐惧而夜呼。若晋军终夜有声是也。
军扰者,将不重也;
李筌曰:将无威重则军扰。杜牧曰:言进退举止,轻佻率易,无威重,军士亦扰乱也。陈皞曰:将法令不严,威容不重,士因以扰乱也。梅尧臣同陈皞注。张预曰:军中多惊扰者,将不持重也。张辽屯长社,夜,军中忽乱,一军尽扰,辽谓左右勿动,是必有造变者,欲以动乱人耳。乃令军士安坐,辽中陈而立,有顷即定。此则能持重也。
旌旗动者,乱也;
杜牧曰:鲁庄公败齐于长勺,曹刿请逐之。公曰:若何?对曰:视其辙乱而旗靡,故逐之。杜佑曰:旌旗谬动,抵东触西倾倚者,乱也。梅尧臣曰:旌旗辄动,偃亚不次,无纪律也。张预曰:旌旗所以齐众也,而动摇无定,是部伍杂乱也。
吏怒者,倦也;
杜牧曰:众悉倦弊,故吏不畏而忿怒也。陈皞曰:将兴不急之役,故人人倦弊也。贾林曰:人困则多怒。梅尧臣曰:吏士倦烦,怒不畏避也。张预曰:政令不一,则人情倦,故吏多怒也。晋楚相攻,晋裨将赵旃、魏锜怒而欲败晋军,皆奉命于楚。却克曰二憾往矣,弗备必败是也。
粟马肉食,军无悬缶,不返其舍者,穷寇也。
亡公:杀马肉食者,军无粮也;军无悬缶,不返其舍者,穷寇也。李筌曰:杀其马而食肉,故曰军无粮也。不返合者,穷迫不及灶也。杜牧曰:粟马,言以粮谷秣马也。肉食者,杀牛马飨士也。军无悬缶者,悉破之,示不复炊也。不返其舍者,昼夜结部伍也。如此皆是穷寇,必欲决一战尔。缶音府,炊器也。梅尧臣曰:给粮以秣乎马,杀畜以飨乎士,弃缶不复炊,暴露不返舍,是欲决战而求胜也。王晳曰:粟马肉食,所以为力且久也。军无缶,不复饮食也。不返舍,无回心也。皆谓以死决战耳。敌如此者,当坚守以待其弊也。张预曰:捐粮谷以秣马,杀牛畜以飨士,破釜及缶,不复炊爨,暴露兵众,不复反舍,兹穷寇也。孟明焚舟,楚军破釜之类是也。
谆谆翕翕,徐与人言者,失众也;
曹操曰:谆谆,语貌;翕翕,失志貌。李筌曰:谆谆翕翕,窃语貌。士卒之心恐上,则私语而言,是失众也。杜牧曰:谆谆者,乏气声促也;翕翕者,颠倒失次貌。如此者,忧在内,是自失其众心也。贾林曰:谆谆,窃议貌;翕翕,不安貌;徐与人言,递相问貌。如此者,必散失部曲也。梅尧臣曰:谆谆,吐诚恳也;翕翕,旷职事也;缓言强安,恐众离也。王晳曰:谆谆,语诚恳之貌;翕翕者,患其上也。将失人心,则众相与语,诚恳而患其上也。何氏曰:两人窃语,诽议主将者也。张预曰:谆谆,语也;翕翕,聚也;徐,缓也。言士卒相聚私语,低缓而言,以非其上,是不得众心也。
数赏者,窘也;
李筌曰:窘则数赏以劝进。杜牧曰:势力穷窘,恐众为叛,数赏以悦之。孟氏曰:军实窘也。恐士卒心怠,故别行小惠也。梅尧臣曰:势穷忧叛离,屡赏以悦众。王晳曰:众窘而不和裕,则数赏以悦之。张预曰:势窘则易离,故屡赏以抚士。
数罚者,困也;
李筌曰:困则数罚以励士。杜牧曰:人力困弊,不畏刑罚,故数罚以惧之。梅尧臣曰:人弊不堪命,屡罚以立威。王晳曰:众困而不精勤,则数罚以胁之也。张预曰:力困则难用,故频罚以畏众。
先暴而后畏其众者,不精之至也;
曹操曰:先轻敌,后闻其众,则心恶之也。李筌曰:先轻后畏,是勇而无战者,不精之甚也。杜牧曰:料敌不精之甚。贾林曰:教令不能分明,士卒又非精练,如此之将先欲强暴伐人,众悖则惧也,至懦之极也。梅尧臣曰:先行乎严暴,后畏其众离,训罚不精之极也。王晳曰:敌先行列暴,后畏其众离,为将不精之甚也。何氏曰:宽猛相济,精於将事也。张预曰:先轻敌,后畏人。或曰:先刻暴御下,后畏众叛己,是用威行爱,不精之甚。故上文以数赏数罚而言也。
来委谢者,欲休息也。
李筌曰:徐前而疾后,曰委谢。杜牧曰:所以委质来谢,此乃势已穷,或有他故,必欲休息也。贾林曰:气委而言谢者,欲求两解。杜佑曰:战未相伏,而下意气相委谢者,欲休息也。梅尧臣曰:力屈欲休兵,委质以来谢。王晳曰:势不能久。张预曰:以所亲爱委质来谢,是势力穷极,欲休兵息战也。
兵怒而相迎,久而不合,又不相去,必谨察之。
曹操曰:备奇伏也。李筌曰:是军必有奇伏,须谨察之。杜牧曰:盛怒出陈,久不交刃,复不解去,有所待也;当谨伺察之,恐有奇伏旁起也。孟氏曰:备有别应。梅尧臣曰:怒而来逆我,久而不接战,且又不解去,必有奇伏以待我。此以上论敌情。张预曰:勇怒而来,既不合战,又不引退,当密伺之,必有奇伏也。
兵非益多也,
曹操曰:权力均。一云兵非贵益多。贾林曰:不贵众击寡,所贵寡击众。王晳曰:晳谓权力均足矣,不以多为益。张预曰:兵非增多於敌,谓权力均也。
惟无武进,
曹操曰:未见便也。贾林曰:武不足专进,专进则暴。王晳曰:不可但恃武也,当以计智料敌而行。张预曰:武,刚也。未能用刚武以轻进,谓未见利也。
足以并力、料敌、取人而已。
曹操曰:厮养足也。李筌曰:兵众武,用力均,惟得人者胜也。杜牧曰:言我与敌人兵力皆均,惟未能用武前进者,盖未得见其人也。但能於厮养之中,拣择其材,亦足并力料敌而取胜,不假求於他也。陈皞曰:言我兵力不多於敌,又无利便可进,不必他国乞师,但於厮养中并力取人,亦可破敌也。贾林曰:虽无武勇之力而轻进,足以智谋料敌、并力而取敌人也。梅尧臣曰:武,继也。兵虽不足以继进,足以并给役厮养之力,量敌而取胜也。王晳曰:晳谓善分合之变者,足以并力乘敌间,取胜人而已。故虽厮养之辈可也,况精兵乎?曹说是也。张预曰:兵力既均,又未见便,虽未足刚进,足以取人於厮养之中,以并兵合力,察敌而取胜,不必假他兵以助己。故尉缭子曰:天下助卒,名为十万,其实不过数万。其兵来者,无不谓其将曰:无为天下先战。此言助卒无益,不如己有兵法也。
夫惟无虑而易敌者,必擒於人。
杜牧曰:无有深谋远虑,但恃一夫之勇,轻易不顾者,必为敌人所擒也。陈皞曰:惟,犹独也。此言殊无远虑,但轻敌者,必为其所擒,不
独言其勇也。左传曰:蜂虿有毒,而况国乎?则小敌亦不可轻。王晳曰:唯不能料敌,但以武进,则必为敌所擒,明患不在於不多也。张预曰:不能料人,反轻敌以武进,必为人所擒也。齐晋相攻,齐侯曰:吾姑灭此而朝食。不介马而驰之,为晋所败是也。
卒未亲附而罚之,则不服,不服则难用也。
杜牧曰:恩信未洽,不可以刑罚齐之。梅尧臣曰:传#2,至也;德以至之,恩以亲之;恩德未敷,罚则不服,故怨而难使。王晳曰:恩信非素浃洽於人心,未附也。张预曰:骤居将帅之位,恩信未加於民,而遽以刑法齐之,则怒恚而难用。故田秾苴曰:臣素卑贱,士卒未附,百姓不信。又伍参曰:晋之从政者新,未能行令,是也。
卒已亲附而罚不行,则不可用也。
曹操曰:恩信已洽,若无刑罚,则骄惰难用也。梅尧臣曰:恩德既洽,刑罚不行,则骄不可用。王晳曰:所谓若骄子也。张预曰:恩信素洽,士心已附,刑罚宽缓,则骄不可用也。
故令之以文,齐之以武,
曹操曰:文,仁也;武,法也。李筌曰:文,仁恩;武,威罚。杜牧曰:晏子举司马禳苴文能附众,武能威敌也。王晳曰:吴起云,总文武者,军之将,兼刚柔者,兵之事也。
是谓必取。
杜牧曰:文武既行,必也取胜。梅尧臣曰:令以仁恩,齐以威刑,恩威并着,则能必胜。张预曰:文恩以悦之,武威以肃之,畏爱相兼,故战又胜、攻必取。或问曰:书云:威克厥爱允济,爱克厥威允冈功。言先威也。孙武先爱,何也?曰:书之所称,仁人之兵也。王者之於民,恩德素厚,人心已附,及其用之,惟患乎寡威也。武之所陈,战国之兵也。霸者之於民,法令素酷,人心易离,及其用之,惟患乎少恩也。
令素行以教其民,则民服;
梅尧臣曰:素,旧也。威令旧立,教乃听服。张预曰:将令素行,其民已信,教而用之,人人听服。
令不素行以教其民,则民不服。
王晳曰:民不素教,难卒为用。何氏曰:人既失训,安得服教。
令素行者,与众相得也。
杜牧曰:素,先也。言为将居常无事之时,须恩信威令先着於人,然后对敌之时,行令立法,人人信伏。韩信曰:我非素得拊循士大夫,所谓驱市人而战也。所以使之背水,令其人人自战。以其非素受恩信,威令之从也。陈皞曰:晋文公始入国,教其民二年,欲用之。子犯曰:民未知义,未安其居。此言欲令民不苟其生也。於是出定襄王。此言示以事君之大义,入务利民,民怀生矣,又将用之。子犯曰:民未知信,未宣其用。於是伐原以示之信。此言在往年伐原不食其利。而守其信,民易资者,不求丰焉,此言人无贪诈也,明征其辞。公曰:可矣。子犯曰:民未知礼,未生其恭。於是大搜以示之礼,及战之时,少长有礼,其可用也。此五者,教人之本也。夫令要在先申,使人听之不惑,法要在必行,使人守之无轻信者也。三令五申,示人不惑也;法令简当,议在必行,然后可以与众相得也。梅尧臣曰:信服已久,何事不从?王晳曰:知此者,始可言其并力胜敌矣。张预曰:上以信使民,民以信服上,是上下相得也。尉缭子曰:令之之法,小过无更,小疑无申。言号令一出,不可反易。自非大过大疑,则不须更改申明,所以使民信也。诸葛亮与魏军战,以寡对众,卒有当代者,不留而遣之。曰:信不可失。於是人人愿留一战,遂大败魏兵是也。
孙子注解卷之九竟
#1“疑”原作“度”,据宋本改。
#2“至也”原作“上世”,据宋本改。
13-孙子注解卷之十
孙子注解卷之十
地形篇
曹操曰:欲战,审地形以立胜也。李筌曰:军出之后,必有地形变动。王晳曰:地利当周知险、隘、支、挂之形也。张预曰:凡军有所行,先五十里内山川形势,使军士伺其伏兵,将乃自行视地之势,因而图之,知其险易。故行师越境,审地形而立胜。故次行军。
孙子曰:地形有通者,
梅尧臣曰:道路交达。
有挂者,
梅尧臣曰:网罗之地,往必挂缀。
有支者,
梅尧臣曰:相持之地。
有隘者,
梅尧臣曰:两山通谷之间。
有险者,
梅尧臣曰:山川丘陵也。
有远者。
曹操曰:此六者,地之形也。梅尧臣曰:平陆也。杜佑曰:此六地之名,教民居之得便利则胜也。张预曰:地形有此六者之别也。
我可以往,彼可以来,曰通;
杜佑曰:谓俱在平陆,往来通利也。张预曰:俱在平陆,往来通达。
通形者,先居高阳,利粮道,以战则利。
曹操曰:宁致人,无致於人。李筌曰:先之以待敌。杜牧曰:通者,四战之地,须先据高阳之处,勿使敌人先得,而我后至也。利粮道者,每於津阨,或敌人要冲,则筑垒或作甬道以护之。贾林曰:通利者,无有冈坂,亦无要害,故两通往来。处高易于望候,向场视生,通粮道便易转运,於此利於战也。杜佑曰:宁致人,无致於人。已先据高地,分为屯守於归来之路,无使敌绝己粮道也。梅尧臣曰:先据高阳,利粮道#1,阨敌人来至,我战则利。王晳注同曹操。何氏同杜佑注。张预曰:先处战地以待敌,则致人而不致於人。我虽居高面阳,坐以致敌,亦虑敌人不来赴战,故须使粮饷不绝,然后为利。
可以往,难以返,曰挂;
杜佑曰:挂者,牵挂也。
挂形者,敌无备,出而胜之;敌若有备,出而不胜,难以返,不利。
李筌曰:往难以返曰挂。杜牧曰:挂者,险阻之地,与敌共有,犬牙相错,动有挂碍也。往攻敌,敌若无备,攻之必胜,则虽与险阻相错,敌人已败,不得复邀我归路矣。若往攻敌人,敌人有备,不能胜之,则为敌人守险阻,邀我归路,难以返也。陈皞曰:不得已陷在此,则须为持久之计,掠取敌人之粮,以伺利便而击之。杜佑曰:敌无备,出攻之,胜可也;有备,不得胜之,则难还返也。梅尧臣曰:出其不意,往则获利;若其有备,往必受制。张预曰:察知敌情果为无备,一举而胜之,则可矣。若其有备,出而弗克,欲战则不可留,欲归则不得返,非所利也。
我出而不利,彼出而不利,曰支;
杜佑曰:支,久也,俱不便久相持也。张预曰:各守险固,以相支持。
支形者,敌虽利我,我无出也;引而去之,令敌半出而击之,利。
李筌曰:支者,两俱不利,如挂之形,故各分其势。杜牧曰:支者,我与敌人各守高险,对垒而军,中有平地,狭而且长,出军则不能成陈,遇敌则自下御上,彼我之势,俱不利便。如此,则堂堂引去,伏卒待之。敌若蹑我,候其半出,发兵击之则利;若敌人先去以诱我,我不可出也。陈皞曰:此说理繁而语倒。但彼此出军,地形不便,敌若设利诱我而去,我慎勿追之。我若引去,敌止则已;若来袭我,侯其半出,则急击之。贾林曰:支者,隔险阻可以相要截,足得相支持,故不利先出也。杜佑曰:利,利我也。佯背我去,我无出逐,待其引而击之,可败也。梅尧臣曰:各居所险,先出必败。利而诱我,我不可爱,伪去引敌,半出而击。王晳曰:敌不肯至,则设奇伏而退,且诡之,令必出。张预曰:利我,谓佯背我去也,不可出攻,我舍险则反为所乘,当自引去。敌若来追,伺其半出,行列未定,锐卒攻之,必获利焉。李靖兵法曰:彼此不利之地,引而佯去,待其半出而邀击之。
隘形者,我先居之,必盈之以待敌;
杜佑曰:盈,满也。以兵陈满隘形,欲使敌不得进退也。
若敌先居之,盈而勿从,不盈而从之。
曹操曰:隘形者,两山间通谷也,敌势不得挠我也。我先居之,必前齐隘口,陈而守之,以出奇也。敌若先居此地,齐口陈,勿从也。即半隘陈者从之,而与敌共此利也。李筌曰:盈,平也。敌先守隘,我去之。赵不守井陉之口,韩信下之;陈豨不守漳水,高祖下之是也。杜牧曰:盈者,满也。言遇两山之间,中有通谷,则须当山口为营,与两山口齐,如水之在器而盈满也。杜佑曰:谓齐口,亦满也。如水之满器,与口齐也。若我居之,平易险阻,皆制在我,然后出奇以制敌。若敌人据隘之半,不知齐口满盈之道,我则入隘以从之;盖敌亦在隘,我亦在隘,俱得地形,胜败在我,不在地形也。夫齐口盈满之术,非惟隘形独解有口,譬如平坡回泽,车马不通,舟楫不胜,中有一径,亦须据其路口,使敌不得进也。诸可知矣。陈皞曰:隘口言陈是也,言营非也。贾林曰:从,逐也;盈,实也。敌若实而满之,则不可逐讨;若虚而无备,则入而讨之。梅尧臣同杜牧注。王晳同曹操注。张预曰:左右高山,中有平谷,我先至之,必齐满山口以为陈,使敌不得进也。我可以出奇兵,彼不能以挠我。敌若先居此地,盈塞隘口而陈者,不可从也。若虽守隘口,俱不齐满者,入而从之,与敌共此险阻之利。吴起曰:无当天灶。天灶者,大谷之口,言不可迎隘口而居之也。
险形者,我先居之,必居高阳以待敌;
杜佑曰:居高阳之地,以待敌人;敌人从其下阴而来,击之则胜。
若敌先居之,引而去之,勿从也。
曹操曰:地形险隘,尤不可致於人。李筌曰:若险阻之地,不可后於人。杜牧曰:险者,山峻谷深,非人力所能作为,必居高阳以待敌。若敌人先据之,必不可以争,则当引去。阳者,南面之地,恐敌人持久,我居阴而生疾也。今若於崤渑遇敌,则先据北山,此乃是面阴而背阳也;高、阳二者,止可舍阳而就高,不可舍高而就阳。孙子乃统而言之也。杜佑曰:地险先据,则不致於人也。梅尧臣曰:先得险固,居高就阳,待敌则强。敌苟先之,就战则殆,引去勿疑。王晳曰:此亦争地,若唐太宗先据武牢以待窦建德是也。张预曰:平陆之地,尚宜先据,况险阨之
所,岂可以致於人?故先处高阳,以佚待劳,则胜矣。若敌已据此地,宜速引退,不可与战。裴行检讨突厥,尝际晚下营,堑垒方周,忽令移就崇冈。将士不悦,以谓不可劳众。行俭不从,速令徙之。是夜,风雨暴至,前设营所,水深丈余,将史惊服。以此观之,居高阳不惟战便,亦无水满之患也。
远形者,势均,难以挑战,战而不利。
曹操曰:挑战者,延敌也。李筌曰:力敌而挑,则利未可知也。杜牧曰:譬如我与敌垒相去三十里,若我来就敌垒,而延敌欲战者,是我困敌锐,故战者不利。若敌来就我垒,延我欲战者,是我佚敌劳,敌亦不利。故言势均,然则如何?曰:欲必战者,则移相近也。陈皞曰:夫与敌营垒相远,兵力又均,难以挑战,战则不利,故下文云势均以一击十曰走是也。夫挑战,先须料我兵众强弱,可以加敌,则为之;不然,则不可轻进,自取败也。孟氏曰:兵势既均,我远入挑,则不利也。杜佑曰:挑,迎敌也。远形,去国远也。地势均等,无独便利,先挑之战,不利也。梅尧臣曰:势既均一,挑战则劳,致敌则佚。王晳曰:以远致我,劳也。张预曰:营垒相远,势力又均,止可坐以致敌,不宜挑人而求战也。
凡此六者,地之道也;将之至任,不可不察也。
李筌曰:此地形之势也。将不知者以败。贾林曰:天生地形,可以目察。梅尧臣曰:夫地形者,助兵立胜之本,岂得不度也?张预曰:六地之形,将不可不知。
故兵有走者,有弛者,有陷者,有崩者,有乱者,有北者。凡此六者,非天之灾,将之过也。
贾林曰:走、弛、陷、崩、乱、北,皆败坏大小变易之名也。张预曰:凡此六败,咎在人事。
夫势均,以一击十,曰走;
曹操曰:不料力。李筌曰:不量力也。若得形便之地,用奇伏之计,则可矣。杜牧曰:夫以一击十之道,先须敌人与我将之智谋、兵之勇怯、天时地利、饥饱劳佚,十倍相悬,然后可以奋一击十。若势均力敌,不能自料以我之一击敌之十,则须奔走,不能返合复为驻止矣。梅尧臣曰:势虽均而兵甚寡,以寡击众,必走之道也。王晳曰:不待斗而走也。张预曰:势均谓将之智勇、兵之利钝,一切相敌也。夫体敌势等,自不可轻战;况奋寡以击众,能无走乎?
卒强吏弱,曰弛;
曹操曰:史不能统,故弛坏。杜牧曰:言卒伍豪强,将帅懦弱,不能骚率,故弛坼坏散也。国家长庆初,命田布帅魏以伐王廷凑。布长在魏,魏人轻易之,数万人皆乘驴行营,布不能禁。居数月,欲合战,兵士溃散。布自到身死。贾林曰:令之不从,威之不服,凡敌则乱,不坏何为?梅尧臣曰:史无统率者,则军政弛壤。王晳同曹操注。何氏曰:言卒伍豪强,将师懦弱,不能驱领,故弛坼坏散也。张预曰:士卒豪悍,将史懦弱,不能统辖约束,故军政弛坏也。吴楚相攻,吴公子光曰:楚军多宠,政令不一,帅贱而不能整,无大威命,楚可败。果大败楚师也。
吏强卒弱,曰陷;
曹操曰:史强欲进,卒弱辄陷,败也。李筌曰:陷,败也。卒弱不一,则难以为战,是以强陷也。杜牧曰:言欲为攻取,士卒怯弱,不量其力强进之,则陷没於死地也。陈皞曰:夫人皆有血气,谁无斗敌之心?若将乏刑德,士乏训练,则人皆懦怯,不可用也。贾林曰:士卒皆赢,鼓之不进;吏强独战,徒陷其身也。梅尧臣曰:吏虽强进不能激之以勇,故陷於死。王晳曰:为下所陷。张预曰:将吏刚勇欲战,而士卒素乏训练,不能齐勇同奋,苟用之,必陷於亡败。
大吏怒而不服,遇敌急而自战,将不知其能,其能曰崩;
曹操曰:大史,小将也。大将怒之,而不厌服,忿而赴敌,不量轻重,则必崩坏。李筌曰:将为敌所怒,不料强弱,驱士卒如命者,必崩坏。杜牧曰:春秋时,楚子伐郑,晋师救之。伍参言於楚子曰:晋之从政者新,未能行令;其佐先谷刚愎不仁,未肯用命;其三帅者,专行不获,听而无上,众无适从。此行也,晋师必败。晋魏锜求公族未得而怒,欲败晋师,请致师,不许;请使,许之。遂往请战而还。赵旃求卿未得,请挑战,不许;召盟,许之。与魏锜皆命而往。却克曰:二憾往矣,弗备必败。随会曰:若二子怒楚,楚人乘我,丧师无曰矣。不如备之。先谷曰:不可。随会使巩朔、韩穿师七覆於敖前,故上军不败,而中军下军果败。七覆,七处伏兵也;敖,山名也。陈皞曰:此大将无理而怒小将,使之心内怀不服,因缘怨怒,遇敌便战,不顾能否,所以大败也。贾林曰:自上堕下曰崩。大史小将不相压伏,崩坏之道;将又不量己之能否,不知卒之勇怯,强与敌斗,自取贼害,岂非自上而崩乎?梅尧臣曰:小将心怒而不服,遇敌怨忽而不顾,自取崩败者,盖将不知其能也。王晳曰:谓将怒不以理,且不知裨佐之才,激致其凶恋,如山之崩坏也。何氏曰:三军同力,上下一心,则胜也。张预曰:大凡百将一心,三军同力,则能胜敌。今小将恚怒而不服於大将之令,意欲俱败,逢敌便战,不量能否,故必崩覆。晋伐秦,荀偃行令是也。曰:鸡鸣而驾,唯余马首是瞻。乐书怒曰:晋国之命,未是有也。遂弃之归。又赵穿恶臾骈而逐秦,魏锜怒晋师而乘楚。
将弱不严,教道不明,吏卒无常,陈兵纵横,曰乱;
曹操曰:为将若此,乱之道也。李答曰:将或有一於此,乱之道也。杜牧曰:言史卒皆不拘常度,故引兵出陈,或纵或横,皆自乱之也。贾林曰:威令既不严明,士卒则无常禀,如此军幕不乱何为?谓将无严令,赏罚不行之故。梅尧臣曰:懦而不严,则士无常检;教而不明,则出陈纵横不整。乱之道也。王晳曰:乱者不胜其败。张预曰:将弱不严,谓将师无威德也;教道不明,谓教阅无古法也。史卒无常,谓将臣无久任也。陈兵纵横,谓士卒无节制也。为将若此,自乱之道。
将不能料敌,以少合众,以弱击强,兵无选锋,曰北。
曹操曰:其势若此,必走之兵也。李筌曰:军败曰北,不料敌也。杜牧曰:卫公李靖兵法有战锋队,言拣择敢勇之士,每战皆为先锋。司马法曰:选良决兵,益人之强。注曰:勇猛劲捷,战不得功,后战必选於前,当以激致其锐气也。东晋大将军谢玄北镇广陵时,符坚强盛,玄多募勇劲。刘牢之、何谦、诸葛侃、高衡、刘轨、田洛、孙无终等以骁猛应募,玄以牢之领精锐为前锋,百战百胜,号为北府兵。敌人畏之,所向必克也。贾林曰:兵锋不选利钝,士卒不知勇怯,如此用兵,自取背道也。梅尧臣曰:不能量敌情,以少当众,不能选精锐,以弱击强,皆奔北之理也。何氏曰:夫士卒疲勇,不可混同为一,一则勇士不劝,疲兵因有所容,出而不战,自败也。故兵法曰:兵无选锋曰北。昔齐以伎击强,魏以武卒奋,秦以锐士胜,汉有三河侠士、剑客奇材,吴谓之解烦,齐谓之决命,唐谓之跳荡,是皆选锋之别名也。兵之胜术,无先於此。凡军众既具,则大将勒诸营,各选精锐之士,须趫健出众、武艺轶格者,部为别队,大约十人选一人,万人选千人。所选务寡,要在必当,择腹心健将统率,自大将亲兵前锋奇伏之类,皆品量配之也。张预曰:设若奋寡以击众,驱弱以敌强,又不选骁勇之士,使为先锋,兵必败北也。凡战必用精锐为前锋者,一则壮吾志,一则挫敌威也。故尉缭子曰:武士不选,则众不强。曹公以张辽为先锋而败鲜卑,谢玄以刘牢之领精锐而拒符坚是也。
凡此六者,败之道也;
陈皞曰:一曰不量寡众,二曰本乏刑德,三曰失於训练,四曰非理兴怒,五曰法令不行,六曰不择骁果,此名六败也。
将之至任,不可不察也。
张预曰:已上六事,必败之道。
夫地形者,兵之助也,
杜牧曰:夫兵之主,在於仁义节制而已。若得地形,可以为兵之助,所以取胜也。助,一作易。陈皞曰:天时不如地利。孟氏曰:地利待人而险。贾林曰:战虽在兵,得地易胜,故曰兵之易也。山可障,水可灌,高胜卑,险胜平也。王晳曰:兵道则在人。张预曰:能审地形者,兵之助耳,乃末也;料敌制胜者,兵之本也。
料敌制胜,计险阨远近,上将之道也。
杜牧曰:馈用之费,人马之力,攻守之便,皆在险阨远近也。言若能料此以制敌,乃为将臻极之道。王晳曰:料敌穷极之情,险阨远近之利害,此兵道也。何氏曰:知敌知地,将军之职。张预曰:既能料敌虚实强弱之情,又能度地险阨远近之形,本末皆知,为将之道毕矣。
知此而用战者必胜,不知此而用战者必败。
杜牧曰:谓知险阨远近也。梅尧臣曰:将知地形,又知军政,则胜;不知则败。张预曰:既知敌情,又知地利,以战则胜;俱不知之,以战即败。
故战一道必胜,主曰无战,必战可也;战道不胜,主曰必战,无战可也。
李筌曰:得战胜之道,必可战也;失战胜之道,必无战可也。立主人者,发其行也。杜牧曰:主者,君也。黄石公曰:出军行师,将在自专;进退内御,则功难成。故圣主明王,跪而推毂曰:阃外之事,将军裁之。孟氏曰:宁违於君,不逆士众。梅尧臣曰:将在军,君命有所不受。张预曰:苟有必胜之道,虽君命不战,可必战也;苟无必战之道,虽君命必战,可不战也。与其从令而败事,不若违制而成功,故曰:军中不闻天子之诏。
故进不求名,退不避罪,
王皙曰:皆忠以为国也。何氏曰:进岂求名也,见利於国家士民则进也;退岂避罪也,见其蹙国残民之害,虽君命使进而不进,罪及其身不悔也。
唯人是保,而利合於主,国之宝也。
李筌曰:进退皆保人,非为身也。杜牧曰:进不求战胜之名,退不避违命之罪也。如此之将,国家之珍宝,言其少得也。陈皞曰:合,犹归也。梅尧臣曰:宁违命而取胜,勿顺命而致败。王哲曰:战与不战,皆在保民利主而已矣。张预曰:进退违命,非为己也,皆所以保民命而合主利,此忠臣,国家之宝也。
视卒如婴儿,故可与之赴深溪;视卒如爱子,故可与之俱死。
李筌曰:若抚之如此,得其死力也。故楚子一言,三军之士皆如挟纩也。杜牧曰:战国时,吴起为将,与士卒最下者同衣食。卧不设席,行不乘骑,亲裹赢粮,与士卒分劳苦。卒有病疽,吴起吮之,其卒母闻而哭之。或问曰:子,卒也,而将军自吮疽,何为而哭?母曰:往年吴公吮其父,其父不旋踵而死於敌;今复吮此子,妾不知其死所矣。梅尧臣曰:抚而育之,则亲而不离;爱而勖之,则信而不疑。故虽死与死,虽危与危。王晳曰:以仁恩结人心也。何氏曰:如后汉段颎为破羌将军,以征西羌行军,仁爱士卒,伤者亲自瞻省,手为裹疮。在边十余年,未尝一曰蓐寝,与将士同苦,故皆乐为死战也。晋王浚为巴郡太守,郡边吴境,兵士苦役,生男多不举。浚乃严其科条,宽其徭课,其产育者皆与休复,所全活者数千人。及后伐吴,先在巴郡之所全活者,皆堪徭役供军。其父母戒之曰:王府君生尔,尔必勉之,无爱死也。故吴子有父子之兵。张预曰:将视卒如子,则卒视将如父,未有父在危难,而子不致死。故荀卿曰:臣之於君也,下之於上也,如子弟之事父兄,手足之捍头目也。夫美酒泛流,三军皆醉,温言一抚,士同挟纩。信乎以恩遇下,古人所重也。故兵法曰:动劳之师,将必先己,暑不张盖,寒不重衣,险必下步,军井成而后饮,军食熟而后饭,军垒成而后舍。
厚而不能使,爱而不能令,乱而不能治,譬若骄子,不可用也。
曹操曰:恩不可专用,罚不可独任,若骄子之喜怒对目,还害而不可用也。李筌曰:虽厚爱人,不令如骄子者,有勃逆之心,不可用也。杜牧曰:黄石公曰:士卒可下而不可骄。夫恩以养士,谦以接之,故曰可下;制之以法,故曰不可骄。阴符曰:害生於恩。吴起曰:夫鼓鼙金铎,所以威耳;旌旗麾章,所以威目;禁令刑罚,所以威心。耳威於声,不得不清;目威於色,不得不明;心威於刑,不得不严。三者不立,必败於敌。故曰一.将之所撝,莫不从移;将之所指,莫不前死。卫公李靖曰:古之善为将者,必能十卒而杀其三,次者十杀其一。十杀其三,威振於敌国;十杀其一,令行於三军。是知畏我者不畏敌,畏敌者不畏我。善无细而不赏,恶无微而不贬。马谡军败,葛亮对泣而行诛;乡人盗笠,吕蒙垂涕而后斩;马逸犯禾,曹公.割发而自刑;两掾辞屈,黄盖诘问而俱斩。故能威克其爱,虽少必济;爱加其威,虽多必败。孟氏曰:唯务行恩,恩势已成,刑之必怨;唯务行刑,刑怨已深,恩之不附。必使恩威相参,赏罚并用,然后可以为将,可以统众也。梅尧臣曰:厚养而不使,爱宠而不教,乱法而不治,犹如骄子,安得而用也?王晳曰:恩不以严,未可济也。何氏曰:言恩不可纯任,纯任则还为己害:张预曰:恩不可以专用,罚不可以独行。专甩恩,则卒如骄子而不能使。此曹公所以割发而自刑,卧龙所以垂泣而行戮,杨素所以流血盈前而言笑自若,李靖所以十杀其三使畏我而不畏敌也。独行罚,则士不亲附,而不可用。此古将所以投酒,楚子所以挟纩,吴起所以分衣食,阖闾所以同劳佚也。在易之师初六曰师出以律,谓齐众以法也。九二曰师中承天宠,谓劝士以赏也。以此观之,王者之兵,亦德刑参任,而恩威并行矣。尉缭子曰:不爱悦其心者,不我用也;不严畏其心者,不我举也。故善将者,爱与畏而已。
知吾卒之可以击,而不知敌之不可击,胜之半也;
梅尧臣曰:知己而不知彼,或有胜耳。
知敌之可击,而不知吾卒之不可以击,胜之半也;
杜牧曰:可击者,勇敢轻死也;不可击者,顿弊怯弱也。陈皞曰:此说非也。可击不可击者,所谓兵众孰强,士卒孰练,赏罚孰明也。梅尧臣曰:知彼而不知己,或有胜耳。王晳曰:知己不知彼,知彼不知己,皆未可以决胜也。张预曰:或知己而不知彼,或知彼而不知己,则有胜有负也。唐太宗曰:吾尝临陈,先料敌心与己之心孰审,然后彼可得而知焉;察敌气与己之气孰治,然后我可得而知焉。言料心审治乱,察气见强弱形也,可战与不可战也。
知敌之可击,知吾卒之可以击,而不知地形之不可以战,胜之半也。
曹操、李筌曰:胜之半者,未可知也。杜牧曰:地形者,险易、远近、出入、迂直也。梅尧臣曰:知彼知己,而不知地形,亦或不胜。王晳曰:虽知彼己可以战,然不可亏地利也。张预曰:既知己,而又知彼,但不得地形之助,亦不可全胜。
故知兵者,动而不迷,举而不穷。
杜牧曰:未动未举,胜负已定,故动则不迷,举则不穷也。一云动而不困,举而不顿。陈皞曰:穷者,困也。我若识彼此之动否,量地形之得失,则进而不迷,战而不困者也。梅尧臣曰:无所不知,则动不迷暗,举不困穷也。王晳曰:善计者不迷,善军者不穷。张预曰:不妄动,故动则不误;不轻举,故举则不困。识彼我之虚实,得地形之便利,而后战也。
故曰:知彼知己,胜乃不殆;
张预曰:晓攻守之术,则有胜而无危。
知天知地,胜乃不穷。
李筌曰:人事、天时、地利三者同知,则百战百胜。杜佑曰:知地之便,知天之时。地之便,依险阻、向高阳也;天之时,顺寒暑、法刑德也。既能知彼知己,又按地形法天道,胜乃可全,又何难也。梅尧臣曰:知彼利,知此利,故不危;知天时、知地形、故不极。王晳同梅尧臣注。张预曰:顺天时,得地利,取胜无极。
孙子注解卷之十竟
#1“道”原作“通”,据郭化若校改。
14-孙子注解卷之十一
孙子注解卷之十一
九地篇
曹操曰:欲战之地有九。李筌曰:胜敌之地有九,故决地形之下。王晳曰:用兵之地,利害有九也。张预曰:用兵之地,其势有九。此论地势,故次地形。
孙子曰:用兵之法,有散地,有轻地,有争地,有交地,有衢地,有重地,有圮地,有围地,有死地。
曹操曰:此九地之名也。张预曰:此九地之名。
诸侯自战其地,为散地。
曹操曰:士卒恋土,道近易散。李筌曰:卒恃土,怀妻子,急则散,是为散地也。杜牧曰:士卒近家,进无必死之心,退有归投之处。杜佑曰:战其境内之地,士卒意不专,有溃散之心,故曰散地。梅尧臣同杜牧注。王晳同曹操注。何氏曰:散地,士卒恃之,怀恋妻子,急则散走,是为散地。一曰地无关键,士卒易散走,居此地者,不可数战。又曰地远四平,更无要害,志意不坚而易离,故曰散地。吴王问孙武曰:散地,士卒顾家,不可与战,则必固守不出。若敌攻我小城,掠吾田野,禁吾樵采,塞吾要道,待吾空虚而急来攻则如之何?武曰:敌人深入吾都,多背城邑士卒以军为家,专志轻斗;吾兵在国,安土怀生,以陈则不坚,以斗则不胜。当集人各众,聚谷蓄帛,保城备险遣轻兵绝其粮道;彼挑战不得,转输不至,野无所掠,三军困馁,因而诱之,可以有功。若欲野战,则必因势依险设伏,无险则隐於天气阴晦昏雾其懈怠,出其不意,袭其懈怠,可以有功。张预曰:战於境内,士卒顾家,是易散之地也。郧人将伐楚师,楚斗廉曰:郑人军其郊,必不诫;恃近其城,莫有斗志。果为楚所败是也。
入人之地而不深者,为轻地。
曹操曰:士卒皆轻返也。杜牧曰:师出越境,必焚舟梁,示民无返顾之心。李筌曰:轻於退也。梅尧臣曰:入敌未远,道近轻返。王晳曰:初涉敌境势轻,士未有斗志也。何氏曰:轻地者,轻於退也。入敌境未深,往返轻易不可止息,将不得数动劳人。吴王问孙武曰:吾至轻地,始入敌境,士卒思还,难进易退;未背险阻,三军恐惧;大将欲进,士卒欲退,上下异心。敌守其城垒,整其车骑,或当吾前,或击吾后,则如之何?武曰:军至轻地,士卒未专,以入为务,无以战为。故无近其名城,无由其通路,设疑佯惑,示若将去;选骁骑,衔枚先入,掠其牛马六畜。三军见得,进乃不惧。分吾良卒,密有所伏,敌人若来,击之勿疑;若其不至,舍之而去。又曰:军入敌境,敌人固垒不战,士卒思归,欲退且难,谓之轻地。当选骁兵伏要路,我退敌追,来则击之也。张预曰:始入敌境,士卒思还,是轻返之地也。尉缭子曰:征役分军而归,或临战自北,则逃伤甚焉。言民兵四集,分屯占地,使北来者当北道,则多逃,以其开之耳。
我得则利,彼得亦利者,为争地。
曹操曰:可以少胜众,弱击强。李筌曰:此阨喉守险地,先居者胜,是为争地也。杜牧曰:必争之地,乃险要也。前秦符坚先遣大将吕光讨西域,坚败绩后,光自西域还,师至宜禾,坚凉州刺史梁熙谋拒之。高昌太守杨翰曰:吕光新定西国,兵强气锐,其锋不可当。若出流沙,其势难测。高梧谷口险要,宜先守之,而夺其水;彼既困渴#1,人自然投戈。如以为远不可守,伊吾之关,亦可拒之。若废此二要,难为计矣。地有所必争,真此机也。熙不从,竟为光所灭也。陈皞曰:彼我若先得其地者,则可以少胜众,弱胜强也。杜佑曰:谓山水阨口,有险固之利,两敌所争。梅尧臣曰:无我无彼,先得则利。王晳同陈皞注。何氏曰:争地,便利之地,先居者胜,是以争之。吴王问孙武曰:敌若先至,据要保利,简兵练卒,或出或守,以备我奇,则如之何?武曰:争地之法,先据为利,敌得其处,慎勿攻之。引而佯走,建旗鸣鼓,趣其所爱,曳柴扬尘,惑其耳目;分吾良卒,密有所伏,敌必出救。人欲我与,人弃我取,此争先之道也。若我先至而敌用此术,则选吾锐卒,固守其所,轻兵追之,分伏险阻,敌人还斗,伏兵旁起,此全胜之道。张预曰:险固之利,彼我得之,皆可以少胜众,弱胜强者,是必争之地也。唐太宗以三千人守成皋之险,坐困窦建德十万之众是也。
我可以往,彼可以来者,为交地。
曹操曰:道正相交错也。杜牧曰:川广地平,可来可往,足以交战对垒。陈皞曰:交错是也。言其道路交横,彼我可以来往。如此之地,则须兵士首尾不绝,切宜备之。故下文云:交地吾将谨其守。其义可见也。杜佑曰:交地有数道往来,交相无可绝。梅尧臣同陈皞注。何氏曰:交地,平原交通也。一曰:可以交结,不可杜绝之,绝之致隙。又曰:交通四远,不可遏绝。吴王问孙武曰:交地,吾将绝敌,使不得来。必令吾边城修其守备,深绝通路,固其隘塞。若不先图之,敌人已备,彼可得而来,吾不得而往,众寡又均,则如之何?武曰:既我不可以往,彼可以来,吾分卒匿之,守而易怠,示其不能。敌人且至,设伏隐庐,出其不意,可以有功也。张预曰:地有数道,往来通达,而不可阻绝者,是交错之地也。
诸侯之地三属,
曹操曰:我与敌相当,而旁有他国也。孟氏曰:若郑界於齐、楚、晋是也。
先至而得天下之众者,为衢地。
曹操曰:先至得其国助也。李筌曰:对敌之傍,有一国为之属,先往而通之,得其众也。杜牧曰:衢地者,三属之地,我须先至其冲,据其形势,结其旁国也。天下,犹言诸侯也。梅尧臣曰:彼我相当,有旁国三面之会,先至则得诸侯之助也。王晳曰:曹公云:先至得其国助。晳谓先至者,结交先至也。言天下
先之者,谓能广助则天下可从。何氏曰:衢地者,地要冲,控带数道,先据此地,众必从之,故得之则安,失之则危也。吴王问孙武曰:衢地必先,若吾道远发后,虽驰车骤马,至不能先,则如之何?武曰:诸侯参属,其道四通,我与敌相当,而旁有他国。所谓先者,必先重币轻使,约和旁国,交亲结恩,兵虽后至,众已属矣。我有众助,彼失其党,诸国椅角,震鼓齐攻,敌人惊恐,莫知所当。张预曰:衢者,四通之地。我所敌者,当其一面,而旁有邻国,三面相连属,当往结之,以为己援。先至者,谓先遣使以重币约和旁国也。兵虽后至,已得其国助矣。
入人之地深,背城邑多者,为重地。
曹操曰:难返之地。李筌曰:坚志也。白起攻楚,乐毅伐齐皆为重地。杜牧曰:入人之境已深,过人之城已多,津梁皆为所恃,要冲皆为所据,还师返旆,不可得也。杜佑曰:难返还也。背,去也;背与倍同。多,道里也。远去己城郭,深入敌地,心专意一,谓之重地也。梅尧臣曰:乘虚而入,涉地愈深,过城已多,津要绝塞,故曰重难之地。王晳曰:兵至此者,事势重也。何氏曰:重地者,入敌已深,国粮难应资给,将士不掠何取?吴王问孙武曰:吾引兵深入重地,多所踰越,粮道绝塞,设欲归还,势不可过,欲食於敌,持兵不失,则如之何?武曰:凡居重地,士卒轻勇,转输不通,则掠以继食,下得粟帛,皆贡於上,多者有赏,士卒无归意。若欲还出,即为戒备,深沟高垒,示敌且久。敌疑通途,私除要害之道,乃令轻车衔枚而行,以牛马为饵。敌人若出,鸣鼓随之,阴伏吾士,与之中期,内外相应,其败可知也。张预曰:深涉敌境,多过敌城,士卒心专,无有归志,是难退之地也。司马景王谓诸葛恪卷甲深入,其锋不可当是也。
行山林、险阻、沮泽,凡难行之道者,为圯地。
曹操曰:少固也。贾林曰:经水所毁曰圯。沮洳圯地,不得久留,宜速去也。梅尧臣曰:水所毁圯,行则犹难,况战守乎?何氏曰:圯地者,少固之地也,不可为城垒沟隍,宜速去之。吴王问孙武曰:吾入圯地,山川险阻,难从之道,行久卒劳;敌在吾前,而伏吾后,营在吾左,而守吾右;良车骁骑,要吾隘道,则如之何?武曰:先进轻车,去军十里,与敌相候,接期险阻;或分而左,或分而右,大将四观,择空而取,皆会中道,倦而乃止。张预曰:险阻渐洳之地,进退艰难,而无所依。
所由入者隘,所从归者迂,彼寡可以击吾之众者,为围地。
李筌曰:举动难也。杜牧曰:出入艰难,易设奇伏覆胜也。杜佑曰:所从入阨险,归道远也,持久则粮乏,故敌可以少击吾众者,为围地也。梅尧臣曰:山川围绕,入则隘,归则迂也。何氏曰:围地入则隘险,归则迂回,进退无从,虽众何用?能为奇变,此地可由。吴王问孙武曰:吾入围地,前有强敌,后有险难,敌绝我粮道,利我走势,敌鼓噪不进,以观吾能,则如之何?武曰:围地之宜,必塞其阙,示无所往,则以军为家,万人同心,三军齐力,并炊数日,无见火烟,故为毁乱寡弱之形。敌人见我,备之必轻,则告励士卒,令其奋怒,陈伏良卒,左右险阻,击鼓而出。敌人若当,疾击务突,我则前斗后拓,左右掎角也。又曰:敌在吾围,伏而深谋,示我以利,萦我以旗,纷纭若乱,不知所之,奈何?武曰:千人操旌,分塞要道,轻兵进挑,陈而勿搏,交而勿去,此败谋之法。张预曰:前狭后险之地,一人守之,千人莫向,则以奇伏胜。
疾战则存,不疾战则亡者,为死地。
曹操曰:前有高山,后有大水,进则不得,退则有碍。李筌曰:阻山背水食尽,利速不利缓也。杜牧曰:卫公李靖曰:或有进军行师,不因乡导,陷於危败,为敌所制。左谷右山,束马悬车之径;前穷后绝,雁行鱼贯之岩。兵陈未整,而强敌忽临,进无所凭#2,退无所固,求战不得,自守莫安。驻则日月稽留,动则首尾受敌。野无水草,军乏资粮,马困人疲,智穷力极。一人守隘,万夫莫向。如彼要害,敌先据之,如此之利,我已失守,纵有骁兵利器,亦何以施其用乎?若此死地,疾战则存,不疾战则亡。当须上下同心,并气一力,抽肠溅血,一死於前,因败为功,转祸为福。此乃是也。陈皞曰:人在死地,如坐漏船,伏烧屋。贾林曰:左右高山,前后绝涧,外来则易,内出则难,误居此地,速为死战则生;若待士卒气挫,粮储又无而持久,不死何待?梅尧臣曰:前不得进,后不得退,旁不得走,不得不速战也。何氏曰:死地力战或生,守隅则死。吴王问孙武曰:吾师出境,军於敌人之地;敌人大至,围我数重,欲突以出,四塞不通;欲励士激众,使之投命溃围,则如之何?武曰:深沟高垒,示为守备;安静勿动,以隐吾能;告令三军,示不得已;杀牛燔车,以飨吾士;烧尽粮食,填夷井灶,割发捐冠,绝去生虑,将无余谋,士有死志。於是砥甲砺刃,并气一力,或攻两旁,震鼓疾噪,敌人亦惧,莫知所当。锐卒分行,疾攻其后,此是失道而求生。故曰:困而不谋者穷,穷而不战者亡。吴王曰:若吾围敌,则如之何?武曰:山峻谷险,难以踰越,谓之穷寇。击之之法:伏卒隐庐,开其去道,示其走路;求生透出,必无斗意,因而击之,虽众必破。兵法又曰:若敌人在死地,士卒勇气,欲击之法,顺而勿抗,阴守其利,必开去道,以精骑分塞要路,轻兵进而诱之,陈而勿战,败谋之法也。张预曰:山川险隘,进退不能,粮绝於中,敌临於外,当此之际,励士决战,而不可缓也。
是故散地则无战
李筌曰:恐走散也。杜牧曰:已具其上。贾林曰:地无关闼,卒易散走,居此地者,不可数战。地形之说,一家之理,若号令严明,士卒爱服,死且不顾,何散之有?梅尧臣曰:我兵在国,安土怀生,陈则不坚,斗则不胜,是不可以战也。王晳曰:决於战则惧散。张预曰:士卒怀生,不可轻战。吴王问孙武曰:散地不可战,则必固守不出。若敌攻我小城,掠吾田野,禁吾樵采,塞吾要道,待吾空虚而来急攻,则如之何?武曰:敌人深入,专志轻斗,吾兵安土,陈则不坚,战则不胜;当集人聚谷,保城备险,轻兵绝其粮道。彼挑战不得,转输不至,野无所掠,三军困馁,因而诱之,可以有功。若欲野战,则必因势依险设伏,无险则隐於阴晦,出其不意,袭其懈怠。
轻地则无止,我
李筌曰:恐逃。杜牧曰:兵法之所谓轻地者,出军行师,始入敌境,未背险要,士卒思还,难进易退,以入为难,故曰轻地也。当必选精骑,密有所伏,敌人卒至,击之勿疑,若是不至,踰之速去。杜佑曰:志未坚,不可通敌。梅尧臣曰:始入敌境,未背险阻,士心不专,无以战为。勿近名城,勿由通路,以速进为利。王晳曰:无故不当止也。张预曰:士卒轻返,不可辄留。吴王曰:士卒思还,难进易退,未背险阻,三军恐惧,则如之何?武曰:军在轻地,士卒未专,以入为务,无以战为。故无近其名城,无由其通路,设疑佯惑,示若将去。乃选精骑,衔枚先入,掠其六畜,三军见得,进乃不惧。分吾良卒,密有所伏,敌人若来,击之勿疑,若其不至,舍之而去。
争地则无攻,
曹操曰:不当攻,当先至为利也。李筌曰:敌先居地险,不可攻。杜牧曰:无攻者,言敌人若已先得其地,则不可攻也。梅尧臣曰:形胜之地,先据乎利;敌若已得其处,则不可攻。张预曰:不当攻而争之,当后发先至也。吴王曰:敌若先至#3,据要保利,简兵练卒,或出或守,以备我奇,则如之何?武曰:争地之法,让之者得,求之者失。敌得其处,慎勿攻之,引而佯走,建旗鸣鼓,趣其所爱,焚柴扬尘,惑其耳目;分吾良卒,密有所伏,敌必出救。人欲我与,人弃我取,此争先之道也。若我先至,而敌用此术,则选吾锐卒,固守其所,轻兵追之,分伏险阻,敌人还斗,伏兵旁起,此全胜之道也。
交地则无绝,
曹操曰:相及属也。李筌曰:不可绝间也。杜牧曰:川广地平,四面交战,须车骑部伍,首尾联属,不可使之断绝,恐敌人因而乘我。贾林曰:可以交结,不可杜绝,绝之致隙。杜佑曰:相及属也。俱可进退,不可以兵绝之。梅尧臣曰:道既错通,恐其邀截,当令部伍相及,不可断也。王晳曰:利粮道也。交相往来之地,亦谓之通地。居高阳以待敌,宜无绝粮道。张预曰:往来交通,不可以兵阻绝其路,当以奇伏胜也。吴王曰:交地吾将绝敌,使不得来。必令吾边城修其守备,深绝通道,固其隘塞。若不先图之,敌人已备,彼可得而来,吾不得而往,众寡又均,则如之何?武曰:既我不可以往,彼可以来,则分卒匿之,守而易怠,示其不能,敌人且至,设伏阿庐,出其不意。
衢地则合交,
曹操曰:结诸侯也。李筌曰:结行也。杜牧曰:诸侯,即上文云旁国也。孟氏曰:得交则安,失交则危也。梅尧臣曰:地虽四通,何以得天下之助,当以重币合。王晳曰:四通之境,非交援不强。张预曰:四通之地,先交结旁国也。吴王曰:衢地贵先。若吾道远而发后,虽驰车骤马,至不得先,则如之何?武曰:诸侯参属,其道四通,我与敌相当,而旁有他国。所谓先者,必重币轻使,约和旁国,交亲结恩,兵虽后至,众已属矣。简兵练卒,阻利而处,我有众助,彼失其党,诸国掎角,敌人莫当。
重地则掠,
曹操曰:畜积粮食也。李筌曰:深入敌境,不可非义失人心也。汉高祖入秦,无犯妇女,无取宝货,得人心如此。筌以掠字为无掠字。杜牧曰:言居於重地,进未有利,退复不得,则须运粮为持久之计,以伺敌也。孟氏曰:因粮於敌也。梅尧臣曰:去国既远,多背城邑,粮道必绝,则掠畜积以继食。王晳曰:深入敌境,则掠其饶野以丰储也。难地,食少则危。张预曰:深入敌境,馈饷不继,当励士掠食,以备其乏也。吴王曰:重地多逾城邑,粮道绝塞,设欲归还,势不可过,则如之何?武曰:凡居重地,士卒轻勇,转输不通,则掠以继食,下得粟帛,皆贡於上,多者有赏。若欲还出,深沟高垒,示敌且久,敌疑通途,私除要害,乃令轻车衔枚而行,扬其尘,埃,饵以牛马。敌人若出,鸣鼓随之,阴伏吾士,与之中期,内外相应,其败可知。
圮地则行,
曹操曰:无稽留也。李筌曰:不可为沟隍,宜急去之。梅尧臣曰:既毁圮不可依止,则当速行,勿稽留也。王晳曰:合聚军众,圮无合止。张预曰:难行之地,不可稽留也。吴王曰:山川险阻,难从之道,行久卒劳。敌在吾前,而伏吾后;营在吾左,而守吾右;良车骁骑,要吾隘道,则如之何?武曰:先进轻车,去军十里,与敌相候,接期险阻。或分而左,或分而右,大将四观,择空而取,皆会中道,倦而乃止。
围地则谋,
曹操曰:发奇谋也。李筌曰:智者不困。杜牧曰:难阻之地,与敌相持,须用奇险诡谲之计。杜佑曰:居此当权谋诈谲,可以免难。梅尧臣曰:前有隘,后有险,归道又迂,则发谋虑以取胜。张预曰:难以力胜,易以谋取也。吴王曰:前有强敌,后有险难,敌绝我粮道,利我走势,彼鼓噪不进,以观吾能,则如之何?武曰:围地必塞其阙,示无所往,则以军为家,万人同心,三军齐力,并炊数日,无见火烟,故为毁乱寡弱之形。敌人见我,备之必轻,则告励士卒,令其奋怒,陈练良卒,左右险阻,击鼓而出。敌人若当,疾击务突,则前斗后拓,左右掎角。
死地则战。
曹操曰:死地战也。李筌曰:殊死战,不求生矣#4。陈皞曰:陷在死地,则军中人人自战,故曰:置之死地而后生也。贾林曰:力战或生,守隅则死。梅尧臣曰:前后左右无所之,示必死,人人自战也。张预曰:陷在死地,则人自为战。吴王曰:敌人大至,围我数重,欲突以出,四塞不通;欲励士激众,使之投命,则如之何?武曰:深沟高垒,安静勿动;告令三军,示不得已;杀牛燔车,以飨吾士;烧尽粮食,填夷井灶;割发捐冠,绝去生虑,砥甲砺刃,并气一力。或攻两旁,震鼓疾噪,敌人亦惧,莫知所当。锐卒分行,疾攻其后,此是失道而求生。故曰:困而不谋者穷,穷而不战者亡。
所谓古之善用兵者,能使敌人前后不相及,
梅尧臣曰:设奇冲掩。
众寡不相恃,
梅尧臣曰:惊挠之也。
贵贱不相救,
梅尧臣曰:散乱也。
上下不相收,
梅尧臣曰:仓惶也。
卒离而不集,兵合而不齐。
李筌曰:设变以疑之,救左则击其右,惶乱不暇计。杜牧曰:多设变诈以乱敌人。或冲前掩后,或惊东击西,或立伪形,或张奇势,我则无形以合战,敌则必备而众分。使其意慑离散,上下惊扰,不能和合,不得齐集,此善用兵也。孟氏曰:多设疑事,出东见西,攻南引北,使彼狂惑散扰,而集聚不得也。梅尧臣曰:或已离而不能集,或虽合而不能齐。王晳曰:将有优劣则然,要在於奇正相生,手足相应也。张预曰:出其不意,掩其无备,骁兵说卒,碎然突击。彼救前则后虚,应左则右隙;使仓惶散乱,不知所御,将吏士卒,不能相赴;其卒已散而不复聚,其兵虽合而不能一。
合於利而动,不合於利而止。
曹操曰:暴之使离,乱之使不齐,动兵而战。李筌曰:挠之令见利乃动,不乱则止。梅尧臣曰:然能使敌若此,当须有利则动,无利则止。张预曰:彼虽惊扰,亦当有利则动,无利则止。
敢问:敌众整而将来,待之若何?
曹操曰:或问也。梅尧臣曰:此设疑以自问。言敌人甚众,将又严整,我何以待之耶?张预曰:前所陈者,须兵众相敌,然后可为。故或人问武曰:彼兵#5众於我,而又整肃,则以何衍待之也?
曰:先夺其所爱,则听矣。
曹操曰:夺其所恃之利。若先据利地,则我所欲必得也。李筌曰:孙子故立此问者,以此为秘要也。所爱,谓敌所便爱也,或财帛子女,吾先困辱之,则敌进退皆听也。杜牧曰:据我便地,略我田野,利其粮道,斯三者,敌人之所爱惜倚恃者也。若能俱夺之,则敌人虽强,进退胜败,皆须听我也。陈皞曰:爱者不止所恃利,但敌人所顾之事,皆可夺也。梅尧臣曰:当先夺其所顾爱,则我志得行,然后使其惊挠散乱,无所不至也。王晳曰:先据利地,以奇兵绝其粮道,则如我之谋也。张预曰:武曰:敌所爱者,便地与粮食耳;我先夺之,则无不从我之计。
兵之情主速,乘人之不及,由不虞之道,攻其所不戒也。
曹操曰:孙子应难以覆陈兵情也。李筌曰:不虞不戒,破敌之速。杜牧曰:此统言兵之情状,以乘敌间隙。由不虞之道,攻其不戒之处,此乃兵之深情,将之至事也。陈皞曰:此言乘敌人有不及、不虞、不戒之便,则须速进,不可迟疑也。盖孙子之旨,言用兵贵疾速也。梅尧臣曰:兵机贵速,当乘人之不备。乘人之不备者,行不虞之道,攻不戒之所也。王晳曰:兵上神速,夺爱尤当然也。何氏曰:如蜀将孟#6达之降魏,魏朝以达领新城太守。达复连吴固蜀,潜图中国。谋泄,司马宣王秉政,恐达速发,以书给达以安之。达得书,犹与不决。宣王乃潜军进讨,诸将皆言达与二贼交构,宜审察而后动。宣王曰:达无信义,此其相疑之时也。当及其未定,往讨之。乃倍道兼行,八日到其城下。吴蜀各遣其将向西城安桥木阑塞以救达,宣王分诸将拒之。初,达与诸葛亮书曰:宛去洛八百里,去吾一千一百里,闻吾举事,当表上天子,比相反覆,一月间也,则吾城已固,诸军足办。所在深险,司马公必不自来,诸将来,吾无患矣。及兵到,达又告亮曰:吾举事八日而兵至城下,何其神速也。上庸城三面阻水,达於城下为木栅以自固。宣王渡水,破其栅,直造城下,八道攻之。旬有六日,达甥邓贤、将李辅等开门出降,遂斩达。李靖征萧铣,集兵於夔州。铣以时属秋潦,江水泛涨,三峡路陷,必谓靖不能进,遂休兵不设备。九月,靖乃率师而进,将下峡,诸将皆请停兵待水退。靖曰:兵贵神速,机不可失。今兵始集,铣尚未知。若乘水涨之势,倏忽至城下,所谓疾雷不及掩耳,此兵家上策。纵彼知我,仓卒征兵,无以应敌,此必成擒也。遂降萧铣。卫公兵法曰:兵用上神,战贵其速。简练士卒,申明号令,晓其目以麾帜,习其耳以鼓金,严赏罚以诫之,重刍豢以养之,浚沟堑以防之,指山川以导之,召才能以任之,述奇正以教之。如此,则虽敌人有雷电之疾,而我则有所待也。若兵无先备,则不应卒,卒不应则失於机,失於机则后於事,后於事则不制胜,而军覆矣。故吕氏春秋云:凡兵者,欲急捷,所以一决取胜,不可久而用之矣。故曰:兵之情虽主速,乘人之不及。然敌将多谋,戎卒辑睦,令行禁止,兵利甲坚,气锐而严,力全而劲,岂可速而犯之邪?答曰:若此则当巷迹藏声,蓄盈待竭,避其锋势,与其持久,安可犯之哉?廉颇之拒白起,守而不战;宣王之抗武侯,抑而不进是也。张预曰:复谓或人曰:用兵之理,惟尚神速。所贵乎速者,乘人之仓卒,使不及为备也。出兵於不虞之径,以掩其不戒,故敌惊扰散乱,而前后不相及,众寡不相待也。
凡为客之道:深入则专,主人不克;
李筌曰:夫为客,深入则志坚,主人不能御也。杜牧曰:言大凡为攻伐之道,若深入敌人之境,士卒有必死之志,其心专一,主人不能胜我也。克者,胜也。梅尧臣曰:为客者,入人之地深,则士卒专精,主人不能克我。张预曰:深涉敌境,士卒心专,则为主者不能胜也。客在重地、主在轻地故耳。赵广武君谓韩信去国远斗,其锋不可当是也。
掠於饶野,三军足食;
王晳曰:饶野多稼穑。
谨养而勿劳,并气积力;运兵计谋,为不可测。
曹操曰:养士并气运兵,为不可测度之计。李筌曰:气盛力积,加之以谋虑,则非敌之可测。杜牧曰:斯言深入敌人之境,须掠田野,使我足食,然后闭壁养之,勿使劳苦。气全力盛,一发取胜,动用变化,使敌人不能测我也。陈皞曰:所处之野,须水草便近,积蓄不乏,谨其来往,善抚士卒。王翦伐楚,楚人挑战,翦不出。勤於抚御,并兵一力。闻士卒投石为戏,知其养勇思战,然后用之,一举遂灭楚。但深入敌境,未见可胜之利,则须为此计。梅尧臣曰:掠其富饶,以足军食,息人之力,并兵为不可测之计。王晳曰:谨养,谓抚循饮食周谨之也。并锐气,积余力,形藏谋密,使敌不测,俟其有可胜之隙,则进之。张预曰:兵在重地,须掠粮於富饶之野,以丰吾食;乃坚壁自守,勤抚士卒,勿任以劳苦。令气盛而力全,常为不可测度之计。伺敌可击,则一举而克。王翦伐荆,常用此术。
投之无所往,死且不北,
李筌曰:能得其力者,投之无往之地。杜牧曰:投之无所往,谓前后进退,皆无所之,士以此皆求力战,虽死不北也。梅尧臣曰:置在必战之地,知死而不退走。张预曰:置之危地,左右前后,皆无所往,则守战至死,而不奔北矣。
死焉不得,
曹操曰:士死安不得也。杜牧曰:言士必死,安有不得胜之理?孟氏曰:士死无不得也。梅尧臣曰:兵焉得不用命?张预曰:士卒死战,安不得志?尉缭子曰:一贼仗剑击於市,万人无不避之者,非一人之独勇,万人皆不肖也,必死与必生不侔也。
士人尽力。
曹操曰:在难地心并也。梅尧臣曰:士安得不竭力以赴战?王晳曰:人在死地,岂不尽力?何氏曰:兽困犹斗,乌穷则啄,况灵万物者人乎?张预曰:同在难地,安得不共竭其力?
兵士甚陷则不惧,
杜牧曰:陷於危险,势不独死,三军同心,故不惧也。梅尧臣伺杜牧注。王晳曰:陷之难地则不惧,不惧则斗志坚也。张预曰:陷在危亡之地,人持必死之志,岂复畏敌也?
无所往则固,深入则拘,
曹操曰:拘,缚也。李筌曰:固,坚也。杜牧曰:往,走也。言深入敌境,走无生路,则人心坚固如拘缚者也。梅尧臣曰:投无所往,则自然心固,入深,则自然志专也。张预曰:动无所之,人心坚固;兵在重地,走无所适,则如拘系也。
不得已则斗。
曹操曰:人穷则死战也。李筌曰:决命。杜牧曰:不得已者,皆疑陷在死地,必不生;以死救死,尽不得已也,则人皆悉力而斗也。梅尧臣、何氏同杜牧注。张预曰:势不获已,须力斗也。
是故其兵不修而戒,不求而得,不约而亲,不令而信,
曹操曰:不求索其意,自得力也。李筌曰:投之必死,不令而得其用也。杜牧曰:此言兵在死地,上下伺志,不待修整而自戒惧,不待收索而自得心,不待约令而自亲信也。孟氏曰:不求其胜,而胜自得也。梅尧臣曰:不修而兵自戒,不索而情自得,不约而众自亲,不令而人自信,皆所以陷於危难,故三军同心也。王晳曰:谓死难之地,人心自然故也。张预曰:危难之地,人自同力,不修整而自戒慎,不求索而得情意,不约束而亲上,不号令而信命,所谓同舟而济,则胡越何患乎异心也。
禁祥去疑,至死无所之。
曹操曰:禁妖祥之言,去疑惑之计。一本作至死无所灾。李筌曰:妖祥之言,疑惑之事而禁之,故无所灾。杜牧曰:黄石公曰:禁巫祝,不得为史士卜问军之吉凶,恐乱军士之心。言既去疑惑之路,则士卒至死无有异志也。梅尧臣曰:妖祥之事不作,疑惑之言不入,则军必不乱,死而后已。王晳曰:灾祥神异,有以惑人,故禁止之。张预曰:欲士死战,则禁止军吏,不得言妖祥之事,恐惑众也;去疑惑之计,则至死无他虑。司马法曰:灭厉祥。此之谓也。傥士卒未有必战之心,则亦有假妖祥以使众者,田单守即墨,命一卒为神,每出入约束必称神,遂破燕是也。
吾士无余财,非恶货也;无余命,非恶寿也。
曹操曰:皆烧焚财物,非恶货之多也;弃财致死者,不得已也。杜牧曰:若有财货,恐士卒顾恋,有苟生
之意,无必死之心也。梅尧臣曰:不得已竭财货,不得已尽死战。王晳曰:足用而已,士顾财富则偷生;死战而已,士顾生路则无死志矣。张预曰:货与寿,人之所爱也,所以烧掷财宝、割弃性命者,非憎恶之也,不得已也。
令发之,士卒坐者涕沾襟,偃卧者涕交颐。
曹操曰:皆持必死之计。李筌曰:弃财与命,有必死之志,故割而流涕也。杜牧曰:士皆以死为约,未战之,先令曰:今之事,在此一举;若不用命,身膏草野,为禽兽所食也。梅尧臣曰:决以死力,牧说是也。王晳曰:感励之使然。张预曰:感激之,故涕泣也。未战之,先令曰:今之事,在此一举;若不用命,身膏草野,为禽兽所食。或曰:凡行军飨士使酒,拔剑起舞,作朋角抵,伐鼓叫呼,所以增其气。若令涕泣,无乃挫其壮心乎?答曰:先决其死力,后激其说气,则无不胜。傥无必死之心,其气虽盛,何由克之?若荆轲於易水,士皆垂泪涕泣;及复为羽声忼慷,则皆瞋目、发上指冠是也。
投之无所往者,诸、剧之勇也。
李筌曰:夫兽穷则搏,乌穷则啄,令急迫,则专诸、曹刿之勇也。杜牧曰:言所投之处,皆为专诸、曹刿之勇。梅尧臣曰:既令以必死,则所往皆有专诸、曹创之勇。张预曰:人怀必死,则所向皆有专诸、曹刿之勇也。专诸,吴公子光使刺杀吴王僚者;刿当为沬,曹沬以勇力事鲁庄公,尝执匕#7首,劫齐桓公。
故善用兵者,譬如率然;
梅尧臣曰:相应之容易也。
率然者,常山之蛇也。击其首则尾至,击其尾则首至,击其中则首尾俱至。
梅尧臣曰:蛇之为物也,不可击;击之,则率然相应。张预曰:率,犹速也;击之则速然相应。此喻陈法也。八陈图曰:以后为前,以前为后,四头八尾,触处为首,敌冲其中,首尾俱救。
敢问:兵可使如率然乎?
梅尧臣曰:可使兵首尾率然相应如一体乎?
曰:可。夫吴人与越人相恶也,当其同舟而济,遇风,其相救也如左右手。
梅尧臣曰:势使之然。张预曰:吴、越,仇雠也,同处危难,则相救如两手。况非仇雠者,岂不犹率然之相应乎?
是故方马埋轮,未足恃也;
曹操曰:方,缚马也。埋轮,示不动也。此言专难不如权巧。故曰:虽#8方马埋轮,不足恃也。李筌曰:投兵无所往之地,人自斗,如蛇之首尾,故吴越之人,同舟相救,虽缚马埋轮,未足恃也。杜牧曰:缚马使为方陈,埋轮使不动,虽如此,亦未足称为专固而足为恃。须任权变,置士於必死之地,使人自为战,相救如两手,此乃守固必胜之道而足为恃也。陈皞曰:人之相恶,莫甚吴越,同舟遇风,而犹相救。何则?势使之然也。夫用兵之道,若陷在必战之地,使怀俱死之忧,则首尾前后,不得不相救也。有吴越之恶,犹如两手相救,况无吴越之恶乎?盖言贵於设变使之,则勇怯之心一也。梅尧臣同杜牧注。王晳曰:此谓在难地自相救耳。蛇之首尾,人之左右手,皆喻相救之敏也。同舟而济,在险难也,吴越犹无异心,况三军乎?故其足恃,甚於方马埋轮。曹公说是也。张预曰:上文历言置兵於死地,使人心专固。然此未足为善也。虽置之危地,亦须用权智,使人令相救如左右手,则胜矣。故曰:虽缚马埋轮,未足恃固以取胜;所可必恃者,要使士卒相应如一体也。
齐勇若一,政之道也;
李筌曰:齐勇者,将之道。杜牧曰:齐正勇敢,三军如一,此皆在於为政者也。陈皞曰:政令严明,则勇者不得独进,怯者不得独退,三军之士如一也。梅克臣曰:使人齐勇如一心而无怯者,得军政之道也。王晳同梅尧臣注。张预曰:既置之危地,又使之相救,则三军之众,齐力同勇如一夫,是军政得其道也。
刚柔皆得,地之理也。
曹操曰:强弱一势也。李筌曰:刚柔得者,因地之势也。杜牧曰:强弱之势,须因地形而制之也。梅尧臣曰:兵无强弱,皆得用者,是因地之势也。王晳曰:刚柔,犹强弱也。言三军之士,强弱皆得其用者,地利使之然也。曹公曰强弱一势是也。张预曰:得地利,则柔弱之卒亦可以克敌,况刚强之兵乎?刚柔俱获其用者,地势使之然也。
故善用兵者,携手若使一人,不得已也。
曹操曰:齐一貌也。李筌曰:理众如理寡也。杜牧曰:言使三军之士,如牵一夫之手,不得已皆须#9从我之命,喻易也。贾林曰:携手,翻迭之貌,便於回运。以前为后,以后为前,以左为右,以右为左,故百万之众如一人也。梅尧臣曰:用三军如携手使一人者,势不得已,自然皆从我所挥也。王晳曰:携使左右前后,率从我也。张预曰:三军虽众,如提一人之手而使之,言齐一也。故曰:将之所挥,莫不从移;将之所指,莫不前死。
将军之事:静以幽,正以治。
曹操曰:谓清净幽深平正。杜牧曰:清净简易,幽深难测,平正无偏,故能政治。梅尧臣曰:静而幽邃,人不能测;正而自治,人不能挠。王晳曰:静则不挠,幽则不测,正则不偷,治则不乱。张预曰:其谋事,则安静而幽深,人不能测;其御下,则公正而整治,人不敢慢。
能愚士卒之耳目,使之无知;
曹操曰:愚,误也。民可与乐成,不可与虑始。李筌曰:为谋未熟,不欲令士卒知之,可以乐成,不可与谋始。是以先愚其耳目,使无见知。杜牧曰:言使军士非将军之令,其他皆不知,如聋如瞽也。梅尧臣曰:凡军之权谋,使由之,而不使知之。王晳曰:杜其见闻。何氏同杜牧注。张预曰:士卒懵然无所闻见,但从命而已。
易其事,革其谋,使人无识;
李筌曰:谋事或变,而不识其原。杜牧曰:所为之事,有所之谋,不使知其造意之端,识其所缘之本也。梅尧臣曰:改其所行之事,变其所为之谋,无使人能识也。王晳曰:已行之事,已施之谋,当革易之,不可再也。何氏曰:将术以不穷为奇也。张预曰:前所行之事,旧所发之谋,皆变易之,使人不可知也。若裴行俭令军士下营讫,忽使移就崇冈。初,将吏皆不悦,是夜风雨暴至,前设营所,水深丈余,将士惊服。因问曰:何以知风雨也?行俭笑曰:自今但依吾节制,何须问我所由知也。
易其居,迂其途,使人不得虑。
李筌曰:行路之便,众人不得知其情。杜牧曰:易其居,去安从危;迂其途,舍近即远,士卒有必死之心。陈皞曰:将帅凡举一事,切委曲而致之,无使人得计虑者。贾林曰:居我要害,能使自移;途近於我,能使迂之;发机微,路人不能知也。梅尧臣曰:更其所安之居,迂其所趋之途,无使人能虑也。王晳曰:处易者,将致敌以求战也;迂途者,示远而密袭也。张预曰:其居则去险而就易,其途则舍近而从远,人初不晓其旨,及胜乃服。太白山人曰:兵贵诡道者,非止诡敌也,抑诡我士卒,使由之而不使知之也。
帅与之期,如登高而去其梯;
梅尧臣曰:可进而不可退也。
帅与之深入诸侯之地,而发其机;
杜牧曰:使无退心,孟明焚舟是也。一本帅与之登高。陈皞曰:发其心机。贾林曰:动我机权,随事应变。梅尧臣曰:发其危机,使人尽命。王晳曰:皆励决战之志也。机之发,无复回也。贾翎劝曹公曰,必决其机是也。张预曰:去其梯,可进而不可退;发其机,可往而不可返。项羽济河沈舟之类也。
焚舟破釜,若驱群羊,驱而往,驱而来,莫知所之。
曹操曰:一其心也。李筌曰:还师者,皆焚舟梁,坚其志,既不知谋,又无返顾之心,是以如驱羊也。杜牧曰:三军但知进退之命,不知攻取之端也。梅尧臣曰:但驯然从驱,莫知其他也。何氏曰:士之往来,唯将之令,如羊之从牧者。张预曰:群羊往来,牧者之随;三军进退,惟将之挥。
聚三军之众,投之於险,此谓将军之事也。
曹操曰:险,难也。梅尧臣曰:措三军於险难而取胜者,为将之所务也。张预曰:去梯发机,置兵於危险以取胜者。此将军之所务也。
九地之变,屈伸之利,人情之理,不可不察。
曹操曰:人情见利而进,见害而退。杜牧曰:言屈伸之利害,人情之常理,皆因九地以变化。今欲下文重举九地,故於此重言,发端张本也。梅尧臣曰:九地之变,有可屈可伸之利,人情之常理,须审察之。王晳曰:明九地之利害,亦当极其变耳。言屈伸之利者,未见便则屈,见便则伸。言人情之理者,深专、浅散、围御之谓也。张预曰:九地之法,不可拘泥,须识变通,可屈则屈,可伸则伸,审所利而已。此乃人情之常理,不可不察。
凡为客之道:深则专,浅则散。
梅尧臣曰:深则专固,浅则散归。此而下重言九地者,孙子勤勤於九变也。张预曰:先举兵者为客,入深则专固,入浅则士散。此而下言九地之变。
去国越境而师者,绝地也;
梅尧臣曰:进不及轻,退不及散,在二地之间也。王晳曰:此越邻国之境也,是谓孤绝之地,当速决其事,若吴王伐齐近之也。如此者鲜,故不同九地之例。张预曰:去己国,越人境而用师者,危绝之地也。若秦师过周而袭郑是也。此在九地之外而言之者,战国时间有之也。
四达者,衢地也;
梅尧臣曰:驰道四出,敌当一面。张预曰:敌当一面,旁国四属。
入深者,重地也;
梅尧臣曰:士卒以军为家,故心无散乱。
入浅者,轻地也;
梅尧臣曰:归国尚近,心不能专。
背固前隘者,围地也;
梅尧臣曰:背负险固,前当阨塞。张预曰:前狭后险,进退受制於人也。
无所往者,死地也。
梅尧臣曰:穷无所之。张预曰:左右前后穷无所之地。
是故散地,吾将一其志;
李筌曰:一卒之心。杜牧曰:守则志一,战则易散。梅尧臣曰:保城备险,一志坚守;候其虚懈,出而袭之。张预曰:集人聚谷,一志固
守;依险设伏,攻敌不意。
轻地,吾将使之属;
曹操、李筌曰:使相及属。杜牧曰:部伍营垒,密近联属,盖以轻散之地,一者备其逃逸,二者恐其敌至,使易相救。杜佑曰:使,相仍也。轻地还师,当安道促行,然令相属续,以备不虞也。梅尧臣曰:行则队校相继,止则营垒联属,脱有敌至,不有散逸也。王晳曰:绝则人不相恃。张预曰:密营促队,使相属续,以备不虞,以防逃遁。
争地,吾将趋其后;
曹操曰:利地在前,当速进其后也。李筌曰:利地必争,益其备也。此筌以趋字为多字。杜牧曰:必争之地,我若已后,当疾趋而争,况其不后哉。陈皞曰:二说皆非也。若敌据地利,我后争之。不亦后据战地而趋战之劳乎?所谓争地必趋其后者,若地利在前,先分精锐以据之;彼若恃众来争,我以大众趋其后,无不克者,赵奢所以破秦军也。杜佑曰:利地在前,当进其后,争地,先据者胜,不得者负。故从其后,使相及也。梅尧臣曰:敌未至其地,我若在后,则当疾趋以争之。张预曰:争地贵速,若前驱至而后不及,则未可。故当疾进其后,使首尾俱至。或曰:趋其后,谓后发先至也。
交地,吾将谨其守;
杜牧曰:严壁垒也。梅尧臣曰:谨守壁垒,断其通道。王晳曰:惧袭我也。张预曰:不当阻绝其路,但严壁固守,侯其来,则设伏击之。
衢地,吾将固其结;
杜牧曰:结交诸侯,使之牢固。梅尧臣曰:结诸侯,使之坚固,勿令敌先。王晳曰:固以德礼威信,且示以利害之计。张预曰:财币以利之,盟誓以要之,坚固不渝,则必为我助。
重地,吾将继其食;
曹操曰:掠彼也。李筌曰:馆谷於敌也。继,一作掠。贾林曰:使粮相继而不绝也。杜佑曰:深入,当继其粮饷。梅尧臣曰:道既遐绝,不可归国取粮,当掠彼以食军。张预曰:兵在重地,转输不通,不可乏粮,当掠彼以续食。
圮地,吾将进其涂;
曹操曰:疾过去也。李筌曰:不可留也。杜佑曰:疾行无舍此地。梅尧臣曰:无所依,当速过。张预曰:遇圮涂之地,宜引兵速过。
围地,吾将塞其阙;
曹操、李筌曰:以一士心也。杜牧曰:兵法围师必阙,示以生路,令无死志,因而击之。今若我在围地,敌开生路以诱我卒,我返自塞之,令士卒有必死之心。后魏末,齐神武起义兵於河北,为尔朱兆、天光、度律、仲远等四将会於邺南,士马精强,号二十万,围神武於南陵山。时神武马二千,步军不满三万。兆等设围不合,神武连系牛驴自塞之。於是将士死战,四面奋击,大破兆等四将也。孟氏曰:意欲突围,示以守固。杜佑曰:塞其阙,不欲走之意。梅尧臣曰:自塞其旁道,使士卒必死战也。王晳曰:惧人有走心。张预曰:吾在敌围,敌开生路,当自塞之,以一士心。齐神武系牛马以塞路,而士卒死战是也。
死地,吾将示之以不活。
曹操李筌曰:励志也。杜牧曰:示之必死,令其自奋以求生也。贾林曰:禁财弃粮,塞井破灶,示必死也。杜佑曰:励士也。焚辎重,弃粮食,塞井夷灶,示无生意,必殊死战也。梅尧臣曰:必死可生,人尽力也。王哲同梅尧臣注。何氏同杜牧注。张预曰:焚辎重,弃粮食,塞井夷灶,示以无活,励之使死战也。
故兵之情:围则御,
曹操曰:相持御也。李筌曰:敌围我则御之。杜牧曰:言兵在围地,始乃人人有御敌持胜之心,相御持也。穷则同心守御。梅尧臣同杜牧注。张预曰:在围则自然持御。
不得已则斗,
曹操曰:势有不得已也。李筌曰:有不得已则战。梅尧臣曰:势无所往必斗。王晳曰:脱死难者,唯斗而已。张预曰:势不可已,须悉力而斗。
过则从。
曹操曰:陷之甚过,则从计也。李筌曰:过则审蹑。又云:胎之於过,则谋从之。孟氏曰:甚胎则无所不从。梅尧臣同孟氏注。张预曰:深陷於危难之地,则无不从计。若班超在鄯善,欲与麾下数十人杀虏使,乃谆谕之。其士卒曰:今在危亡之地,死生从司马是也。
是故不知诸侯之谋者,不能预交;不知山林、险阻、沮泽之形者,不能行 军,不用乡导者,不能得地利。
曹操曰:上已陈此三事,而复云者,力恶不能用兵,故复言之。李筌曰:三事,军之要也。梅尧臣曰:已解军争篇中。重陈此三者,盖言敌之情状,地之利害,当预知焉。王晳曰:再陈者,动戒之也。张预曰:知此三事,然后能审九地之利害,故再陈於此也。
四五者不知一,非霸王之兵也。
曹操曰:谓九地之利害。或曰:上四五事也。张预曰:四五,谓九地之利害,有一不知,未能全胜。
夫霸王之兵,伐大国,则其众不得聚;威加於敌,则其交不得合。
李筌曰:夫并兵震威,则诸侯自顾,不敢预交。杜牧曰:权力有余也,能分散敌也。孟氏曰:以义制人,人谁敢拒?陈皞曰:虽有霸王之势,伐大国,则我众不得聚,要在结交外援。若不如此,但以威加於敌,逞己之强,则必败也。梅尧臣曰:伐大国,能分其众,则权力有余也。权力有余,则威加敌;威加敌,则旁国惧;旁国惧,则敌交不得合也。王晳曰:能知敌谋,能得地利,又能形之,使其不相救,不相恃,则虽大国,岂能聚众而拒我哉?威之所加者大,则敌交不得合。张预曰:恃富强之势,而亟伐大国,则己之民众,将怨苦而不得聚也。甲兵之威,倍胜於敌国,则诸侯惧而不敢与我合交也。或曰:侵伐大国,若大国一败,则小国离而不聚矣。若晋楚争郑,晋胜则郑附,晋败则郑叛也。小国既离,则敌国之权力分而弱矣;或我之兵威,得以增胜於彼,是则诸侯岂敢与敌人交合乎?
是故不争天下之交,不养天下之权,信音伸己之私,威加於敌,故其城可拔,其国可尊。
曹操曰:霸者,不结成天下诸侯之权也。绝天下之交,夺天下之权,故已威得伸而自私。李筌曰:能绝天下之交,惟得伸己之私志,威而无外交者。杜牧曰:信,伸也。言不结邻援,不蓄养机权之计,但逞兵威加於敌国,贵伸已之私欲,若此者则其城可拔,其国可隳。齐桓公问於管仲曰:必先顿甲兵、修文德、正封疆而亲四邻,则可矣。於是复鲁卫燕所侵地,而以好成,四邻大亲。乃南伐楚,北伐山戎,东制令支,折孤竹,西服流沙,兵车之会六,乘车之会三,乃率诸侯而朝天子。吴夫差破越於会稽,败齐於艾陵,阙沟於商鲁,会晋於黄池,争长而反,威加诸侯,诸侯不敢与争。句践伐之。乞师齐楚,齐楚不应。民疲兵顿,为越所灭。越王句践问战於申包胥曰:越国南则楚,西则晋,北则齐,春秋皮币玉帛子女以宾服焉,未尝敢绝,求以报吴,愿以此战。包胥曰:善哉,蔑以加焉。遂伐吴,灭之。贾林曰:诸侯既惧,不得附聚,不敢合从,我之智谋威力有余,诸侯自归,何用养交之也。不养一作不事。陈皞曰:智力既全,威权在我,但自养士卒,为不可胜之谋,天下诸侯无权可事也。仁智义谋,己之私有,用以济众,故曰:伸私威振天下,德光四海,恩沾品物,信及豚鱼,百姓归心,无思不服。故攻城必拔,伐国必隳也。梅尧臣曰:敌既不得与诸侯合交,则我亦不争其交,不养其权,用己力而已尔。威亦增胜於敌矣,故可拔其城,可隳其国。此谓霸王之兵也。王晳曰:结交养权,则天下可从;申私损威,则国城不保。张预曰:不争交援,则势孤而助寡;不养权力,则人离而国弱;伸一己之私忿,暴兵威於敌国,则终取败亡也。或曰:敌国众既不得聚,交又不得合,则我当绝其交,夺其权,得伸己所欲,而威倍於敌国,故人城可得而拔,人国可得而隳之。
施无法之赏,悬无政之令,
贾林曰:欲拔城隳国之时,故悬国外之赏罚,行政外之威令,故不守常法常政。故曰:无法无政。梅尧臣曰:瞻功行赏,法不预设;临敌作誓,政不先悬。王晳曰:杜奸隃也。曹公曰:军法令不预施悬之。司马法曰:见敌作誓,瞻功行赏此之谓也。张预曰:法不先施,政不预告,皆临事立制,以励士心。司马法曰:见敌作誓,瞻功行赏。
犯三军之众,若使一人。
曹操曰:犯,用也。言明赏罚,虽用众,若使一人也。李筌曰:善用兵者,为法作攻,而人不知;悬事无令,而人从之。是以犯众如一人也。梅尧臣曰:犯,用也。赏犯严明,用多若用寡也。张预曰:赏功不逾时,罚罪不迁列;赏罚之典既明且速,则用众如寡也。
犯之以事,勿告以言;
梅尧臣曰:但用以战,不告以谋。王皙曰:情泄则谋乖。张预曰:任用之於战斗,勿谕之以权谋,人知谋则疑也。若裴行俭不告士卒以徙营之由是也。
犯之以利,勿告以害。
曹操曰:勿使知害。李筌曰:犯,用也。卒知言与害,则生疑难。梅尧臣曰:用令知利,不令知害。王晳曰:虑疑惧也。张预曰:人情见利则进,知害则避,故勿告以害也。
投之亡地然后存,陷之死地然后生。
曹操曰:必殊死战,在亡地无败者。孙膑曰:兵恐不投之死地也。李筌曰:兵居死地,必决命而斗以求生。韩信水上军,则其义也。梅尧臣曰:地虽曰亡,力战不亡;地虽曰死,死战不死。故亡者存之基,死者生之本也。何氏曰:如汉王遣将韩信击赵,未至井陉口三十里,止合。夜半传发,选轻骑二千人,人持一赤帜,从间道草山而观赵军。诫曰:赵见我走,必空壁逐我;汝疾入赵壁,拔赵帜,立汉帜。令其裨将传养曰:今日破赵会食。信乃使万人先行,出,背水陈。赵军遥见而大笑。平旦,信建大将军之旗鼓,行出井陉口,赵开壁击之,大战良久。於是信走水上军。赵空壁逐信,信已入水上军,军皆殊死战,不可败。信所出奇兵二千骑,驰入赵壁,皆拔赵帜,立汉赤帜。赵军攻信既不得,还壁,见汉帜,大惊,遂乱,遁走。於是汉兵夹击,大破卢赵军,斩陈余泜水上,擒赵王。诸将因问信曰:兵法:右背山陵,前左水泽,今者将军令臣等反背水陈?曰:破赵会食。臣等不服,然竟以胜,此何术也?信曰:此在兵法,顾诸君不察耳。兵法不曰:陷之死地而后生,置之亡地而后存乎?且信非得素拊循士大夫也,此所谓驱市人而战,其势非置之死地,使人人自为战,今与之生地,皆走,事尚可得而用之乎?诸将皆服,曰:非所及也。梁将陈庆之守涡阳城,与后魏军相持,自春至冬,数十百战,师老气衰。魏之援兵复饮筑垒於军后,褚将恐腹背受敌,议退师。庆之曰:共来至此,涉历一岁,麋费粮仗,其数极多。诸军并无斗心,皆谋退缩,岂是欲立功名,直聚为钞暴耳。盖闻置兵死地,乃可求生,须肤大合,然后与战必捷。诸将壮其计,从之。魏人掎角作十三城,庆之衔枚夜出,陪其四垒。所余九城,兵甲犹盛。乃陈其俘馘,鼓噪而攻,遂大奔溃,斩获略尽。后魏末,齐神武兴义兵於河北。时尔朱兆等四将,兵马号二十万,夹洹水而军。时神武士马不满三万,以众寡不敌,遂於韩陵山为圆陈,系牛驴以塞道。於是将士皆死战,四面奋击,大破之。齐神武兵少天光等兵十倍,围而缺之,神武乃自塞其缺,士皆有必死之志,是以破敌也。高齐北豫州刺史司马消难请条后周,周将杨忠与柱国达奚武援之。於是共率骑士五千人,各乘马一匹,从间道驰入齐境五百里,前后遣三使报消难,而皆不反命。去豫州三十里,武疑有变,欲还。忠曰:有进死,无退生。独以千骑,夜趣城下,四面峭绝,徒闻击柝之声。武亲来,麾数百骑以西,忠勒余骑不动,候门开而入。乃驰遣召武。时齐镇城将伏敬远勒甲士二千人据东阵,举烽严警;武惮之,不欲保城,乃多取财帛,以消难及其属先归。忠以三千骑为殿。到洛南,皆解鞍而卧,齐众来追,至於洛北。忠谓将士曰:但饱食。今在死地,贼必不敢渡水以当吾锋。食毕,齐兵佯若渡水,忠驰将击之,齐兵不敢逼,遂徐引而退。张预曰:置之死亡之地,则人自为战,乃可存活也。项将救赵,破釜焚庐,示以必死;诸侯从壁上观,楚战士无不一当十,遂虏秦将是也。
夫众陷於害,然后能为胜败。
梅尧臣曰:未陷难地,则士卒心不专;既陪危难,然后胜败在人为之尔。张预曰:士卒用命,则胜败之事在我所为。
故为兵之事,在於顺详敌之意,
曹操曰:佯,愚也。或曰:彼欲进,设伏而退;欲去,开而击之。李筌曰:敌欲攻,我以守待之;敌欲战,我以奇待之。退伏利诱,皆顺其所欲。杜牧曰:夫顺敌之意,盖言我欲击敌,未见其隙,则藏形闭迹,敌人之所为,顺之勿惊。假如强以陵我,我则示怯而伏,且顺其强,以骄其意,侯其懈怠而攻之。假如欲退而归,则开围使去,以顺其退,使无斗心,遂因而击之。皆顺敌之旨也。陈皞曰:顺敌之旨,不假多说,但强示之弱,进示之退,使敌心不戒,然后攻而破之必矣。梅尧臣曰:佯怯、佯弱、佯乱、佯北,敌人轻来,我志乃得。张预曰:彼欲进则诱之令进,彼欲退则缓之令退,奉顺其旨,设奇伏以取之。或曰:敌有所欲,当顺其意以骄之,留为后图。若东胡遣使谓冒顿曰:欲得头曼千里马。冒顿与之。复遣使来曰:愿得单于一阏氏。冒顿又与之。及其骄怠而击之,遂灭东胡是也。
并敌一何,千里杀将,
曹操曰:并兵向敌,虽千里能擒其将也。杜牧曰:上文言为兵之事,在顺敌人之意,此乃未见敌人之隙耳。若已见其隙,有可攻之势,则须并兵专力,以向敌人,虽千里之远,亦可以杀其将也。贾林曰:能以利诱敌人,使一向趋之,则我虽远千里,亦可擒杀其将。梅尧臣曰:随敌一向,然后发伏出奇,则能远擒其将。王晳曰:顺敌意,随敌形,及其空虚不虞,并兵一力以向之,乘势可千里而覆军杀将也。张预曰:敌既骄惰,则并兵力以向之,可以覆其军,杀其将,则明如冒顿灭东胡之事是也。
此谓巧能成事者也。
曹操曰:是成事巧者也。一作是谓巧攻成事。梅尧臣曰:能顺敌而取胜,机巧者也。何氏曰:能如此者,是巧攻之成事也。张预曰:始顺其意,后杀其将,成事之巧也。
是故政举之日,夷关折符,无通其使,
曹操曰:谋定,则闭关以绝其符信,勿通其使。李筌曰:政令既行,闭关折符,无得有所沮议,恐惑众士心也。杜牧曰:其所不通,岂敌人之使乎?若敌人之使不受,则何必夷关折符,然后为不通乎?答曰:夷关折符者,不令国人出入。盖恐敌人有间使潜来,或藏形隐迹,由危历险,或窃符盗信,假托姓名,而来窥我也。无通其使者,敌人若有使来聘,亦不可受之,恐有智能之士,如张孟谈、娄敬之属,见其微而知着,测我虚实也。此乃兵形未成,恐敌人先事以制我也。兵形已成,出境之后,则使在其间,古之道也。梅尧臣曰:夷,灭也;折,断也。举政之日,灭塞关梁,断毁符节,使不通也。使不通者,恐泄我事也。张预曰:庙算已定,军谋已成,则夷塞关粱,殷折符信,勿通使命,恐泄我事也。彼有使来,则当纳之。故下文云:敌之开阖,必亟入之。
厉於廊庙之上,以诛其事。
曹操曰:诛,治也。杜牧曰:厉,揣厉也。言廊庙之上,株治其事,成败先定,然后兴师。一本作以谋其事。梅尧臣曰:严整於廊庙之上,以计其事,言其密也。何氏曰:磨厉庙胜之策,以责成其事。张预曰:兵者大事,不可轻议,当惕厉於庙堂之上,密治其事,贵谋不外泄也。
敌人开阖,必亟入之。
曹操曰:敌有间隙,当急入之也。李筌曰:敌开阖未定,必急来也。孟氏曰:开阖,间者也。有间来,则疾内之。梅尧臣同孟氏注。张预曰:开阖,间谓使也。敌有间来,当急受之。或曰:谓敌人或开或阖,出入无常,进退未次,则宜速乘之。
先其所爱,
曹操曰:据利便也。李筌曰:先攻其积聚及妻子,利不择其用也。杜牧曰:凡是敌人所爱惜倚恃以为军者,则先夺之也。梅尧臣曰:先察其便利爱惜之所也。何氏同杜牧注。
微与之期。
曹操曰:后人发,先人至。杜牧曰:微者,潜也。言以敌人所爱利便之处为期,将歌谋夺之,故潜往赴期,不令敌人知也。陈皞曰:我若先夺便地,而敌不至,虽有其利,亦奚用之?是以欲取其爱惜之处,必先微与敌人相期,误之使必至。梅尧臣曰:微露之期,使间归告,然后我后人发,先人至也。后发者,欲其必赴也;先至者,夺其所爱也。王晳曰:权,谲也。微者,所以示密。曹公曰:先敌至也。张预曰:兵所爱者便利之地,我欲先据,当微露其意,与之相期;敌方趋之,我乃后发而先至也。所以使敌先趋者,恐我至而敌不来也。故曰:争地,吾将趋其后。
践墨随敌,以决战事。
曹操曰:行践规矩,无常也。李筌曰:墨者,出道也。出迟道而从之恐不及。杜牧曰:墨,规矩也。言我常须践履规矩,深守法制,随敌人之形;若有可乘之势,则出而决战也。陈皞曰:兵虽要在迅速,以决战事,然自始及末,须守法制,纵获胜捷,亦不可争竞扰乱也。城濮之战,晋文公登有莘之墟以望其师曰:少长有礼,其可用也。践墨一作刬墨。贾林曰:刬,除也;墨,绳墨也。随敌计以决战事,惟胜是利,不可守以绳墨而为。梅尧臣曰:举动必践法度,而随敌屈伸,因利以次战也。王晳曰:践兵法如绳墨,然后可以顺敌决胜。张预曰:循守法度,践履规矩,随敌变化,形势无常,乃可以决战取胜。墨,绳墨也。妇人左右前后跪起,皆中规矩绳墨是也。
是故始如处女,敌人开户,后如脱兔,敌不及拒。
曹操、李筌曰:处女示弱,脱兔往疾也。杜牧曰:言敌人初时谓我无所能为,如处女之弱;我因急去攻之,险迅疾速,如兔之脱走,不可捍拒也。或曰:我避敌走如脱兔。曰:非也。梅尧臣曰:始若处女,践规矩之谓也;后若脱兔,应敌决战之速也。王晳曰:处女,随敌也;开户,不虞也;脱兔,疾也。若田单守即墨而破燕军是也。张预曰:守则如处女之弱,令敌懈怠,是以启隙;攻则犹脱兔之疾,乘敌仓卒,是以莫御。太史公谓田单守即墨攻骑劫,正如此语,不其然乎?
孙子注解卷之十一竟
#1“渴”原作“竭”,据宋本改。
#2“凭”原作“息”,据宋本改。
#3据郭化若译《十一家注孙子》补“言敌人若已先得其地,则不可攻也。梅尧臣曰:形胜之地,先据乎利;敌若已得其处,则不可攻。张预曰:不当攻而争之,当后发先至也。吴王曰:敌若先至”。
#4“生矣”原脱,据宋本补。
#5“武曰彼兵” 原脱,据宋本补。
#6“孟”原作“初”,据宋本改。
#7“匕”原作“上”,据宋本改。
#8“虽”原作“设”,据宋本改。
#9“皆须”原作“故顺”,据宋本改。
15-孙子注解卷之十二
孙子注解卷之十二
火攻篇
曹操曰:以火攻人,当择时日也。王晳曰:助兵取胜,戒虚发也。张预曰:以火攻敌,当使奸细潜行,地里之远近,途径之险易,先熟知之,乃可往。故次九地。
孙子曰:凡火攻有五:一曰火人,
李筌曰:焚其营,杀其士卒也。杜牧曰:焚其营栅,因烧兵士。吴起曰:凡军居荒泽,草木幽秽,可焚而灭。蜀先主伐吴,吴将陆逊拒之於夷陵,先攻一营不利。诸将曰:空杀兵耳。逊曰:吾已晓破敌之术矣。乃勑各持一把茅,以火攻拔之。一尔势成,通率诸军,同时俱攻。斩张南、冯习及胡王沙摩柯等,破四十余营,死者万数。备因夜遁,军资器械略尽,遂欧血而殂。梅尧臣曰:焚营栅荒秽,以助攻战也。何氏曰:鲁桓公世,焚邾娄之咸丘,始以火攻也。后世兵家者流,故有五火之攻,以佐取胜之道也。如后汉班超使西域,到鄯善。初夜,将史士奔虏营。会天大风,超令十人持鼓藏虏舍后,约曰:见火燃,皆当鸣鼓大呼。余人悉持兵弩夹门而伏。超顺风纵火,前后鼓噪,虏众惊乱。超手格杀三人,余众悉烧死。又皇甫嵩率兵讨黄巾贼张角。嵩保长社,贼来围城,嵩兵少,军中皆恐。召军吏谓曰:兵有奇变,不在众寡。今贼依草结营,易为风火;若因夜纵火,必大惊乱,吾出兵击之,其功可成。其夕遂大风,嵩乃约勒军士,皆东苣乘城,使锐士间出围外纵火大呼,城上举燎应之。嵩因鼓而奔其陈,贼惊乱奔走,大破之。又五代梁太祖乾宁中,亲领大军,由郓州东路北次於鱼山。朱宣觇知,即以兵径至,且图速战。帝整军出砦。时宣瑾已陈於前。须臾,东南风大起,帝军旌旗失次,甚有惧色。帝即令骑士扬鞭呼啸,俄而西北风骤发。时两军皆在草莽中,帝因令纵火。既而烟焰亘天,乘势以攻贼陈,宣瑾大破,余众拥入清河。因筑京观於鱼山之下。又后唐伐蜀,工部任圜以大军至汉州,康延孝来逆战。圜命董璋以东川懦卒当其锋,伏精兵於其后。延孝击退东川之军,急追之,遇伏兵。延孝败驰入汉州,闭壁不出。西川孟知祥以兵二万,与圜合势攻之。汉州四面树竹木为栅。三月,圆陈于金雁桥,即率诸军鼓噪而进,四面纵火,风焰亘空。延孝危急,引骑出陈于金马桥,又大败之。张预曰:焚彼营合,以杀其士,火攻之先也。班超烧匈奴使者是也。
二曰火积,
李筌曰:焚积聚也。杜牧曰:积者,积蓄也,粮食薪刍是也。高祖与项羽相持成皋,为羽所败,北渡河,得张耳、韩信军。军修武,深沟高垒。使刘贾将二万人骑数百,渡白马津,入楚地,烧其积聚,以破其业。楚军乏食。隋文帝时,高颎献取陈之策,曰:江南土薄,合多茅竹,所有储积,皆非地窖。可密遣行人,因风纵火,待彼修葺,复更烧之。不出数年,自可财力俱尽。帝行其策,由是陈人益弊。梅尧臣曰:焚其委积,以困刍粮。张预曰:焚其积聚,使刍粮不足。故曰:军无委积则亡。刘贾烧楚积聚是也。
三曰火辎,四曰火库,
李筌曰:烧其辎重,焚其库室。杜牧曰:器械财货及军士衣装,在车中上道未止曰辎,在城营垒已有止舍曰库,其所藏二者皆同。后汉末,袁绍相许攸降曹公,曰:今袁氏辎重有万余两车,屯军不严;今以轻兵袭之,不意而至,焚其积聚,不过三日,袁氏自败。公大喜,选精骑五千,皆用袁氏旗帜,衔枚缚马口,从间道出入,抱束薪。所历道有问者,语之曰:袁公恐曹操抄略后军,遣兵以益备。闻者信以为然,皆自若,既至围屯,大放火,营中惊乱,因大破之,辎重悉焚之矣。陈皞曰:夫敌有爱惜之物,亦可以攻之;彼若出救,是我以火分其势也。更遇其心神挠惑,自可破军杀将也。梅尧臣曰:焚其辎重,以窘货财;焚其库室,以空蓄聚。何氏曰:如前秦符坚遣将王猛伐前燕慕容炜,师至潞川,燕将慕容评率兵四十万御之,以持久制之。猛遣将郭庆率步骑五千,夜从间道,起火於晋山,烧评辎重,火见邺中。因而灭之。张预曰:焚其辎重,使器用不供。故曰:军无辎重则亡。曹操烧袁绍辎重是也。焚其府库,使财货不充。故曰:军无财,则士不来。
五曰火队。
李筌曰:焚其队仗兵器。杜牧曰:焚其行伍,因乱而击之。梅尧臣曰:焚其队仗,以夺兵具。队一作隧。贾林曰:隧,道也。烧绝粮道及转运也。何氏同贾林注。张预曰:焚其队仗,使兵无战具。故曰:器械不利,则难以应敌也。
行火必有因,
曹操曰:因奸人。李筌曰:因奸人而内应也。陈皞曰:须得其便,不独奸人。贾林曰:因风燥而焚之。张预曰:凡火攻,皆因天时燥旱,营含茅竹,积刍聚粮,居近草莽,因风而焚之。
烟火必素具。
曹操曰:烟火,烧具也。李筌曰:薪刍、蒿艾、粮粪之属。杜牧曰:艾蒿、荻苇、薪刍膏油之属,先须修事以备用。兵法有火箭、火帘、火杏、火兵、火兽、火禽、火盗、火弩,凡此者皆可用也。梅尧臣曰:潜奸伺隙,必有便也;秉秆持燧,必先备也。传曰:惟事事有备,乃无患也。张预曰:贮火之器,燃火之物,常须预备,伺便而发。
发火有时,起火有日。
梅尧臣曰:不妄发也。张预曰:不可偶然,当伺时日。
时者,天之燥也;
曹操曰:燥者,旱也。梅尧臣曰:旱焕易燎。张预曰:天时旱燥,则火易燃。
日者,月在箕、壁、翼、轸也;凡此四宿者,风起之日也。
李筌曰:天文志月宿此者多风。玉经云:常以月加日,从营室顺数十五至翼,月在宿於此也。杜牧曰:宿者,月之所宿也。四宿者,风之使也。梅尧臣曰:箕,龙尾也;壁,东壁也;翼、轸,鹑尾也。宿在者,谓月之所次也。四宿好风,月离必起。张预曰:四星好风,月宿则起。当推步躔次,知所宿之日,则行火。一说:春丙丁,夏戊己,秋壬癸,冬甲乙,此日有疾风猛雨。又占风法:取鸡羽重八两,挂於五丈竿上,以候风所从来。四宿,即箕、壁、翼、轸也。
凡火攻,必因五火之变而应之。
梅尧臣曰:因火为变,以兵应之。张预曰:因其火变,以兵应之。五火即人、积、辎、库、队也。
火发於内,则早应之於外。
曹操曰:以兵应之也。李筌曰:乘火势而应之也。杜牧曰:凡火,乃使敌人惊乱,因而击之,非谓空以火败敌人也。闻火初作即攻之;若火阑众定而攻之,当无益,故曰早也。杜佑曰:使间人纵火於敌营内,当速进以攻其外也。梅尧臣曰:内若惊乱,外以兵击。张预曰:火才发於内,则兵急击於外;表里齐攻,敌易惊乱。
火发兵静者,待而勿攻;
杜牧曰:火作不惊,敌素有备,不可遽攻,须待其变者也。梅尧臣曰:不惊挠者,必有备也。王晳曰:以不变也。何氏曰:火作而敌不惊呼者,有备也;我往攻,则返或受害。张预曰:火虽发而兵不乱者,敌有备也;复防其变,故不可攻。
极其火力,可从而从之,不可从而止。
曹操曰:见可而进,知难而退。李筌曰:夫火发兵不乱,不可攻。杜牧曰:俟火尽已来,若敌人扰乱则攻之;若敌终静不扰,则收兵而退也。杜佑曰:见利则进、知难则退。极,尽也。尽火力,可则应,不可则止,无使敌知其所为。梅尧臣曰:极其火势,待其变则攻,不变则勿攻。王晳曰:伺其变乱则乘之;终不变乱,则自治而蓄力。何氏曰:如魏满宠征吴,勑诸将曰:今夕风甚猛,贼必来烧我营,宜为之备。诸。
军皆警。夜半,果来烧营,宠掩击破之者是也。张预曰:尽其火势,变乱则攻,安静则退。
火可发於外,无待於内,陕时发之。
李筌曰:魏武破袁绍於官渡,用许攸计,烧辎重万余,则其义也。杜牧曰:上文云五火变须发於内。若敌居荒泽草秽,或营栅可焚之地,即须及时发火,不必更待内发作然后应之,恐敌人自烧野草,我起火无益。汉时李陵征匈奴,战败,为单于所逐,及於大泽。匈奴於上风纵火,陵亦先放火烧断蒹葭,用绝火势。陈皞曰:以时发之,所谓天之燥月之宿在四星也。贾林曰:火可发於外,不必待内应;得时即应发,不可拘於常势也。梅尧臣同杜牧注。张预曰:火亦可发於外,不必须待作於内;但有便则应时而发。黄巾贼张角围汉将皇甫嵩於长社。贼依草结营,嵩使锐士间出围外,纵火大呼,城上举燎应之。嵩因鼓而奔其陈,贼惊乱,遂败走。
火发上风,无攻下风。
曹操曰:不便也。李筌曰:隋江东贼刘元进攻王世充於延陵,令把草东方,因风纵火。俄而回风,悉烧元进营,军人多死者。杜牧曰:若是东,则焚敌之东,我亦随以攻其东。若火发东面,攻其西,则与敌人同受也。故无攻下风,则顺风也;若举东,可知其他也。梅尧臣曰:逆火势,非便也,敌必死战。王晳曰:或击其左右可也。张预曰:烧之必退,退而逆击之,必死战,则不便也。
昼风久,夜风止。
曹操曰:数当然也。李筌曰:不终#1始也。杜牧曰:老子曰:飘风不终朝。梅尧臣曰:凡昼风必夜止,夜风必昼止,数当然也。王晳同梅尧臣注。张预曰:昼起则夜息,数当然也。故老子曰:飘风不终朝。
凡军必知有五火之变,以数守之。
杜牧曰:须算星躔之数,守风起日,乃可发火,不可偶然而为之。杜佑曰:既知起五火五变,当复以数消息其可否。梅尧臣曰:数星之躔,以候风起之日,然而发火,亦当自防其变。张预曰:不可止知以火攻人,亦当防人攻己。推四星之度数,知风起之日,则严备守之。
故以火佐攻者明,
梅尧臣曰:明白易胜。张预曰:用火助攻,灼然可以取胜。
以水佐攻者强。
杜佑曰:水以为冲,故强。梅尧臣曰:势之强也。张预曰:水能分敌之军,彼势分则我势强。
水可以绝,不可以夺。
曹操曰:火佐者,取胜明也。水佐者,但可以绝敌道,分敌军,不可以夺敌蓄积。李筌曰:军者,必守术数,而佐之水火,所以明强也。光武之败王莽,魏武之擒吕布,皆其义也。以水绝敌人之军,分为二则可,难以夺敌人之蓄积。杜牧曰:水可绝敌粮道,绝敌救援,绝敌奔逸,绝敌冲击,不可以水夺险要蓄积也。王晳曰:强者取其决注之暴。张预曰:水止能隔绝敌军,使前后不相及,取其一时之胜;然不若火能焚夺敌之积聚,使之灭亡。若韩信决水斩楚将龙且,是一时之胜也;曹公焚袁绍辎重,绍因以败,是使之灭亡也。水不若火,故详於火而略於水。
夫战胜攻取,而不修其功者,凶,命曰费留。
曹操曰:若水之留,不复还也。或曰:赏不以时,但费留也,赏善不踰日也。李筌曰:赏不踰日,罚不踰时。若功立而不赏,有罪而不罚,则士卒疑惑,日有费也。杜牧曰:修者,举也。夫战胜攻取,若不藉有功举而赏之,则三军之士必不用命也;则有凶咎,徒留滞费耗,终不成事也。贾林曰:费留,惜费也。梅尧臣曰:欲战必胜、攻必取者,在因利乘便,能作为功也。作为功者,修火攻、水攻之类,不可坐守其利也。坐守其利者,凶也;是谓费留矣。王晳曰:战胜攻取,而不修功赏之差,则人不劝;不劝则费财老师,凶害也已。张预曰:战攻所以能必胜必取者,水火之助也。水火所以能破军败敌者,士卒之用命也。不修举有功而赏之,凶咎之道也。财竭师老而不得归,费留之谓也。
故曰:明主虑之,良将修之。
杜牧曰:黄石公曰:夫霸者,制士以权,结士以信,使士以赏;信衰则士疏,赏亏则士不为用。贾林曰:明主虑其事,良将修其功。梅尧臣曰:始则君发其虑,终则将修其功。张预曰:君当谋虑攻战之事,将当修举克捷之功。
非利不动,
李筌曰:明主贤将,非见利不起兵。杜牧曰:先见起兵之利,然后兵起。梅尧臣曰:凡兵非利於民不兴也。一作非利不起也。
非得不用,
杜牧曰:先见敌人可得,然后用兵。贾林曰:非得其利不用也。
非危不战。
曹操曰:不得已而用兵。李筌曰:非至危不战。梅尧臣曰:凡用兵,非危急不战也,所以重凶器也。张预曰:兵,凶器;战,危事。须防祸败,不可轻举,不得已而后用。
主不可以怒而兴师,
王晳曰:不可但以怒也。若息侯伐郑。张预曰:因怒兴师,不亡者鲜。若息侯与郑伯有违言而伐郑,君子是以知息之将亡。
将不可以愠而致战;
王晳曰:不可但以愠也,若晋赵穿。张预曰:因忿而战,罕有不败。若姚襄怒符坚黄眉压垒而陈,因出战,为黄眉所败是也。怒大於愠,故以主言之;愠小於怒,故以将言之。君则可以兴兵,将则止可言战。
合於利而动,不合於利而止;
曹操曰:不得以己之喜怒而用兵也。贾林曰:愠怒内作,不顾安危,固不可也。杜佑曰:人主聚众兴军,以道理胜负之计,不可以己之私怒;将举兵则以策,不可以愠恚之故而合战也。梅尧臣曰:兵以义动,无以怒兴;战以利胜,无以愠败。张预曰:不可因己之喜怒而用兵,当顾利害所在。尉缭子曰:兵起非可以忿也;见胜则兴,不见胜则止。
怒可以复喜,愠可以复悦;
张预曰:见於色者谓之喜,得於心者谓之悦。
亡国不可以复存,死者不可以复生。
杜牧曰:亡国者,非能亡人之国也。言不度德,不量力,因怒兴师,因愠合战,则其兵自死,其国自亡者也。杜佑曰:凡主怒兴军伐人,无素谋明计,则破亡矣。将愠怒而斗,仓卒而合战,所伤杀必多。怒愠复可以说喜,言亡国不可复存,死者不可复生者,言当慎之。梅尧臣曰:一时之怒,可返而喜也;一时之愠,可返而说也。国亡军死,不可复已。王晳曰:喜怒无常,则威信去矣。张预曰:君因怒而兴兵,则国必亡;将因愠而轻战,则士必死。
故明君慎之,良将警之,此安国全军之道也。
杜牧曰:警,言戒之也。梅尧臣曰:主当慎重,将当警惧。张预曰:君常慎於用兵,则可以安国;将常戒於轻战,则可以全军。
孙子注解卷之十二竟
#1“终”原作“知”,据宋本改。
16-孙子注解卷之十三
孙子注解卷之十三
用间篇
曹操、李筌曰:战者必用间谋,以知敌之情实也。张预曰:欲素知敌情者,非间不可也。然用间之道,尤须微密,故次火攻也。
孙子曰:凡兴师十万,出征千里,百姓之费,公家之奉,日费千金;内外骚动,怠於道路,不得操事者七十万家。
曹操曰:古者八家为邻,一家从军,七家奉之。言十万之师举,不事耕稼者七十万家。李筌曰:古者发一家之兵,则邻里三族共资之。是以不得耕作者七十万家,而资十万之众矣。杜牧曰:古者一夫田一顷。夫九顷之地,中心一顷,凿井树庐,八家居之,是为井田。怠,疲也。言七十万家奉十万之师,转输疲於道路也。梅尧臣曰:输粮供用,公私烦役,疲於道路,废於未耜也。曹说是也。张预曰:井田之法,八家为邻,一家从军,七家奉之。兴兵十万,则辍耕作者七十万家也。或问曰:重地则掠,疲於道路而转输,何也?曰:非止运粮,亦供器用也。且兵贵掠敌者,谓深践敌境,则当备其乏,故须掠以继食,非专馆谷於敌也。亦有碛卤之地,无粮可因,得不饷乎?
相守数年,以争一日之胜,而爱爵禄百金,不知敌之情者,不仁之至也,
李筌曰:惜爵赏不与间谋,令窥敌之动静,是为不仁之至也。杜牧曰:言不能以厚利使间也。梅尧臣曰:相守数年,则七十万家所费多矣;而乃惜爵禄百金之微,不以遗间钓情取胜,是不仁之极也。王皙曰:吝财赏,不用间也。张预曰:相持且久,七十万家财力一困;不知恤此,而反靳惜爵赏之细,不以啖间求索知敌情者,不仁之甚也。
非人之将也,
梅尧臣曰:非将人成功者也。
非主之佐也,
一本作非仁之佐也。梅尧臣曰:非以仁佐国者也。
非胜之主也。
梅尧臣曰:非致胜主利者也。张预曰:不可以将人,不可以佐主,不可以主胜。勤动而言者,叹惜之也。
故明君贤将,所以动而胜人,成功出於众者,先知也。
李筌曰:为间也。杜牧曰:知敌情也。梅尧臣曰:主不妄动,动必胜人;将不苟功,功必出众。所以者何也?在预知敌情也。王晳曰:先知敌情,制胜如神也。何氏曰:周官士师掌邦谍,盖异国间伺之谓也。故兵家之有四机二权,曰事机#1,曰智权,皆善用间谍者也。故能敌人动静,我预知矣。韦孝宽为骠骑大将军,镇玉壁。孝宽善於抚御,能得人心。所遣间谋入齐者,皆为尽力;亦有齐人得孝宽金货,遥通书疏。故齐之动静,朝廷皆先知之。时有主师许盆,孝宽委以心膂,令守一戍,盆乃以城东入。孝宽怒,遣谋取之。俄而斩首而还。其能政物情如此。又李达为都督义州、弘农等二十一防诸军事,每厚抚境外之人,使为间谍,敌中动静,必先知之。至有事泄被诛戮者,亦不以为悔。其得人心也如此。张预曰:先知敌情,故动则胜人,功业卓然,超绝群众。
先知者,不可取於鬼神,
张预曰:视之不见,听之不闻,不可以祷祀而取。
不可象於事,
曹操曰:不可以祷祀而求,亦不可以事类而求也。李筌曰:不可取於鬼神象类,唯间者能知敌之情。杜牧曰:象者,类也。言不可以他事此类而求。梅尧臣曰:不可以卜筮知也,不可以象类求也。张预曰:不可以事之相类者,拟象而求。
不可验於度,
曹操曰:不可以事数度也。李筌曰:度,数也。夫长短阔狭,远近小大,即可验之於度数;人之情伪,度不能知也。梅尧臣曰:不可以度数验也。言先知之难也。张预曰:不可以度数推验而知。
必取於人,知敌之情者也。
曹操曰:因人也。李筌曰:因间人也。梅尧臣曰:鬼神之情,可以卜筮知;形气之物,可以象类求;天地之理,可以度数验。唯敌之情,必由间者而后知也。张预曰:鬼神象类度数,皆不可以求先知,必因人而后知敌情也。
故用间有五:有因间,有内间,有反间,有死间,有生间。
梅尧臣曰:五间之名也。张预曰:此五间之名,因间当为乡间。故下文云:乡间可得而使。
五间俱起,莫知其道,是谓神纪,人君之宝也。
曹操曰:同时任用五间也。李筌曰:五间者,因五人用之。杜牧曰:五间俱起者,敌人不知其情泄形露之道,乃神鬼之纲纪,人君之重宝也。梅尧臣曰:五间俱起以间敌,而莫知我用之之道,是日神妙之钢纪,人君之所贵也。王晳曰:五间俱起,人不之测,是用兵神妙之大纪,人主之重宝也。贾林曰:纪,理也。言敌人但莫知我以何道,如通神理也。张预曰:五间循环而用,人莫能测其理,兹乃神妙之纲纪,人君之重宝也。
因间者,因其乡人而用之。
杜牧曰:因敌乡国之人,而厚抚之,使为间也。晋豫州刺史祖逖之镇雍丘,爱人下士,虽疏交贱隶,皆恩礼而遇之。河上堡因先有任子在胡者,皆听两属;时遣游军伪抄之,明其未附。诸坞王感戴,胡有异图,辄密以闻。前后克获,盖由於此。西魏韦孝宽使齐人斩许盆而来,犹其义也。贾林曰:读因间为乡间。杜佑曰:因敌乡人知敌表里虚实之情,故就而用之,可使伺侯也。梅尧臣曰:因其国人,利而使之。何氏曰:如春秋时,楚师伐宋,九月不服,将去宋。楚大夫申叔时曰:筑室反耕者,宋必听命。楚子从之。宋人惧,使华元夜入楚师,登子反之床,起之曰:寡君使元以病告,曰:弊邑易子而食,析骸而爨;虽然,城下之盟,有以国毙,不能从也。去我三十里,唯命是听。子反惧,与之盟,而告楚子,退三十里。宋及楚平。张预曰:因敌国人,知其底裹,就而用之,可使伺候也。韦孝宽以金帛啖齐人,而齐人遥通书疏是也。
内间者,因其官人而用之。
李筌曰:因敌人失职之官,魏用许攸也。杜牧曰:敌之官人,有贤而失职者,有过而被刑者,亦有宠璧而贪财者,有屈在下位者,有不得任使者,有欲因败丧以求展己之材能者,有翻覆变诈常持两端之心者。如此之官,皆可以潜通问遗,厚贶金帛而结之。因求其国中之情,察其谋我之事,复间其君臣,使不和同也。杜佑曰:因在其官失职者,若刑戮之子孙与受罚之家也。因其有隙,就而用之。梅尧臣曰:因其官属,结而用之。何氏曰:如益州牧罗尚遣将隗伯,攻蜀贼李雄於郫城,互有胜负。雄乃募武都人朴泰,鞭之见血,使谲罗尚,欲为内应,以火为期。尚信之。悉出精兵,遣隗伯等率兵从泰击雄。雄将李骧於道设伏,泰以长梯倚城而举火。伯军见火起,而争缘梯,泰又以绳汲上尚军百余人,皆斩之。雄因放兵,内外击之,大破尚军。此用内间之势也。又隋阴寿为幽州总管,高宝宁举兵反,寿讨之。宝宁奔于碛北,寿班师,留开府成道昂镇之。宝宁遣其子僧伽率轻骑掠城下而去,寻引契丹靺竭之众来攻。道昂苦战连月乃退。寿患之,於是重贿宝宁,又遣人阴间其所亲任者赵世模、王威等。月余,世模率其众降。宝宁复走契丹,为其麾下赵修罗所杀,北边遂安。又唐太宗讨窦建德,入武牢,进薄其营,多所伤杀。凌敬进说曰:宜悉兵济河,攻取怀州河阳,使重将居守;更率众鸣鼓建旗,踰太行,入上党,先声后实,传檄而定;渐趋壶口,稍骇蒲津,收河东之地。此策之上也。行必有三利:一则入无人之境,师有万全;二则拓土得兵;三则郑围自解。建德将从之,王世充之使长孙安世阴赍金玉,啖其诸将,以乱其谋。众咸进练曰:凌敬书生耳,岂可与言战乎。建德从之,退而谢敬曰:今众心甚锐,此天赞我矣。因此决战,必然大捷,已依众议,不得从公言也。敬固争,建德怒,杖出焉。於是悉众进逼武牢。太宗按甲挫其锐,建德中枪,窜於牛口渚,车骑将军白士让、杨武威生获之。又王翦为秦将攻赵,赵使李牧、司马商御之。李牧数破走秦军,杀秦将桓齮。翦恶之,乃多与赵王宠臣郭开等金,使为反间,曰:李牧、司马商欲与秦废赵,以多取封於秦。赵王疑之,使赵葱及颜聚代将,斩李牧,废司马商。后三月,翦因急击赵,大破,杀赵葱,虏赵王迁及其将颜聚也。张预曰:因其失意之官,或刑戮之子弟,凡有隙者,厚利使之。晋任析公、吴纳子胥皆近之。
反间者,因其敌间而用之。
李筌曰:敌有间来窥我得失,我厚赂之,而令反为我间也。杜牧曰:敌有间来窥我,我必先知之,或厚赂诱之,反为我用;或佯为不觉,示以伪情而纵之,则敌人之间,反为我用也。陈平初为汉王护军尉,项羽围於荥阳城,汉王患之,请割荥阳以西和,项王弗听。平曰:顾楚有可乱者,彼项王骨鲠之臣亚父,锺离昧、龙且、周殷之属,不过数人耳。大王能出捐数万斤金,行反间,间其君臣,以疑其心;项王为人意忌信谗,必内相诛。汉因举兵而攻之。破楚必矣。汉王以为然,乃出黄金四万斤与平,恣所为,不问出入。平既多以金,纵反间於楚军,宣言:诸将锺离昧等为项王将,功多矣,然终不得列#2地而王,欲与汉为一,以灭项氏,分王其地。项王果疑之,使使至汉,汉为太牢之具,举进,见楚使,即场惊曰:吾以为亚父使,乃项王使也。复持去,以恶草具进楚使。使归,具以报,项王果大疑亚父。亚父欲急击下荥阳城,项王不信,不肯听亚父。亚父闻项王疑之,升大怒,疻发而死。卒用陈平之计灭楚也。梅尧臣曰:或以伪事给之,或以厚利啖之。王晳曰:反间,反为我间也。或留之使言其情,又或示以诡形而遣之。何氏曰:如燕昭王以乐毅为将,破齐七十余城。及惠王立,与乐毅有隙。齐将田单乃纵反间於燕,宣言曰:齐王已死,城之不拔者二耳。乐毅畏诛而不敢归,以伐齐为名,实欲连兵南面而王齐。齐人未附,故且缓即墨以待其事。齐人所#3惧,唯恐他将之来,即墨残矣。燕王以为然,使骑劫伐乐毅。燕人士卒离心。单又纵反间曰:吾惧燕人掘吾城外冢墓,戮辱先人。燕军从之。即墨人激怒请战,大破燕师,所亡七十余城,悉复之。又秦师围赵阏与,赵将赵奢救之,去赵国都三十里不进。秦间来,奢善食遣之,间以报秦将,以为奢师怯弱而止不行。奢堕而卷甲趋秦师,击破之。又范睢为秦昭王相,使左庶长王齕攻韩,取上党。上党民走赵。赵军长平。齕因攻赵;。赵使廉颇将。康颇坚壁以待秦。秦数挑战,赵兵不出。赵王数以为让。而睢使人行千金於赵,为反间曰:秦之所恶,独畏赵括耳。廉颇军易与,且降矣。赵王既怒廉颇军多亡失,数败,又反坚壁不战,又闻秦反间之言,因使括代颇。秦闻括将,以白起为上将军,射杀括,及坑降卒四十万。张预曰:敌有间来,或重赂厚礼以结之,告以伪辞;或佯为不知,疏而慢之,示以虚事,使之归报,则反为我利也。赵奢善食秦间,汉军佯惊楚使是也。
死间者,为诳事於外,令吾间知之,而传於敌间也。
李筌曰:情诈为不足信,吾知之,今吾动此间而待之。此筌以待字为非传也。杜牧曰:诳者,诈也。言吾间在敌,未知事情,我则诈立事迹,令吾间凭其诈迹,以输诚於敌,而得敌信也。若吾进取,与诈迹不同,间者不能脱,则为敌所杀,故曰死间也。汉王使郦生说齐,下之;齐罢守备,韩信因而袭之;田横怒烹郦生,此事相近。杜佑曰:作诳诈之事於外,佯漏泄之,使吾间知之。吾间至敌中,为敌所得,必以诳事谕敌,敌从而备之。吾所行不然,间则死矣。又云:敌间来,闻我诳事,以持归,然皆非所图也。二间皆不能知幽隐深密,故曰死间也。萧世诚曰:所获敌人及己叛亡军士,有重罪系者,故为贷免,相勑勿泄,佯不秘密,令敌间窃闻之。吾因纵之使亡,亡必归,敌必信焉,往必死,故曰死间。梅尧臣曰:以诳告敌,事乖必杀。王晳曰:诈而闻,使敌得之;间以吾诈告敌,事决,必杀之也。何氏曰:如战国郑武公欲伐胡,先以其子妻胡,因问群臣曰:吾欲用兵,谁可伐者?大夫关思期曰:胡可。武公怒而戮之,曰:胡,兄弟之国;子言伐之,何也?胡君闻之,以郑为亲己,不备,郑袭而取之。此用死间之势也。又班超发于阗诸国兵击莎车、龟兹二国,扬言兵少不敌,罢散。乃阴缓生#4口归,以告,龟兹王喜而不虞。超即潜勒兵,驰赴莎车,大破,降之。斯亦同死间之势。又李靖伐突厥,颌利可汗以唐俭先在突厥,结和亲,突厥不备,靖因掩击,破之。张预曰:欲使敌人杀其贤能,乃令死士持虚伪以赴之;吾间至敌,为彼所得,彼以诳事为实,必俱杀之。我朝曹#5太尉尝贷人死,使伪为僧,吞蜡弹入西夏。至,则为其所囚。僧以弹告,即下之。开读,乃所遗彼谋臣书也。戎主怒,诛其臣,并杀间僧。此其义也。然死间之事非一,或使吾间诣敌约和,我反伐之,则间者立死。郦生烹於齐王、唐俭杀於突厥是也。
生间者,反报也。
李筌曰:往来之使。杜牧曰:往来相通报也。生间者,必取内明外愚,形劣心壮,趋挞劲勇,闲於鄙事,能忍饥寒垢耻者为之。贾林曰:身则公行,心乃私觇,往反报复,常无所害,故曰生间。杜佑曰:择己有贤材智谋,能自开通於敌之亲贵,察其动静,知其事;计彼#6所为,已知其实;还以报我,故曰生间。梅尧臣曰:使智辨者往觇其情,而以归报也。何氏曰:如华元登子反之床而归。又如隋达奚武为东秦刺史时,齐神武趣沙苑,太祖遣武觇之。武从三骑,皆衣敌人衣服,至日暮,去营数百步,下马潜听,得其军号。因上马历营,若警夜者;有不如法者,往往挞之。具知敌之情状,以告太祖,太祖深嘉焉,遂破之。张预曰:选智能之士,往视敌情,归以报我。若娄敬知匈奴之强,以告高祖之类。然生间之事亦众;或己欲退,告敌以战;或己欲战,告敌以退。若秦行人夜戒晋师曰:来日请相见。臾骈曰:使者目动而言肆,惧我也。秦果夜遁。又吕延攻乞伏乾归,大败之。乾归乃遣间称东奔成纪。延信而追之。耿稚曰:告者视高而色动,必有奸计。延不从,遂为所败是也。
故三军之事,莫亲於间,
杜牧曰:受辞指踪,在於卧内,杜佑曰:若不亲抚,重以禄赏,则反为敌用,泄我情实。梅尧臣曰:入幢受词,最为亲近。王晳曰:以腹心亲结之。张很曰:三军之士,然皆亲抚,独於间者以腹心相委,是最为亲密也。
赏莫厚於间,
杜佑曰:以重赏赏之,而赖其用。梅尧臣曰:爵禄金帛,我无爱焉。王晳曰:军功之赏,莫厚於此。张预曰:非高爵厚利,不能使间。陈平曰:愿出黄金四十万斤,间楚君臣。
事莫密於间。
杜牧曰:出口入耳也。密一作审。杜佑曰:间事不密则为己害。梅尧臣曰:几事不密则害成。王晳曰:独将与谋。张预曰:惟将与间,得闻其事,非密与?
非圣智不能用间,
杜牧曰:先量间者之性,诚实多智,然后可用之。厚貌深情,险於山川,非圣人莫能知。梅尧臣曰:知其情伪,辨其邪正,则能用。王晳曰:圣通而先识,智明於事。张预曰:圣则事无不通,智则洞照几先,然后能为间事。或曰:圣智则能知人。
非仁义不能使间,
陈皞曰:仁者有恩以及人,义者得宜而制事。主将者既能仁结而义使,则间者尽心而觇察,乐为我用也。孟氏曰:太公曰:仁义者,则贤者归之。贤者归之,则其间可用也。梅尧臣曰:抚之以仁,示之以义,则能使。王晳曰:七结其心,义激其节;弁义使人,有何不可?张预曰:仁则不爱爵赏,义则果次无疑。既啖以厚利,又待以至诚,则间者竭力。
非微妙不能得间之实。
杜牧曰:间亦有利於财宝,不得敌之实情,但将虚辞以赴我约,此须用心渊妙,乃能酌其情伪虚实也。杜佑曰:用意密而不漏。梅尧臣曰:防间反为敌所使,思虑故宜几微臻妙。王晳曰:谓间者必性识微妙,乃能得所间之事实。张预曰:间以利害来告,须用心渊微精妙,乃能察其真伪。
微哉微哉,无所不用间也。
杜牧曰:言每事皆须先知也。梅尧臣曰:微之又微,则何所不知。王晳曰:丁宁之,当事事知敌之情也。张预曰:密之又密,则事无巨细,皆先知也。
间事未发,而先闻者,间与所告者皆死。
杜牧曰:告者非诱间者,则不得知间者之情,杀之可也。陈皞曰:间者未发其事,有人来告,其闻者、所告者亦与间者俱杀以灭口,无令敌人知之。梅尧臣曰:杀间者,恶其泄;杀告者,灭其言。何氏曰:兵谋大事,泄者当诛;告人亦杀,恐传诸众。张预曰:间敌之事,谋定而未发,忽有闻者来告,必与间俱杀之,一恶其泄,一灭其口。秦已间赵不用廉颇,秦乃以白起为将,令军中曰:有泄武安君将者,斩。此是已发其事,尚不欲泄,况未发乎?
凡军之所欲击,城之所欲攻,人之所欲杀,必先知其守将、左右、谒者、门者、舍人之姓名,令吾间必索知之。
李筌曰:知其姓名,则易取也。杜牧曰:凡欲攻战,先须知敌所用之人贤愚巧拙,则量材以应之。汉王遣韩信、曹参、灌婴击魏豹,问曰:魏大将谁也?对曰:柏直。汉王曰:是口尚乳臭,不能当韩信。骑将谁也?曰:冯敬。曰:是秦将马无择子也;虽贤,不能当灌婴。步卒将谁也?曰:项它。曰:是不能当曹参。吾无患矣。陈皞曰:此言敌人左右姓名,必须我先知之。或敌使间来,我当使间去,若不知其左右姓名,则不能成间者之说。汉高伐秦,至峣关。张良曰:吾闻其将贾竖尔,可以利啖之。又曰:其将虽曰欲和,其军士未肯,不如因其懈而击之。乃进兵击破之。又宋华元夜登子反之床,以告宋病,若非素知门人、合人、左右姓名,先使间导之,又何由得登其床也?杜佑曰:守,谓官守职任者;谒,告也,主告事者也;门者,守门者也;舍人,守舍之人也。必先知之为亲旧,有急则呼之;则不可不知,亦因此知敌之情。梅尧臣曰:凡敌之左右前后之姓名,皆须审省,而令吾间先知,则吾间可行矣。王晳曰:不可临事求也。张预曰:守将,守官任职之将也;谒者,典宾客之官也;门者,阍吏也;舍人,守舍之人也。凡欲击其军,欲攻其城,欲杀其人,必先知此左右之姓名则可也。欲港入其军,则呼其姓名而往。若华元夜登子反之床,以告宋病。杜元凯注引此文,谓元用此术得以自通是也。又汉高祖入韩信卧内,取其印,亦迹之。
必索敌人之间来间我者,因而利之,导而舍之,
杜佑曰:含,居止也。令吾人遗以重利,复遇而舍之,则可令诡其辞。
故反间可得而用也。
曹操曰:舍,居止也。杜牧曰:敌间之来,必诱以厚利,而止舍之,使为我反间也。杜佑曰:故能取敌之间而用之。梅尧臣曰:必探索知敌之来间者,因而利诱之,引而舍止之,然后可为我反间也。王晳曰:此留敌间以询其情者也。必馑舍之,曲为辩说,深致情爱,然后啖以大利,威以大刑,自非至忠於其君王者,皆为我用矣。张预曰:索,求也。求敌间之来窥我者,因以厚利诱导而馆舍之,使反为我间也。言舍之者,谓稽留其使也。淹延既久,论事必多,我因得察敌之情。下文言四间皆因反间而知,非久留其人,极论其事,则何以悉知?
因是而知之,故乡间、内间可得而使也;
杜牧曰:若敌间以利导之,尚可使为我反间,因此乃知厚利亦可使乡间、内间也。此言使间非利不可。故上文云:相守数年,争一日之胜,
而爱爵禄百金,不知敌情者,不仁之至也。下文皆伺其义也。陈皞曰:此说疏也。言敌使间来,以利啖之,诱令止舍,因得敌之情。因间、内间,可使反间诱而使之。杜佑曰:因反敌间而知敌情,乡间者皆可得使。梅尧臣曰:其国人之可使者,其官人之可用者,皆因反间而知之。张预曰:因是反间,知彼乡人之贪利者,官人之有隙者,诱而使之。
因是而知之,故死间为诳事,可使告敌;
张预曰:因是反间,知彼可诳之事,使死间往告之。
因是而知之,故生间可使如期。
杜牧曰:可使往来如期。陈皞曰:言五间皆循环相因,惟生间可使如期。杜佑曰:因诳事而知敌情,生间往返,可使知其敌之腹心所在。梅尧臣曰:令吾间以诳告敌者,须因反间,而知敌之可诳也。生间以利害岘敌情,须因反间,而知其疏密,则可往得实而归如期也。张预曰:因是反间,知彼之情,故生间可往复如期也。
五间之事,主必知之,
李筌曰:孙子殷勤於五间,主切知之。
知之必在於反间,故反间不可不厚也。
杜牧曰:乡间、内间、死间、生间,四间者,皆因反间知敌情而能用之,故反间最切,不可不厚也。杜佑曰:人主当知五间之用,厚其禄,丰其财。而反间者,又五间之本,事之要也,故当在厚待。梅尧臣曰:五间之始,皆因缘於反间,故当厚遇之。张预曰:人主当用五间以知敌情。然五间皆因反间而用,则是反间者,岂可不厚待之耶?
昔殷之兴也,伊挚在夏;
曹操曰:伊挚,伊尹也。
周之兴也,吕牙在殷。
曹操曰:吕牙,大公也。梅尧臣曰:伊尹、吕牙,非叛於国也,夏不能任而殷任之,殷不能用而周用之,其成大功者,为民也。何氏曰:伊、吕,圣人之耦,岂为人间哉?今孙子引之者,言五间之用,须上智之人,如伊、吕之才智者,可以用间。盖重之之辞耳。张预曰:伊尹,夏臣也,后归于殷;吕望,殷臣也,后归于周。伊、吕相汤、武,以兵定天下者,顺乎天而应乎人也,非同伯州犁之奔楚、苗贵皇之适晋、狐庸之在吴、士会之居秦也。
故惟明君贤将,能以上智为间者,必成大功,此兵之要,三军之所恃而动也。
李筌曰:孙子论兵,始于计而终於间者,盖不以攻为主,为将者可不慎之哉。杜牧曰:不知敌情,军不可动;知敌之情,非间不可。故曰:三军所恃而动。李靖曰:夫战之取胜,此岂求於天地,在乎因人以成之。历观古人之用间,其妙非一:即有间其君者,有间其亲者,有间其贤者,有间其能者,有间其助者,有间其邻好者,有间其左右者,有间其纵横者,故子贡、史廖、陈轸、苏秦、张仪、范睢等,皆凭此而成功也。且间之道有五焉:有因其邑人,使潜伺察而政辞焉;有因其仕子,故泄虚假令告示焉;有因敌之使,矫其事而返之焉;有审择贤能,使觇彼向背虚实,而归说之焉;有佯缓罪戾,微漏我伪情浮计,使亡报之焉。凡此五间,皆须隐秘,重之以赏,密之又密,始可行焉。若敌有宠璧,任以腹心者,我当使间遗其珍玩,恣其所欲,顺而旁诱之。敌有重臣失势,不满其志者,我则啖以厚利,诡相亲附,采其情实而政之。敌有亲贵左右,多辞夸诞,好论利害者,我则使间曲情尊奉,厚遗珍宝,揣其所间而反间之。敌若使聘於我,我则稽留其使,今人与之共处,矫致殷懃,伪相亲昵,朝夕慰谕,倍供珍味,观其辞色而察之;仍朝夕令使独与己伴居,我遣聪耳者,潜於复壁中听之;使既迟违,恐彼怪责,必是窃论心事,我知事计,遣使用之。且夫用间间人,人亦用间以间己;己以密往,人以密来,理须独察於心,参会於事,则不失矣。若敌人来,欲候我虚实,察我动静,觇知事计而行其间者,我当佯为不觉,舍止而善饭之;微以我伪言诳事,示以前,却期会,则我之所须,为彼之所失者,因其有间而反间之;彼若将我虚以为实,我即乘之而得志矣。夫水所以能济舟,亦有因水而覆没者;间所以能成功,亦有凭间而倾败者。若束发事主,当朝正色,忠以尽节,信以竭诚,不诡伏以自容,不权宜以为利,虽有善间,其可用乎?陈皞曰:晋伯州犁奔楚,楚苗贲皇奔晋。及晋、楚合战於鄢#7陵,苗贲皇在晋侯之侧,伯州犁侍于楚王,二人各言旧国长短之情。然则晋所以胜楚者,楚所以败者,其故何也?二子则有优劣也。是知用闲之道,间敌之情,得不慎择其人,深究其说也。故上文云:非圣智莫能用间者。夫圣智知人,人即附之;贤者受知,则戮力为效,非圣非智,必猜必忌。公道不启,仁义不施,则义士贤人,因而衔愤,此将上天不佑,幽有鬼神,设无人事之变,恐有阴诛之祸,岂上智之士为其用哉。故上文云:非仁义莫能使间。然则汤、武之圣,伊、吕宜用。伊、吕获用,事宜必济。圣贤一会,交泰时乘,道合乾坤,功格寰宇,当其耕夫於畎亩,钓叟於渭滨,知我者,谁能无念也。贾林曰:军无五间,如人之无耳目也。王晳曰:未知敌情者,不可动也。张预曰:用师之本,在知敌情,故日此兵之要也。未知敌情,则军不可举,故曰三军所恃而动也。然处十三篇之末者,盖用非兵之常也。若计、战、攻、形、势、虚实之类,兵动则用之;至於火攻与间,则有时而为耳。
孙子注解卷之十三竟
#1“机”原作“几”,据郭化若本改。
#2“列”原作“利”,据宋本改。
#3“所”原作“戍”,据宋本改。
#4“生”原作“上”,据宋本改。
#5“曹”原作“智”,据宋本改。
#6“彼”原脱,据宋本补。
#7“鄢”原脱,据宋本补。
孙子序
魏武帝制
操闻上古有弧矢之利,论语曰足兵,尚书八政曰师,易曰师贞、丈人吉,诗曰王赫斯恕,爰整其旅,黄帝、汤、武咸用干戚以济世也。司马法曰:人故杀人,杀之可也。恃武者灭,恃文者亡,夫差、偃王是也。圣人之用兵,戢而时动,不得已而用之。吾观兵书战策多矣,孙武所着深矣。审计重举,明画深图,不可相诬。而但世人未之深亮训说,况文烦富,行于世者失其旨要,故撰为略解焉。
孙子本传
孙子武者,齐人也。以兵法见於昊王阖闾。阖闾曰:子之十三篇,吾尽观之矣,可以小试勒兵乎?对曰:可。阖闾曰:可试以妇人乎?曰:可。於是许之。出宫中美人,得百八十人。孙子分为二队,以王之宠姬二人各为队长,皆令持戟。令之曰:汝知而心与左右手背乎?妇人曰:知之。孙子曰:前,则视心;左,视左手;右,视右手;后,即视背。妇人曰:诺。约束既布,乃设鈇钺,即三令五申之。於是鼓之右,妇人大笑。孙子曰:约束不明,申令不熟,将之罪也。复三令五申,而鼓之左,妇人复大笑。孙子曰:约束不明,申令不熟,将之罪也。既已明而不如法者,吏士之罪也。乃欲斩左右队长。昊王从台上观,见且斩爱姬,大骇,趣使使下令曰:寡人已知将军能用兵矣。寡人非此二姬,食不甘味,愿勿斩也。孙子曰:臣既已受命为将,将在军,君命有所不受。遂斩队长二人以徇。用其次为队长。於是复鼓之,妇人左右前后跪起,皆中规矩绳墨,无敢出声。於是孙子使使报王曰:兵既整齐,王可试下观之,唯王所欲用之,虽赴水火,犹可也。吴王曰:将军罢休就舍,寡人不愿下观。孙子曰:王徒好其言,不能用其实。於是阖闾知孙子能用兵,卒以为将。西破强楚,入郢,北威齐、显名诸侯,孙子与有力焉。孙武既死,越绝书曰:吴县巫门外大冢,孙武冢也。去县十里。后百余岁有孙膑。膑生阿、鄄之间,膑亦孙武之后世子孙也。孙膑尝与庞涓俱学兵法。庞涓既事魏,得为惠王将军,而自以为能不及孙膑,乃阴使召孙膑。膑至,庞涓恐其贤於己,疾之,则以法刑断其两足而鲸之,欲隐勿见。齐使者如梁,孙膑以刑徒阴见,说齐使。齐使以为奇,窃载与之齐。齐将田忌善而客待之。忌数与齐公子驰逐重射。孙子见其马足不甚相远,马有上、中、下辈。於是孙子谓田忌曰:君第重射,臣能令君胜。田忌信然之,与王及诸公子逐射千金。及临质,孙子曰:今以君之下驷与彼上驷,取君上驷与彼中驷,取君中驷与彼下驷。既驰三辈毕,而田#1忌一不胜而再#2胜,卒得王千金。於是忌进孙子於威王。威王问兵法,遂以为师。其后魏伐赵,赵急请救於齐。齐威王欲将孙膑,膑辞谢曰:刑余之人不可。於是乃以田忌为将,而孙子为师,居辎车中,坐为计谋。田忌欲引兵之赵,孙子曰:夫解杂乱纷纠者不控卷,救斗者不搏撠,批亢捣虚,形格势禁,则自为解耳。今梁赵相攻,轻兵锐卒必竭於外,老弱罢於内。君不若引兵疾走大梁,据其街路,冲其方虚,彼必释赵而自救。是我一举解赵之围而收弊於魏也。田忌从之,魏果去那郸,与齐战於桂陵,大破梁军。后十五年,魏与赵攻韩,韩告急於齐。齐使田忌将而往,直走大梁。魏将庞涓闻之,去韩而归,齐军既已过而西矣。孙子谓田忌曰:彼三晋之兵,素悍勇轻齐,齐号为怯。善战者因其势而利导之。兵法:百里而趋利者蹶上将,魏武帝曰:蹶,犹挫也。五十里而趋利者军半至。使齐军入魏地为十万灶,明日为五万灶,又明日为二万灶。庞涓行三日,大喜,曰:我固知齐军怯,入吾地三日,士卒亡者过半矣。乃弃其步军,与其轻锐倍日并行逐之。孙子度其行,暮当至马陵。马陵道狭,而旁多阻隘,可伏兵,乃斫大树白而书之曰:庞涓死于此树之下。於是令齐军善射者万弩,夹道而伏,期日暮见火举而俱发。庞涓果夜至斫木下,见白书,乃钻火烛#3之。读其书未毕,齐军万弩俱发,魏军大乱相失#4。庞涓#5自知智穷兵败,乃自刭#6,曰:遂成竖子之名。齐因乘胜尽破其军,虏魏太子申以归。孙膑以此名显天下,世传其兵法。
#1“田”原误为“四”,据《史记·孙子传》校改。
#2“再”原误为“时”,据《史记·孙子传》校改。
#3“钻火烛”原误为“清水浊”,据《史记·孙子传》校改。
#4“失”原误为“史”,据《史记· 孙子传》校改。
#5“庞涓”原缺,据《史记·孙子传》校补。
#6“刭”原误为“到”,据《史记·孙子传》较改。